19 布偶之死

進入這個密室以來，一切的跡象似乎都表明了陶可可才是那個不該存在的“壞姐姐”人格。她熱衷用那些布偶吓人，玩各種恐怖的把戲，幾次三番想置他們于死地，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講都不算傳統意義上的好孩子。

而陶愛愛不一樣，她腼腆、內斂，沒有任何攻擊性，大多數時候看上去都像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孩兒。甚至之前陶愛愛還點破了布偶人的身份，救下了黃子弘凡。

她們的名字似乎也能證實這一點——可可和愛愛，當然可可才是姐姐。

只是……

郭文韬摩挲着信紙，又看了看盒子，突然問道：“信上只寫了給‘妹妹’，照片背面寫的也是‘妹妹’，沒有寫名字。那為什麽盒子上寫的是‘送給愛愛’？如果愛愛就是‘妹妹’，同樣是給她的東西，怎麽稱呼卻不一樣？”

像是被郭文韬的這句話啓發了一樣，齊思鈞也想起了一些違和的地方。

“還有，信和照片後面的字跡都有點扭曲，而盒子上的‘送給愛愛’字跡雖然稚嫩，但很整齊，看上去不太像是一個人寫的。”

黃子弘凡原本已經認定了陶可可就是姐姐，現在聽到郭文韬和齊思鈞突然說陶愛愛有可能才是姐姐，簡直有點兒傻眼。他努力回憶着，終于發現了一處不符合郭文韬和齊思鈞推測的筆跡。

“不對啊，最開始和可可玩捉迷藏的時候，天花板上的倒計時應該也是可可寫的吧，但那個數字也很扭曲啊。”

“寫在天花板上的數字是不一樣的。”邵明明搖搖頭，真的做過老師的他對這個很了解，“在黑板上寫好字都很難，更別提是寫在天花板上了，這不能說明什麽。”

“還有情緒。”周峻緯也跟着以自己的角度論證陶愛愛才更有可能是姐姐，“可可看上去很恐怖，但是愛愛敲門的時候她表現得很害怕。那種害怕不像是裝出來的，如果她才是壞的那個，為什麽她要害怕愛愛呢？”

“啊？愛愛才是那個壞的人格啊。”唐九洲目瞪口呆地聽着幾個人的分析，越聽越覺得很合理，“太可怕了吧？”

嫉妒妹妹的姐姐人格是陶愛愛？

這個推論聽上去有些荒謬，畢竟他們一直以來都在被陶可可“折磨”，又在陶愛愛的幫助下躲過了布偶人，找到了她的卧室。

但随着那些從前不曾留意的細節被一一列舉出來，從稱呼到筆跡，從情緒到行為，似乎樁樁件件都在告訴他們，陶愛愛并沒有看上去那麽簡單。也許陶可可只是想把他們吓跑，也許陶愛愛只是僞裝得很好，也許、也許……

幾乎所有人都認定了陶愛愛就是姐姐，只有黃子弘凡還是難以相信這件事。

陶愛愛那麽乖巧，身體軟軟地依偎在他的懷裏，從來沒有任何嘗試攻擊他的舉動。哪怕最後陶愛愛跑走的時候曾經那樣劇烈地掙紮，也沒傷到他半分。這樣的女孩兒怎麽會是一個嫉妒“妹妹”的人格呢？

黃子弘凡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但很快新的證據就又被抛了出來動搖了他的判斷。

“可是愛愛自己也說了啊，她不是一直在念叨着‘可可不是我的姐姐’嗎？”石凱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相信陶愛愛才是姐姐。

其實這句話也不是不能解釋，畢竟陶可可和陶愛愛原本就不是姐妹，只不過是兩個人格罷了。但這句解釋說與不說似乎也沒什麽區別了，因為在種種證據之下，黃子弘凡也不由開始懷疑自己的想法究竟到底是對是錯。

他總覺得陶愛愛沒有什麽害人的心思，但他又确實沒辦法否認那麽多擺在眼前的證據。點點頭不再做聲，黃子弘凡默認了他們的看法。

于是在這個問題上，他們到底還是得到了一致的結論。

不知道該怎麽進行那聲音說的“選擇”，幾個人讨論了一下，試探性地對着眼前的空氣說出了自己的決定：“我們選擇融合陶愛愛。”

就在這話吐出口的一剎那，蒲熠星突然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悸。剛剛的讨論他其實并沒有怎麽開口，因為他心裏總隐隐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但一直到讨論結束，一直到一起說出了最終決定，他還是沒想明白。

越是想不明白，那種心悸感就越是強烈，他忽略了什麽？他究竟忽略了什麽？

不等蒲熠星再多糾結，陶媽媽似乎聽見了他們的選擇，語調由悲轉喜：“太好了，謝謝老師們，我就知道你們一定也是這麽覺得的。”

她的聲音溫柔又急切：“請幫幫我。”

床頭那個精致的布偶亮起幽幽的藍光，慢慢飄浮了起來，随着陶媽媽的話飄到了他們面前：“請幫我殺死它。”

“殺死它？”唐九洲和邵明明對視一眼，都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太對勁。陶媽媽的用詞怎麽這樣奇怪，不管是殺死一個玩偶，還是殺死一個人格，聽上去都不合适。那該說殺死的是……

不只他倆覺得奇怪，相似的疑惑在每個人的腦海中閃過，又被突如其來的震動打斷。

他們所在的空間就像是開始了大地震一樣劇烈搖晃起來，牆上挂的畫噼裏啪啦地砸下來，玩偶們也被震得亂晃，只有那散發着幽藍光芒的手工布偶像是不受任何影響一樣，穩穩當當地懸浮在那裏。

“快啊！快殺死她！來不及了！來不及了！”陶媽媽的聲音帶上了慌亂，“她要來了，她要來了！”

不必陶媽媽再解釋，他們也聽到了越來越近的尖叫聲。那叫聲太尖銳，再加上陶可可和陶愛愛的聲音本來就很像，以至于他們根本分不清那聲音的主人到底是陶誰。但不論是誰，他們似乎都要快點動手了。

剪刀不知道是從哪個角落被震出來的，又是被震到了誰的手邊。慌亂之中那只手握住了它，剪尖憑着震動的慣性向前，直直插入了那精致布偶的胸膛。

手下的觸感好怪。

石凱慌亂地擡頭看向布偶，那布偶的臉此刻看上去竟然有些眼熟——像陶可可，也像陶愛愛。不，不會的……石凱努力想維持平衡，可剪刀已經在房間震動帶來的慣性中猛地從布偶的身體裏拔出。

下一秒，猩紅的液體從布偶裏噴湧出來。

有幾滴噴濺到石凱的唇角。

帶着鮮血的腥甜。

“不、不要！姐姐！”陶可可似乎終于突破了什麽界限來到了這裏，可她還是遲了一步。所有人眼睜睜看着原本小小的布偶慢慢變大，變成他們熟悉的、陶愛愛的模樣。不久之前她還依偎在黃子弘凡的懷裏，現在那雪白的裙子已經被鮮血染髒了。

陶愛愛躺在血泊裏，無力地擡起眼，像是透過意識看向了某個看不見的身影：“媽媽，我真的、真的……生來就是錯嗎？”她每一個字都說得那樣艱難，卻還是一字一字努力地說着。

“姐姐！”陶可可慌亂地想要用小手捂住陶愛愛的傷口，但那鮮血卻依舊一刻不停地流淌，“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姐姐……”

看見陶可可，陶愛愛臉上露出一個羞澀的笑，掙紮着伸出滿是鮮血的手，似乎想再摸摸陶可可的臉頰，卻在半路就無力地跌下，她的手垂入了血泊。

“啊啊啊！是你們殺了姐姐！”

陶可可轉過頭來，死死盯着八個人，眼神兇厲得像是恨不得把他們生吞活剝了一樣：“你們都要死！”

她迅速站起身，白裙飄舞，裙邊沾染了陶愛愛的鮮血，一步步走向他們。

沒人閃躲，他們仿佛同時喪失了反應能力，就這樣看着陶可可越走越近。可就在這個時候，密室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恭喜玩家達成普通結局——陶媽媽的心願。檢測到玩家已成功逃脫此次密室且遇到生命危險，立刻開啓主空間傳送功能。請玩家在密室之家等待下一個密室開啓。”

陶可可怨毒的表情停滞，空間迅速轉換，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他們就回到了密室之家。

密室之家如同上一次一樣開始語音播報存活信息，并對他們的到來表示了歡迎，但現在沒人在乎這個了。

所有人都怔愣着，一動不動。只有石凱顫抖着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那溫熱的觸感似乎又回來了。他突然用手指拼命擦拭過那些鮮血，像是想要抹去什麽，臉都被擦得火辣辣的，卻只讓鮮血染遍了半張臉，看上去愈發猙獰恐怖。

“我殺了愛愛、我殺了愛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