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謝枕舟沒有醒。
頭疼欲裂, 對外界的感知也降到了最低,只隐隐約約覺出自己附上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便下意識的往那邊靠去。
身體不斷升溫着實難受。
眼見着小師弟只是動了動身子, 睫毛輕顫了下,好似是往大師兄懷裏蹭了蹭。
繼而又安穩了下來。
邵黎松了口氣。
不知為何,他剛才居然緊張得不行,也不曉得在緊張什麽。
雲舒的聲音打斷室內因謝枕舟忽地一動陷入的寂靜,“不若還是我來。”
朝舤沒有說話,似是默認了。
熱源持續從大腿處傳來,那一塊仿佛都被染上了不同尋常的溫度。
他的手被謝枕舟攥在身前,幾根發絲随着他的胸膛起伏,有一下沒一下的搔刮在朝舤手背之上。
癢意順着那裏開始向上浮動。
朝舤斂下眼睑,呼吸微有些沉。
雲舒已然從紫色藥瓶中取了一粒黑色小丸子,用兩指捏着。
心念轉動間,藥瓶被收回了乾坤戒內。
他的另一只手, 空了出來。
......
雲舒空出的那只手, 伸過去正要捏上謝枕舟兩頰,方便把藥喂進去。
只是指尖還未真正觸及,像是被一道無形的氣體阻隔, 無法寸進。
朝舤眸色暗了暗。
“大師兄這是?”雲舒緩緩擡眸,聲音中除了輕柔,還藏着幾分疑問。
氣氛變得更加微妙。
邵黎覺得, 此刻的他, 不該待在這裏。
朝舤神色淡淡,依舊是那句話,“我來。”
話音落下的一瞬,他從謝枕舟攥緊了的手中抽出了一只手。
被握過的地方, 還保留着不屬于他的熱量。
謝枕舟兩頰被朝舤捏得嘟起,潔白的齒間微張開,舌尖也依稀露出了些許。
指腹下,更為柔嫩的觸感襲來。
比他剛剛被緊握過的指尖還熱,不斷傳遞過來。
·
“喂吧。”
雲舒這次聽清楚了。
大師兄原本清冽的聲音,其下被他藏起來的啞意,沒有立時收斂,在此刻顯露了出來。
丹藥被喂進謝枕舟口中。
朝舤不發一言的為他輸入靈力。
“三師兄,”邵黎站在一旁擔憂開口問,“小師弟燒了一個日夜,反反複複不間斷,會不會被燒壞腦子啊?”
雲舒沒有嘲笑他這個聽起來有些好笑的問題,慢聲給予一個肯定的答複:“不會。”
修士不比常人,就算謝枕舟體質特殊,也不至于會被燒壞腦子。
在聽到‘燒了一個日夜’,雲舒輕易就察覺到,身邊有道呼吸愈發沉重,有低氣壓開始蔓延。
是大師兄。
......
雲舒給的丹藥乃是頂級丹方煉制,所用的皆是天材地寶。
雖沒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功效,但是給将死之人續一口氣的效用還是有的,區區風寒應是即刻就能見效。
只是他不确定。
這次的藥,對謝枕舟是否有用。
這是第三次了。
雲舒重又取出一個藥瓶,遞給邵黎。
後者早已在七星峰遇上他的第一時間告知,謝枕舟淋雨後高燒不退,就算服下他的藥也生不起半點效果。
到底是為何,無從得知。
雲舒側目看了看面頰被一層紅暈覆蓋的人,眼下有些安靜,沒有了總是時時挂在臉上的笑。
“若他身體熱度在半個時辰內還未褪去,便将之倒入溫泉,讓他泡上兩個時辰,可緩解一二,屆時我會帶新的丹藥過來。”雲舒囑咐道。
邵黎接過,連聲道謝。
知道雲舒應該是要回藥閣煉藥,他把人送到了洞府外,才轉身走回屋內。
......
“你先去休息。”朝舤沒有偏頭,對邵黎道。
為謝枕舟輸了一個日夜的靈力,且又在七星峰和紫宸峰間奔波了許久,邵黎臉上難掩疲态。
邵黎倍感受寵若驚,連連推辭:“這怎麽行,我......”
朝舤又說一句,“這裏有我。”
邵黎閉了嘴,“那就有勞大師兄了。”
這麽久的靈力輸出,确實耗費了他不少精力。
邵黎說完,把雲舒方才給出的藥瓶放置到桌上,然後往外走去。
接着,房間內就只剩下不斷輸入靈力的朝舤,以及安穩躺在他膝頭的謝枕舟。
良久後,謝枕舟的額角沁出許多汗珠,覆了一層。
朝舤單手輸送着靈力,擡起被吃完藥後放松不少的謝枕舟松開的那只手,一一用指尖輕拭過去。
一顆顆細小汗珠被帶着涼意手指的撚掉。
光潔額頭下,是精致如畫的眉眼。
有一滴還未來得及擦拭的水珠,沿着側臉向下滑去,順着脖頸線條延展,最終,沒入領口。
“大師兄......”
一聲氣音響起,像是從喉嚨裏擠出,有些艱難。
......
謝枕舟滿口都是藥味,甘甜藥香散去,苦澀浸了滿嘴。
模模糊糊間,他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唇瓣張合,輕輕出聲喚道。
後頸處枕着的地方,讓他有點不适的調整了一下。
朝舤垂眼看了看依舊雙目閉阖着的人,接着又看到謝枕舟動了動唇。
不知是說了什麽。
“水......”
發燒導致身體水分迅速流失,極度缺水,謝枕舟喉嚨幹澀。
靈力都被集中精神往謝枕舟身體裏注入,朝舤未分神去聽,他傾了傾身子。
“水。”謝枕舟再次張了張唇,眼睫跟着抖動,似掙紮着想要睜開雙眼。
被撐起的一條縫隙,朦胧一片。
朝舤聽清了,靈力輸送的動作停了停。
他擡手,桌上的茶盞倒了一杯,靈力穩穩的托着杯子從空中徐徐靠近,控制精準。
現在的姿勢,怕是水還沒喂進,就會被撒一身。
朝舤單手攬住謝枕舟的肩膀,坐近了些,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動作不甚熟練。
潺潺玉露被喂進謝枕舟嘴裏,略微發幹的唇瓣染上潤色,喉嚨亦是得到了滋潤。
謝枕舟慢慢睜開了眸子。
“醒了?”朝舤下颚線條繃起,聲音稍緩。
嗓音入耳的一瞬,謝枕舟為之一振。
肩頭被一只手虛握着,支撐着他坐起,身後那人說話時帶起的振動,隔着薄薄的衣物,分毫不差的傳了過來。
......
謝枕舟臉上已經分不出是被燒出的緋紅還是別的,他沒敢側過頭,只是低低的‘嗯’了一聲。
眼前是熟悉的床幔,這是他的房間。
大師兄怎麽會在這。
朝舤似是知他所想。
聲音像是貼着他的耳朵,逐字逐句的一一落了過來。
是大師兄把他帶回來的,三師兄為他診治過了。
第一次聽到大師兄說那麽長的一段話,謝枕舟終是沒忍住,偏了下頭。
就在這偏頭的剎那,微涼觸感附上了他的額間。
謝枕舟愣愣的,冒着些傻氣。
“還熱。”朝舤低聲說。
謝枕舟後知後覺的‘嗯’了一聲。
繼而又聽到了大師兄的問話,是在說。
“難受嗎?”
謝枕舟頓了頓,點了下頭。
身體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頭疼不說,喉嚨也難受異常,說話都顯得費勁。
朝舤沉默。
......
半晌,謝枕舟舔舔唇,視線瞥到了被置于桌上的淡青色藥瓶。
一看便知是誰留下的。
謝枕舟清了清嗓子,“那是,三師兄,留下的?”
擔心一口氣說完估計後面只剩氣音,謝枕舟幹脆幾個字幾個字往外蹦。
他還靠在朝舤身上。
說話時兩人離得極近。
一路上都有的奶香味愈發濃厚,隐隐蓋住了藥味,萦繞了上來,充斥鼻尖。
朝舤薄唇輕抿,墨色眸中閃過一絲晦澀,不知是想到什麽。
耳尖蔓上一抹紅。
謝枕舟又“嗯”了一聲。
尾音向上勾了勾,等着人回答疑問。
朝舤閉了閉眼,氣息微不可察的亂了,又立即被他調整過來。
“是用以沐浴之用。”
謝枕舟沒反應過來,又一次吃力的轉了轉脖子,扭過頭去看他。
謝枕舟表情懵懂,透着些許迷茫的神色,“沐浴?”
三師兄留下的藥,和沐浴有何關系。
朝舤深深看他一眼,“你還在燒。”
還在燒,說明雲舒留下的藥......是要被用上了。
僅一個神念,藥瓶霎時便被朝舤納入掌心,随即交到了謝枕舟手上。
被他握到了手中。
二人指尖相觸的瞬間,一觸即分。
......
手中的藥瓶,和其餘三師兄送的藥都有不同。
不必他說,大師兄就已經為他打了開來。
裏面竟是一瓶藥液。
謝枕舟嗓子更幹了,說話磕磕絆絆的,“這個,用來,沐、浴?”
輕到低不可聞的笑聲,響于身側。
“嗯。”朝舤回。
謝枕舟差點以為自己聽錯,“大師兄,你笑我?”
朝舤:“沒有。”
謝枕舟一直都有沐浴的習慣,即使一個清潔術就可解決,但沐浴能令人放松,緩解疲勞。
讓他很是留戀。
每次沐浴,謝枕舟都會逗留很久。
三師兄的意思,是讓他泡藥浴降溫,脊背的汗液早就打濕了衣衫,謝枕舟對這點沒有異議。
只是,他要怎麽沐浴,指尖擡起都費力。
...…
很快,謝枕舟就不用思考起身的問題了。
一雙強有力的臂膀,眨眼就将他托起,被穩穩抱了起來。
謝枕舟微仰起頭。
他被大師兄抱到了懷裏。
“大師兄。”
“嗯。”
“你做什麽?”謝枕舟問。
朝舤低眸看他,“抱你去沐浴。”
謝枕舟臉上紅撲撲的,眼中隐含水霧,每次風寒,頭疼只在一處,眼淚也會止不住的流出。
“去哪?”
一般他都是在屋內用木桶沐浴,聽大師兄的意思,是要帶他去別處。
朝舤沒有回答,只是抱着人的手,緊了緊。
“抱着我。”
命令式的口吻,帶着野性,藏着幾分不可窺見的淺淺柔意。
謝枕舟照做。
緊接着,又是一聲。
“抱緊。”
似是哄着。
作者有話要說: 大師兄,純情溫柔又野性
我上了!
大家晚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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