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開玩笑

天生犯罪人這理論并沒有讓譚封覺得不痛快, 只是突然被楊珥下了這麽一個定義, 心裏有些不爽了而已。

“既然是悖論, 沒有任何讨論價值。”譚封扭頭看着楊珥，一字一句道, “那你為什麽突然提起？”

楊珥沒有說話, 只是看着他, 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你是不是很讨厭我？”

他的表情和往常并無不同, 甚至略帶笑意。

譚封沉默了一下, 他嘆了口氣, 道, “算了，讨論這件事情根本沒有任何用處。但是, 殿下, 你應該認清楚現實了，以前的譚封或許真的喜歡過您, 但是現在的我，并不喜歡你，甚至讨厭你。你聚集了所有我讨厭的點，一切的一切, 都讓我感到不适。”

“為什麽？”楊珥依舊微笑着問道, 可是聲音卻略顯幹澀。

“這還要問為什麽嗎？”譚封站直了身子，轉身往缪妙所在的地方走去，忽而, 他頓住了腳步，偏頭看向楊珥，皮笑肉不笑道，“殿下，死纏爛打并不是什麽好的行為舉止，不符合您的身份。請您牢記賭約，倘若我贏了，在此之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千萬別再見面了。”

“你說話……可真傷人。”楊珥微笑着回應，他緊緊咬着牙，才沒有變了臉色。

譚封這次連頭都沒回，直接往缪妙所在的地方走去，楊珥站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不知道心裏在想着什麽，他搖了搖頭，轉身擡頭看向這座懸浮的黑金建築體，輕聲道，“死纏爛打嗎？那我……應該怎麽做？”

帝都星皇宮裏。

楊雫站在寝殿的一旁，看着面前的男人，皺眉問道，“你怎麽來了？我不是說過很多次，這裏是帝國最核心的地方，你這樣闖進來，很容易把我扯進去的。”

面前的男人開口道，“就這一次。二皇子殿下，上将大人命令您必須将大皇子殿下永遠的留在第八星域。”

“這種事情，他發條簡訊給我就行了，非要你過來一趟？”楊雫看起來有些不耐煩，他轉身走到桌子旁，從一堆文件裏翻找出一張薄薄的紙片，道，“你讓他再等等，我現在沒空管這些。”

紙片上的圖案有些繁雜，楊雫看得很快，但是一知半解。

“我知道您是在擔心缪妙少将的安全，這個您放心，只要您殺了大皇子殿下，我們一定會保證缪妙少将的安全。”男人恭敬道。

楊雫深吸了一口氣，将紙片握在手心中，轉頭看了眼男人，眼神有些陰冷，道，“你是當我三歲小孩嗎？保證缪妙的安全？去你的吧。”

“二皇子殿下。”

“你不要再說了，我現在不想讨論這個事情。”楊雫微微擡手，阻止了男人繼續說話的意思，他道，“你回去告訴上将大人，我不是一條狗，随叫随到，楊珥的事情我自會處理，但是在我處理之前，誰也不能對他動手。”

“您難道還在顧惜兄弟之情？”男人似乎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他道，“二皇子殿下，您是否忘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您根本不是帝國的二皇子，您是聯邦裴天上将的兒子，您應該為聯邦奉獻一切，為裴天上将奉獻一切。您和楊珥殿下所謂的兄弟之情都是假的，如果楊珥殿下知道您是假的二皇子殿下，不知道他會不會要殺了您？”

“說夠了嗎？”楊雫垂眸笑了一聲，他有些皺眉的偏頭看向男人，問道，“這麽逼我，有意思嗎？你們每次都是重複這麽一句話，能不能換點新鮮的？我知道我是假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不是二皇子殿下，我不是楊珥的弟弟，我不是！”

他停頓了一下，擡起了下巴，眼神輕蔑的看着男人，冷漠道，“但是，我不需要你們的提醒。順便一說，我也不是裴天上将的兒子，我擔當不起這個稱呼，他只有一個兒子，那就是裴狺。我，只屬于我自己。”

“你是想要背叛聯邦了嗎？”男人問道。

“我什麽時候效忠過？”楊雫諷刺的反問了一句，他道，“你回去告訴裴天上将，我這人記仇，有些事，我記得一輩子。”

男人定眼看着楊雫許久，而後說道，“你真的不乖，等你下次回聯邦的時候，希望還能看到活生生的你。”

楊雫沒有回話，看着男人走出了寝殿的門後，他才如同卸力了一般坐在沙發上，雙手捂住了臉，肩頭略微聳動，像是在笑。

譚封走進了治療艙後，看着躺在裏面的缪妙，略微皺眉，道，“扛起他嗎？”

缪妙傷的很重，如果貿然将他扛起，只怕會使他傷的更加重，指不定就丢了一條命了。

楊珥從一旁走過來，站在缪妙的身旁，旋即半彎下腰，一手攥住缪妙的手腕，盡力小心翼翼的将他扛起。

忽然，一只虎身鷹翅獸出現在了楊珥的身邊，黑色的羽翼微微張開，半蹲下前肢，譚封道，“放在小美身上。”

楊珥擡頭看了他一眼。

譚封道，“除非我們把缪妙擡出去，否則肯定會使他傷勢更重，還不如放在小美的身上，至少能平躺着。”

這話很有道理，楊珥點頭，使缪妙平躺在小美的背上，小美的身形極為龐大，幾乎塞滿了半個治療艙。

“沒法縮小了。”譚封說道，“再縮小的話，缪妙就沒法躺在上面了。”

楊珥點點頭，他正背對着譚封，所以譚封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生氣了嗎？”譚封走到楊珥身邊，低聲問道，“因為我說的話，還是因為賭約？”

“沒有，我只是在考慮一些問題。”楊珥回答道。

“什麽問題？”譚封眯縫了一下眼睛，道，“不管怎麽樣，我沒有想要傷害你的意思，但是我也不可能假裝喜歡你。”

楊珥一手捂着額頭，他嘆氣道，“你還是別說話了。”

楊珥覺得譚封的解釋除了讓人更加心塞，沒有任何用處。

他對譚封也很沒把握，因為他發現，譚封從醒來直到現在，從未問過自己的來歷，也不曾去尋求過過去。他是個只在乎未來，不在乎過去的人。

所以過去的經歷和情感對他而言，一文不值，甚至連問一句的必要性都沒有。真是意外的薄情。

“你對過去一無所知，真的不會恐慌嗎？”楊珥在走出去的時候，忽然問道。

譚封沒想到楊珥會忽然問這麽一句，他愣了愣，旋即笑了，道，“不會，也不感興趣。”

楊珥點點頭，他伸手取下了金色闊劍，邊走邊說道，“那些東西正在靠近，速度很快，等會我開道，你帶小美進研究所，我稍後跟上。”

他話音剛落，便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人攥住了，楊珥不解的轉過頭看着譚封，只聽見譚封說道，“你去後面，我來開道。”

楊珥不禁笑了一聲，他伸手看似輕柔，實則暗藏勁力的拂開了譚封，溫和道，“沒這個必要。現在的你，沒有立場這麽做。”

譚封的臉色一沉，似乎就要反駁，忽然，他猛地擡頭，沉聲道，“有東西過來了！”

小美的黑色雙翼猛然張開，巨大的身軀撞開了防護罩，譚封穩穩的立在了小美的後背，他剛想一把撈起楊珥時，卻正對上楊珥的眼神。

“走。”譚封聽到楊珥低低的嘆氣聲，他道，“既然你要舍棄過去，那就別讓我抱有幻想。你的一個停留，都會讓我再也無法死心。”

譚封的手頓住了，他抿唇回道，“我在研究所等你。”

說完，小美的雙翅微振，飛掠向那懸空的黑金色建築體。

楊珥唇角微微揚起，他手握金色闊劍，撩起眼皮看向那些面容猙獰的非人類怪物，開口低聲道，“來吧。”

譚封剛剛行至研究所外，忽然聽到身後巨大的聲響，能量爆裂的沖擊将一旁的大樹盡數折斷，極為猛烈。

他立刻回頭，看到不遠處，一道淺金色的光芒裂開，在他的面前砰然碎裂，如同萬丈光芒落下，能量的波動極其不穩，仿佛随時都可能崩裂。

譚封臉色大變，剎那間極為難看，他剛想往前一步，腦海裏卻是一陣劇疼，一些破碎的片段湧入他的腦海，可是速度極快，他只來得及感覺到那種說不上來的情緒。

他伸手一把攥緊了自己衣襟，皺起眉頭，脖頸處的紅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正在蔓延。

“殿下？楊珥？”譚封擡起頭，看向金色劍光的地方，面容有些茫然，“剛剛那是什麽感覺？”

那是什麽樣的感覺？一種洶湧的，難以形容的情緒，仿佛沒有楊珥，他就痛到無法呼吸。

“開……開玩笑的吧。”譚封微微揚起頭，拼命的壓抑着內心澎湃洶湧的情緒，克制住腦海裏不斷閃現的片段，道，“這是不可能的，絕不可能。”

他靠在小美粗壯的前肢旁，有些重重的喘氣，眼睛裏滿是血絲，他幾乎眼神猙獰的看着楊珥所在的方向，咬牙一字一句道，“這絕不可能……一定是我感覺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