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下午, 淩香香扛着鋤頭繼續下田翻地。

經過一中午的炙烤,水田裏的水更少了,少到連大家的腳指頭都?淹沒不?了。

水田裏的生物也不?如?早上時候有活力。

小蝌蚪艱難地水窪裏游動, 泥鳅熱得直往泥土裏鑽, 有幾塊完全?沒有水的泥塊上還暴曬着螞蟥的屍體。

異象這麽?明?顯,在農田裏幹活的社員們都?紛紛議論?了起來。

“這水是怎麽?回?事?哪裏堵住了?”

“據說已經排查過了,沒堵。”

“那是上游沒水了?”

“怎麽?可能?今年的雨水比去年還多呢, 我估計是我們上游的七裏大隊在搞鬼,不?甘心?我們夏糧搶收得了全?公?社第一名。”

這話說完沒有多久,社員的猜測就得到了證實。

臨河大隊裏的水田會沒有水, 的确是七裏大隊搞得鬼,他們大隊把河水給截流了。

社員們都?很氣?憤,紛紛扛着鋤頭去跟七裏大隊讨說法。

淩香香也去了。

他們到的時候,徐支書、徐繼勇正在跟七裏大隊的支書、大隊長?交涉。

徐支書:“老嚴, 你這事做得可就不?地道了,明?知道我們大隊今天耕田,你卻把河水給截流了, 這不?是擺明?着給我們大隊使絆子嘛。”

嚴支書笑呵呵地不?承認,“老徐,你這話可就冤枉我了, 我自己大隊裏都?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去處理,忙得可以說連口水都?顧不?上去喝,哪裏有這個閑工夫去關注你們大隊今天要幹嘛?”

徐支書:“那我現在告訴你了, 被你們大隊截流的河水可以重新疏通了吧。”

嚴支書一臉為?難, “最近恐怕不?行, 我們大隊也正在灌水耕田呢,等我們大隊插完秧了再說。”

可等七裏大隊插完秧, 臨河大隊別?說跟其他大隊争搶搶種秋糧的第一名,嚴重點還會影響秋糧的收割。

這七裏大隊擺明?了就是在故意針對臨河大隊。

未完,嚴支書還很無賴地說道:“老徐,沒辦法呀,誰讓我們大隊在你們大隊的上游呢?”

徐支書面色鐵青。

臨河大隊的社員們也非常不?高興,“上游很了不?起呀!你們能把河水給截流了,我們也能把河水給重新疏通了!”

還對徐支書說道:“支書,我們別?跟他們廢話了,大不?了打一架,看他們還敢不?敢再嚣張!”

徐繼勇說道:“打架哪裏輪到你們一起的?我一個人就可以了。”眼神挑釁地望向七裏大隊的現任大隊長?嚴進民,“嚴大隊長?,我們16年前?打過架,你還記得嗎?那個時候我一個人打你們八個,現在的話……”掃了眼嚴進民的細胳膊細腿,徐繼勇不?屑地嗤笑了聲,“看來這麽?多年過去了,嚴大隊長?還是沒有長?進,那還是跟當?年一樣?,你另外再找七個人吧,我單挑你們八個。”

臨河大隊的社員們在後面幫腔。

“繼勇,以你的本事,你單挑他們八個,也是在欺負他們,索性放水到底,随便那嚴大隊長?找幾個人跟你打。”

“嘿嘿,我估計找再多人結果都?是一樣?的,他們千挑萬選出來的大隊長?都?這麽?沒用,何況下面的人呢。”

“就是,就是。”

臨河大隊的社員們無情嘲諷着七裏大隊。

七裏大隊上下全?都?面色鐵青,但是卻無力反駁。

因為?臨河大隊說得都?是大實話,他們的确打不?過徐繼勇。

即使團戰,徐繼勇也能單挑了他們。

嚴支書吹胡子瞪眼,“老徐,我們大隊還要忙着灌水耕田,我就不?在這裏跟你閑扯了,至于河水截流的問?題……”嚴支書眼神不?善地瞥向徐繼勇,“老徐,跟你說句掏心?窩的話,大隊長?這個職務可不?是會打架就能勝任的,說不?準還會給你們大隊帶來無盡麻煩。”

徐支書笑笑,“麻煩不?麻煩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們大隊的大隊長?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一直都?打不?過我們大隊的隊長?。”

“你!”嚴支書被嗆得語塞。

好半響,嚴支書咬着牙撂下狠話,“哼,不?聽勸就算了,反正你們大隊遲早是會後悔的!”

氣?沖沖轉身離開。

臨走之前?還不?忘交代嚴進民,絕對要領着社員們守好路口,不?能讓臨河大隊的沖過來去疏通被截流的河水。

嚴進民一一應下。

等嚴支書離開之後,嚴進民望向徐支書,一臉歉意地說道:“您也別?怪我們支書脾氣?倔強,大家同為?支書,當?然都?是為?自己大隊着想的。至于河水被截流的問?題……”嚴進民嘆了口氣?,頗為?遺憾地說道:“反正事情都?已經鬧到現在這個地步了,我也不?瞞您,其實我們也沒打算一直截流,好好說話的話,明?天我們就會給你們疏通了,但你們的大隊長?……這俗話不?都?說了嘛,不?蒸饅頭,也要争口氣?,你們大隊長?剛才都?撂下那樣?的狠話了,還一直拿當?年年幼不?懂事的事情羞辱我,我們自然也就當?場改變了注意。”

徐支書餘光瞥了眼徐繼勇,但又很快收回?視線,對嚴進民說道:“細胳膊細腿的,長?得是不?行,但你的這張嘴倒是挺能說的。”

嚴進民仔細留意着徐支書的反應。

在看到徐支書跟他說話之前?,首先瞥向了徐繼勇,嚴進民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翹了翹。

他一臉真誠地說道:“徐支書,我說得可都?是大實話。”還對徐繼勇說道:“繼勇,我們都?是大隊長?,應該是有些共同語言的。我覺得身為?大隊長?首先應該為?大隊的利益考慮,而不?是貪圖大隊長?的權利,一直霸占着這個位置不?下來。”

徐繼勇厭惡地皺眉,“你是說,只要我不?當?這個大隊長?了,你就會把截流的河水給疏通了?”

嚴進民沒正面回?答,只說道:“我們七裏大隊不?是不?講道理的。”

徐繼勇輕嗤,“你們七裏大隊不?姓王可真是可惜了。”

嚴進民剛開始沒聽明?白?徐繼勇的話。

等反應過來之後,嚴進民惱怒了。

他扯着嗓子,沖着徐繼勇離開的背影直大喊,“我是不?是王婆,等你卸下你大隊長?的位置不?就知道了?我諒你不?敢,也舍不?得吧!”

徐繼勇沒回?答,也沒回?頭,一直跟着徐支書往自己大隊裏走。

淩香香走在人群裏,很是為?徐繼勇擔心?。

剛才不?管是七裏大隊的嚴支書,還是大隊長?嚴進民,他們說得每個字眼全?都?在針對徐繼勇,不?動聲色的在大家面前?給徐繼勇上眼藥,一旦大家聽信了嚴支書、嚴進民的話,徐繼勇大隊長?的威信可就岌岌可危了。

正這麽?想着,人群裏果然傳來了竊竊私語的讨論?聲。

“剛才那嚴進民是什麽?意思?只要徐繼勇不?當?大隊長?了,他們就會重新疏通河流?”

“說是這麽?的說,但誰知道呢?估計還記着當?年徐繼勇一挑八的仇,故意在拿捏徐繼勇呢。”

淩香香一聽,趕緊在人群裏附和,“他們就是在拿捏徐繼勇,完全?沒安好心?!”

聲音很高亢,身邊的社員們全?都?看了過來。

淩香香借此機會,當?衆揭露七裏大隊的陰謀,“我們大隊在夏糧搶收時候得到了全?公?社第一名,引來了不?少大隊的眼紅,我想七裏大隊也不?例外,為?了不?讓我們搶種秋糧時候繼續蟬聯全?公?社第一,七裏大隊就利用地理位置的優勢,截斷了我們的河水,還想離間我們,質疑徐繼勇的領導能力。一旦徐繼勇卸任大隊長?的位置,他們的陰謀就得逞了!估計還會在背後笑話我們,說我們上下不?齊心?,也更不?會給我們重新疏通河流,只會變本加厲地為?難我們,我們可不?能上了他們的當?!”

徐繼勇的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七裏大隊呢,從前?時候也不?是沒幹過這種挑撥離間的事。

所以,大家都?比較相信淩香香的分析,當?即痛斥七裏大隊的不?道德。

“草!這七裏大隊也太陰險了,打架打不?過,竟然就玩陰的。”

“當?年繼勇還是揍得太輕了,應該直接打得他不?敢動歪腦筋才好。”

“哼,他們遲早會在陰溝裏翻船的。”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全?都?在宣洩對七裏大隊的不?滿。

徐支書看在眼裏。

他笑着打趣徐繼勇,“你這小媳婦還挺護夫,看來你們小夫妻的感情非常好。”

徐繼勇目光溫柔地望向淩香香。

淩香香似有察覺,循着視線回?看了過去。

倆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

淩香香用口型跟他無聲對話,“加油!我相信在你的帶領下,我們大隊肯定會再次蟬聯搶種秋糧的第一名!”

徐繼勇看懂了淩香香的鼓勵。

他笑着回?應:“好!”

倆人欲要再說些什麽?,着急解決灌水問?題的社員們打斷了他們的無聲交流。

“你們說,我們現在大隊該怎麽?辦?沒水灌田,不?說耕田了,插秧都?插不?了。”

“不?如?直接抄家夥跟七裏大隊打一架?”

“我們打架肯定是能打贏的,只是這事一旦鬧到公?社那邊,我們大隊即使搶種秋糧得了第一名,但估計也沒有了這個名譽。”

“那請公?社出面協調?”

“我們又都?不?是小孩子,請公?社出面還不?得被其他大隊給笑掉大牙?”

大家議論?紛紛的,想着各種解決灌水問?題的方案,但每個方案在各自的讨論?下,又全?都?給否決掉了。

于是,大家就把希望放在徐繼勇身上。

徐繼勇:“大家跟我來。”領着社員們往大隊後面的小山坡走去。

社員們不?明?所以,但還是跟了過去。

一到了地方,大家驚訝得眼珠子都?瞪圓了。

“水,這裏竟然會有水!”

往小山坡的上面一看,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小山坡裏開辟了條水溝,清澈的山水源源不?斷地從上面流淌下來。

聯想到前?些日子,徐繼勇帶領着大隊的青壯年們早出晚歸,大家瞬間就明?白?了他們那段日子都?在忙些什麽?。

“太好了,這下我們有水可以灌田了!”

“哼,看那七裏大隊還拿什麽?挾制我們,我們自己有水!”

社員們高興得直歡呼。

徐繼勇:“這山水是從七裏大隊的上游山裏大隊引下來的,雖然目前?算是解決了我們灌水的問?題,但這水始終還是掌握在山裏大隊那裏,所以等農忙結束之後,我會向公?社申請,在我們大隊所屬的山林裏建造個水庫。”

別?人有,永遠不?如?自己有。

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社員們都?紛紛贊同。

徐繼勇又說道:“七裏大隊不?知道我們還留了一手,為?了以防萬一,我們對外還得做出沒水灌田的樣?子。”說完,他看向了名叫徐學軍的社員,“學軍,你負責這幾天跟七裏大隊的交涉,要時刻做出我們大隊沒水,急需七裏大隊疏通被截斷的河水。”

徐學軍:“好,我記下了。”

叫了幾個社員,幾人一起去跟七裏大隊交涉。

淩香香望着徐學軍離開的背影發愣。

她似乎在哪裏聽到過這個名字。

恍惚間,淩香香想起來了。

之前?社員奶奶們跟她說過,徐繼勇6歲那年抓了不?少魚蝦,大隊裏有個比他大幾歲的大孩子眼饞,想要直接從他手裏搶,結果當?場被徐繼勇給撂倒,而這個大孩子就是現在的徐學軍。

在七裏大隊眼裏,徐學軍跟徐繼勇是有結過怨的。

徐繼勇派徐學軍過去跟七裏大隊交涉,就是告訴七裏大隊,他大隊長?的威信已經在本大隊開始動搖了。

淩香香忍不?住給徐繼勇豎起大拇指。

他這個大隊長?當?的,不?管是未雨綢缪,還是知人善用,他做得都?非常到位。

徐繼勇一直有在注意着淩香香。

然後發現淩香香始終都?在盯着徐學軍看,即使徐學軍離開了,目光也一直追随着他離開的背影。

徐繼勇的眉頭頓時緊擰了起來。

他不?明?白?徐學軍有什麽?好看的,值得香香一直盯着他看,連她自己站在太陽底下,曬得臉龐發紅了都?沒注意到。

等快速忙完手中事情,徐繼勇大步朝淩香香走了過去。

站在淩香香身側,用自己高大身軀幫淩香香擋住陽光的炙烤。

感覺到一陣陰涼的淩香香擡頭望向徐繼勇,“你忙完了呀。”

徐繼勇嘴角翕翕,想問?淩香香剛才都?在看些什麽?,但最終沒有說出口,只微微點頭,“嗯。”

看淩香香熱得滿頭都?是汗,徐繼勇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幹淨手帕。

他沒直接幫淩香香擦,而是遞到淩香香手裏。

雖然他內心?裏很想代勞,但他們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得要時刻保持距離,不?能唐突了她。

不?遠處的丁主任看到這個畫面,忍不?住跟徐支書吐槽道:“這繼勇怎麽?回?事?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夫妻了,還遞什麽?手帕呀,直接上手擦呀!”把丁主任給急得,恨不?得過去親自給徐繼勇示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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