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奇怪的青碧

“憶荷姐姐？”青碧打斷憶荷的出神，“憶荷姐姐考慮的如何？”

憶荷苦着臉看着這主仆二人，又瞧了眼床上躺着的自家主子，這寝殿內，只有她們四人，她如何選擇其實早就有了答案了！

将其中的細枝末節思慮清楚的憶荷執起手上的帕子，輕輕擦拭着頭上的血跡，血跡已經凝固了，不過她擦與這血跡凝固沒有絲毫關系，她只是擦給這主仆二人看的。

果然，她手上的帕子落在額頭的一瞬間，控制住她的青碧松開了手，退到了邊上，景殊則沖着她露出一抹贊賞的微笑。

憶荷接受了這帕子就等同于接受了景殊的吩咐，于是她象征的擦了擦額頭表示出選擇後，便很快起身了。

她走到桌子旁邊去了一只茶杯走到了景殊面前，也就是蘇孟瑤的床邊。

此時，憶荷仿佛又恢複之前景殊見到時那副自如的大宮女樣子，當然忽略額頭的傷，和有些淩亂的發髻的話。

“方公子可否借我一個小巧些的尖銳物件？”憶荷沖方公子伸手笑道。

她說的這物件，也就是匕首！景殊自然帶了，還是那句話，她既然敢要，她便敢給！

景殊從靴子裏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直接放進了憶荷手裏，在帶着些體溫的匕首落在憶荷手裏那一瞬間，景殊能清楚的看見那手像是被刺激到般，細微的往回縮了一下，但也只是這一下，而後纖細的五指包圍住了匕首，将它握緊在了掌心。

“憶荷姐姐自便吧！”景殊笑了笑，順手還遞上了一個小藥瓶，“這是止血的藥粉，灑下幾息就能止住血！”

憶荷咬牙接過，然後僵硬着身子謝過景殊。

青碧捂着嘴在一旁偷笑，不就是取小碗血，她真是覺得這憶荷這英勇赴死的樣子，實在是好笑！

景殊掃了她一眼，青碧連忙收起笑，端正的退回到景殊身後站好。

床邊，憶荷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一步步的挪到蘇孟瑤右手臂近處，深吸了幾口氣，又一點點挽起蘇孟瑤的衣袖，終于要下刀時，一聲哈欠吓得她手一抖，差點失手劃了上去。

“青碧！”景殊出聲警告道。

青碧捂住嘴，發出含糊的笑聲：“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些困了！”

這話裏的意思，繃緊了渾身神經的憶荷哪裏聽不出來，這是在說她動作太慢，拖沓的都叫人看困了！

只是，此時她勢單力薄，不能反駁！

思及此，憶荷咬牙，強迫着自己鎮定下來。匕首輕輕落在了蘇孟瑤白皙的手臂上，如清風般在手臂內側掠過，劃開了拇指長的口子，鮮紅的血液從口子裏緩緩留了出來。

青碧此時目不轉睛的看着，然後松開了捂着嘴的手，“好心”提醒了一句：“憶荷姐姐，你這口子劃的好像有點淺，取的血可能接不到小半碗！”

憶荷瞪了青碧一眼，她早幹嘛去了，現在才搞這個馬後炮，說這話難不成還讓她再劃上一刀麽？

青碧笑着瞪了回去：“小心接着吧，不然灑了可不好！”

憶荷趕緊回頭專心看着接血的碗，只是臉色已經陰沉的不像話了，仿佛接完血後就要拿着那把沾血的匕首捅上招惹她的人。

“好了，青碧适可而止！”景殊拉住青碧。

青碧吐了吐舌頭，這才放棄捉弄憶荷。

傷口雖然有些淺，但蘇孟瑤此刻身體虛弱，傷口止住的也慢，故而血慢慢留着，也接着了小半個茶杯。

“方公子，這些夠了麽？”憶荷僵着臉笑着問道。

景殊輕輕點頭，示意青碧上前将茶杯拿過來。

青碧笑嘻嘻的走近憶荷，憶荷往一旁縮了縮身子，遞上茶杯時也穩穩的再三小心，生怕青碧使壞弄灑了。

青碧剛才只是在逗憶荷玩，她對良妃還是很喜歡的，自然不會在這上面使壞，但見憶荷這般畏畏縮縮的樣子，她還是忍不住。

“你再不給我，你家娘娘傷口上的血就要滴到床上了！”

憶荷身形一顫，青碧直接從她手中取過茶杯，憶荷也顧不得她了，趕緊轉身打開景殊給的那個小藥瓶，細細的往劃開的口子上撒上了一層藥粉。

淡綠色的藥粉一撒上去就迅速和上面的鮮血混合，幾息後，那處便凝固了下來，傷口被封住了。

憶荷被這神奇的藥效驚了一下，随即又抓緊擦幹手臂邊緣的血跡，最後拿出一方素紗松松的包住，放下衣袖，緩緩把手臂收進了被子裏。

做完這一切，她深深的吐了一口氣，癱倒在了床邊。

那方，景殊正在桌上取出部分血液分析，她挑的位置特殊，右邊和前邊被屋裏的擺設遮擋住了，左側站着青碧。

憶荷看不到她在做些什麽，只好繼續靠着休息了一炷香後，才起身對着銅鏡整理了下亂亂的發髻，理了理有些折皺的衣衫。

憶荷收拾完自己後，見景殊還在桌上擺弄着，她看不着，又不敢出去，只好又坐回了蘇孟瑤床邊。

小半個時辰後，寝宮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像是在争執吵鬧。

後宮素來紛争多，但也奇怪，長樂宮以前從來沒有，蘇孟瑤身子好的時候沒心沒肺自然争吵不起來，身子不佳時則是沒有力氣跟人鬧。

像是此時門外傳來的這樣子的，倒是罕見的第一次！

也不知是誰，憶荷沖門外勾了勾脖子，雖然注定什麽也看不到。

只是她這樣子，青碧看得到，于是憶荷就直接被青碧打發了出去。

“要不憶荷姐姐出去瞧瞧？”青碧笑着道，“也不知道是哪個，這麽大膽要闖長樂宮？我家主子這可到了緊要關頭，可容不得打擾！”

憶荷憤憤起身：“那方公子可要抓緊了，不然可就白費了這一番功夫！”

景殊沒看她，只是點了點頭，确實是到了關鍵一步了，得抓緊！

憶荷擡步就要疾步出去，突然又想起不能吵醒自家娘娘，又生生收了步子，慢慢的退了出去。

一出門，就循着那争執處去了，只是剛轉過一個拐角，看見那争執的兩方人，憶荷直接愣在了原地。

她怎麽也想不到，來的人竟然是皇後卞希晗。說實話，這還是她第二次見皇後來這長樂宮，這個點兒過來，還起了争執，為了什麽再明顯不過了！這定是為了寝殿裏頭那位半身不遂的方公子來的！

這人怎麽就這麽愛招惹是非，憶荷蹙眉心中抱怨道。

雖然心中極其不滿，但憶荷還是走上前去向皇後行了個禮。

因着突然出現的憶荷，兩方人暫時停止了争執。

皇後是不可能參與這種不得體的行為的，她是站在一旁的樹下，看着她帶來的人與長樂宮的宮女太監們吵。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皇後自然不會為難一個主動上來行禮的宮女，，故而她對憶荷點了點頭。

而後憶荷退到了站在靠裏的長樂宮的一方人裏。

兩方暫時休戰。

長樂宮的宮女太監見大宮女憶荷過來了，自動的将憶荷圍在了中間。

一個經常跟在憶荷身邊的宮女先開了口：“憶荷姐姐，方才那些人直接沖了進來，我們都說了裏邊兒方公子奉了陛下的口谕，為娘娘在診治，他們非但不聽，還說我們包庇賊子，縱容賊人禍害後妃！”

這宮女神色委屈，想來是被對面那群人氣的不輕，但也因此沒有控制住聲音，她說的話完全被皇後那邊的人給聽了去。

作為後宮之主皇後的人，她們被這樣一個小宮女這樣描述，甚至就差明面上說她們胡攪蠻纏了，這她們如何能忍，當即就隔着一段距離喊話反駁。

“你個小丫頭休要胡言亂語，我們皇後娘娘只是要進去瞧瞧良妃娘娘的病情，你們非但不在前面領路，還刻意拉着一群人在這兒攔着，自然免不了叫人懷疑你這是起了什麽歹心！”

那宮女被反咬一口，氣的跳腳，但對方說話的是個老嬷嬷，這話說的挑不出一點兒錯來，她只能硬生生的受着，睜着一雙可憐巴巴的杏眼看着憶荷，希望她能幫着駁斥幾句。

只是她注定要失望了，憶荷可以當上大宮女絕對不是僅僅因為她會籠絡人心，更是因為她會審時度勢，懂得看人臉色行事。而眼下這局勢，顯然是皇後一方更得勢，憶荷已經被動的站在了皇後的對立面，這時躲着還來不及呢，怎麽會還會強出頭！

那嬷嬷的等人見長樂宮那方來了個憶荷，原以為又要争吵上一番功夫，正抓緊歇上幾口氣，為接下來的唇槍舌劍做準備，誰知憶荷突然出了聲。

她們繃緊神經，個個豎起了耳朵，準備随時抓住憶荷話裏的漏洞進行反擊，卻聽見憶荷是在對長樂宮衆人說的話，準确點來說，是對長樂宮衆人在訓話。

“我先前吩咐的，裏面在醫病不讓進去打擾，你們聽在了心裏，但就不能放在腦子裏麽？尋常人不能進去打擾，皇後娘娘來了怎麽能攔着，皇後娘娘來看主子你們都敢攔，那等下陛下來了，你們是不是也要攔着？”

長樂宮衆人都低下了頭，紅着臉沒有說話。

被大宮女訓斥很丢人，同時當着敵人的面大庭廣衆的被訓斥更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但這是皇宮裏，她們身份地位不如憶荷，被訓了只能乖乖的接受，甚至如果需要，一邊臉被打了，還要伸出另一邊臉過去，這裏就是這麽殘酷和現實！

尤其是方才她們還将憶荷當做了主心骨，以為可以依靠，誰知道剛放松下身子靠了過去，不但沒靠着，那主心骨直接散着往外跑了，這讓衆人心裏隐隐有些怨怼！

當然這些人裏不包括一個小太監，這小太監正是今日去請景殊過來的那個，他神色有些平淡，細細觀察甚至還帶着些歡喜，只是他站的偏，一時沒有人注意到。

憶荷反問完衆人，見衆人都羞紅了臉，仍像是不解氣般，又接着苦口婆心道：“我話說的狠，你們不要怪我，這皇宮是什麽樣的地兒，你們心裏都清楚！在宮裏當差呢，挨訓什麽的算是那最得便宜的懲罰了，挨訓還能讓你們長個記性以免下次又犯了，這次是挨訓，若是下次還要，沖撞了貴人們，你們要受的苦可比這難受百倍萬倍！”

衆人聽着這話也覺得有理，心裏對憶荷先前說的那些話的不滿開始漸漸沖淡。

就連皇後及她帶的一行人都認可的點點頭，對憶荷高看了幾分，唯獨最開始反駁那宮女的那位陳嬷嬷沒有說話。

她渾濁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一處，像是在思索着什麽。

而那方憶荷還在說話，說着說着，突然陳嬷嬷大喊了一聲：“哎呦！”

衆人又被引着看向陳嬷嬷，陳嬷嬷笑了笑，滿是褶皺的臉上臉皮疊了起來。

“人老了，身子不舒服！”

見她這麽說，衆人又移開了視線，畢竟一個老嬷嬷實在沒什麽好注意的。

陳嬷嬷見長樂宮衆人注意力放回到了憶荷身上，悄悄将皇後這方的人聚到了一起。

“你們先聽我說，聽的時候不要出聲，聽着就行！”陳嬷嬷說完又看向皇後。

卞希晗點點頭示意她繼續。

陳嬷嬷繼續說道：“長樂宮的憶荷小丫頭，我覺得不對勁，她前面兩段話雖然說得在理，可後面的話則是越說越走偏了，尤其是在這種時候！而現在是什麽時候呢？我們又待在什麽地方？”

衆人順着陳嬷嬷的思路，這才想起他們這不是在長樂宮，明面上是來探望良妃娘娘，實際是來找那位方公子的事兒麽？

有了這個想法，再看憶荷的這番行為，衆人恍然大悟。

“這丫頭原來是在拖延時間啊！”有人喃喃道。

陳嬷嬷拍了拍那人肩膀，贊許道：“聰明，她正是在為了給殿內的人争取時間，因而才說了這麽一大通話來拖住我們，不讓皇後娘娘進去！我想這裏面定是有什麽貓膩，而且絕對還不小！”

衆人點點頭，對陳嬷嬷的這番見解佩服的五體投地。

而卞希晗則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因為陳嬷嬷是她從娘家帶來的，而且還是她的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