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伊芙

于是，他坐到椅子上，手腳不曉得該往哪裏擺放，任由女士彎腰為他刮去僞裝出來的胡子，椰奶的醇香若即若離飄入他鼻腔。

是的，她像是柔柔的細膩的奶沫。

綿密的奶沫填滿迪克的柔軟人心，讓他一時之間控制不住沖動地：“之後怎麽樣，我不清楚，可是，這三個月，我會努力當一位好丈夫的！”

哦，好吧，要是布魯斯在，又要譴責他沖動了。

伊芙女士聽得一愣，聲音低低地：“嗯。”然後繼續動作溫柔地為他剃胡子。

剃完之後，發現是一張大衆臉，有些不太配得上那雙璨璨生輝的藍眼睛。

對方笑着說：“是不是很失望？我不是什麽英俊的男人。”

米斯蒂搖搖頭，“你眼睛的神采，勝過千千萬萬的人。”

沒等他回答，随手撸向他毛刺的頭發：“你的頭發好亂，是不是很久沒有整理了？”

迪克·流浪漢乖乖地點頭。

“我幫你，本來就該由妻子為丈夫打理的，不是嗎？”沒到哥譚先開始做足俗世對人|妻定義的行為的米斯蒂撩起男人額頭那縷過長的頭發——此次卧底行動特別重要，迪克把自己活活糟蹋兩個月——拿出剪刀，替他剃好符合氣質的發型。

迪克感覺自己被她碰過的地方好像鼓起一條條鞭痕，紅的，發着燙。

這難道是擁有妻子的感覺嗎？

倒……也不賴。

盡管哥譚是罪惡之都，但由于她軌道交通系統發達，是有名的經濟大城，哪怕犯罪率奇高，照樣有不少人來此地淘金，尋找機遇。

潘尼沃斯夫婦的到來，并沒有激起哥譚市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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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潘尼沃斯先生的社交能力，沒幾天，左鄰右舍很快就知曉新搬來的人家，丈夫是熱情四射的中年男人，縱然每天的工作是去工地辛苦搬磚，掙體力活，依然對生活充滿希望，偶爾鄰居家爆個水管，堵個下水道，只要他沒出門，你可以收獲一位非常熱心地過去幫忙的好鄰居。而妻子是非常溫柔賢惠的女人，沒有工作，在家打理家務，做飯手藝極好，天天送飯去潘尼沃斯先生的工地，饞得其他工友吃餐車都吃得味同嚼蠟。

迪克說工地裏其他人饞他的飯時，說得眉飛色舞：“他們說我有位全世界最好的太太！”

米斯蒂拿起浸好的毛巾，擰幹，去擦迪克額頭的汗：“好啦，全世界最好的太太心疼全世界最好的先生，先歇歇，你搬一天的磚不累嗎——晚上還有夜班呢。”

迪克拿起灌滿水的杯子大口大口喝水，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夜班是有夜班，但不是伊芙想的那樣找別的活幹，而是趕去布魯德海文當夜翼——不然，迪克·格雷森離開布魯德海文和夜翼不出現的時間重合，誰都明白有問題。

米斯蒂又把飯端出來，和迪克一起吃完飯後，看着指針快到八點的座鐘感慨：“今天就這樣過去了。”

迪克知道她向來睡得早，八點開始進入夢鄉——因為他八點出門“夜班”。第二天四點起床準備早餐，做完後正好碰到他回來。

便例行囑咐：“哥譚很亂，我不在家的時候，你要鎖好門窗，不管是誰，讓你開門你絕對不要開。起夜最好不要打燈，家裏的有棱角的東西全部被我用皮紙包上了，你摸黑時不怕撞到。”

米斯蒂也例行給要出門的迪克手腕系紅絲帶子：“你說的我有記住，我系的紅絲帶子，你不要弄丢，紅色是我的幸運色，它能保佑你。”

迪克笑着點頭，控制不住地心虛。紅色太顯眼，又不符合夜翼的緊身衣顏色，他每次都是脫下來藏好，才去當義警的。

“祝好運。”米斯蒂說。

等迪克出門後，米斯蒂打開手機，假裝随意浏覽新聞，實則是總結布魯斯最近的行程規矩，好去偶遇。

要制造非常唯美浪漫的偶遇，日後方便合理地跟約翰說，她愛上布魯斯·韋恩了啊！

等到附近沒有一絲燈光的時候，米斯蒂放好手機，準備睡覺。

剛進入淺眠階段，住的公寓不遠處傳來巨大聲響，被驚醒的米斯蒂默默翻個身，當沒聽到。

在哥譚，這是保證安全的處理方式。

然而，好奇心，哪怕是溫婉人|妻也是會有的。

米斯蒂打開系統攝像頭，拉近焦點。

一條魚尾巴。一條位于人腰部以下的，漂亮的魚尾巴。

米斯蒂騰地坐直。

人、人魚？！

再拉近鏡頭，确實是人魚沒錯，尾巴是黑色的，半死不活地偶爾彈動。臉模糊不清，被海藻般的長發蓋住。

人魚啊……

米斯蒂的童年就是在各種書籍中度過的，別人看書看情節，她看書是去分析裏面角色的心理和情緒，閱讀理解都是論箱記的。別人說她活得沒意思，她可覺得挖掘人物的內心太有意思了，畢竟總不好去挖真實的人吧。不僅侵犯隐私，還讓她的生活過得一點意思也沒有。

《海的女兒》是她童年研究過的一員。童年飛逝，遺留下來的感覺尚存。她對美人魚那樣的物種挺有好感的。

米斯蒂翻出衣櫥裏的金屬棒球棒，和米歇爾用的那款自然不同，颠颠重量，用攝像頭往房外轉一圈，确定沒有別的人，別的危險，然後出門。

或許是因為離開水，人魚特別蔫地趴在灰塵裏，感覺到有人的到來，他勉強用他有力的雙臂撐地，頑強地擡起頭，用他钴藍色的眼睛平淡地注視來人的方向，一雙赤|裸的臂膀繃出健壯的肌肉。魚尾巴軟趴趴的，他沒法離開原地，被迫等對方過來。

米斯蒂見到人魚後，“嘶——”咬住腮幫子才沒使自己失态。

漂亮，太漂亮了。

之前離得遠，又黑，不太看得清楚。如今湊近觀察，這條雄性人魚的尾巴，是墨綠色的，讓人輕易地聯想到暮色中的森林。海藻長發垂下來，遮住光裸的背，發尾尖輕輕掃到魚尾巴上。

他的臉是非常偏男性的俊，偏偏額角到眼尾那塊，點點墨綠鱗片覆蓋，顯出妖豔來。

淡粉色的薄唇緊抿，配着他不屈的眼神，特別的……令人心癢癢。

……還有點眼熟？

米斯蒂咳嗽一聲，“你別怕，我是住那棟公寓裏的，我帶你回去——我不傷害你。”

人魚平靜地躺回去，保存體力。

米斯蒂當他默認，正要過去，見他的姿态，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沒水快死了！”伊芙女士喃喃自語：“怎麽辦……怎麽辦……家裏離這邊有段距離呢……”急得掐白手指。

然後，她的目光漸漸落到道路旁邊的井蓋上。

本來安靜的魚尾巴，突然激烈地撲騰。

米斯蒂遺憾地把哥譚難得的沒有被搬走賣掉的下水道井蓋放回去，“那你堅持堅持。”

柔弱無力的人|妻用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沉重的雄性人魚搬回八樓的家，等拖進浴缸裏放水時，已經大汗淋漓，嬌喘微微。眼睛朦朦胧胧漫着水光，體香溢在空氣中，讓人魚……唇抿得更緊了。

巷道裏，紅色的知更鳥降落，“蝙蝠俠？蝙蝠俠？”到附近尋找，只找到角落裏莫名其妙疊起，仿佛是突然被人從蝙蝠俠身上變走的盔甲。

蝙蝠俠人呢？他從那麽高的地方突然摔下去，難道是倒黴地被哪個反派撿漏？

傑森環視周圍，這附近沒有監控，沒法查探到底發生的什麽事。

米斯蒂符合人設地稍微喘了會，把頭扭去人魚的方向，浴室裏放有盞不太明亮的小燈，厚實的簾子擋住燈光往外界投射，米斯蒂窺到人魚的臉，條件反射地：“布魯斯？”

人魚繃緊尾巴尖。

米斯蒂又自我反駁：“不，你可比布魯斯美麗，布魯斯的頭發也沒你那麽長。”

蝙蝠俠通過鏡子審視自己目前的模樣，比他原來的臉更……好看，哪怕是阿爾弗雷德，都只會覺得這是一條有二三分像他的的人魚。“……”被魔法變成人魚，還有美容功效？難道是因為常規意義裏的人魚，是美人魚？

他現在的身體，離開水根本沒法走幾步路，那麽……

蝙蝠俠注視着眼前的人。或許可以通過她，聯系阿爾弗雷德和傑森？

蝙蝠俠臉上露出布魯西寶貝特有的甜蜜笑容，“美麗的女士，我就是……”

米斯蒂驚喜：“你的聲音真好聽，是用歌唱來感謝我嗎？”

蝙蝠俠：“……”他才剛發現，他說的話，別人聽來是一種空靈的音調。

好的，也沒法召喚超人了。

海王或許聽得懂，不過，海王來哥譚，并且變态一樣潛入某位女士的家裏，這樣事情發生的幾率，堪比超人沒有受控制的時候，突然想毀滅地球。

“我可以照顧你的，你別擔心。”米斯蒂等浴缸裏的水量緩慢上升，“可是，你要答應我，不能鬧出動靜，不然被我丈夫發現我藏着男人，他……他……”伊芙女士停住讓人浮想聯翩的話，輕咬下唇。

蝙蝠俠表示理解地點頭。

哪怕她不說，他都不會随便弄出動靜。人魚在哥譚被別人發現，只有兩個結局，要麽被送去研究室，要麽被囚禁起來當禁脔。

尤其是……

盡管蝙蝠俠不太想承認，他的人魚形态，的确是很容易引起某些變态淩虐的欲望。

“我丈夫五點多才回來，我給你刷尾巴，鱗片裏堵那麽多髒東西，害你生病怎麽辦”

女士突然柔柔地開口，蝙蝠俠猛地擡頭，“等……”

然而，沒等蝙蝠俠拒絕成功，她不知何時左手沐浴液，右手刷子，就已經刷到他的魚尾巴上。

大多數動物的尾巴都是他們的敏感地帶，蝙蝠俠不了解魚尾巴是不是，不過，他現在懂了，人魚尾巴是。

刷子的硬毛從魚鱗的縫隙裏刮過，女士用的力道并不溫和，魚尾巴尖根本不受蝙蝠俠控制地顫。

擦一下，顫一下。

米斯蒂不小心碰到他搭到浴缸邊緣的手，忍不住想：原來人魚是有體溫的嗎？

她還以為冷血動物，摸皮膚是冰冰涼涼的呢。

“你怎麽流那麽多的汗，人魚也有汗腺嗎？”埋頭刷魚尾的女士終于幹完活擡起頭，便詫異地看到那尾漂亮的人魚閉着眼睛靠坐浴缸邊緣，頭往旁邊歪靠牆磚，唇一如既往抿得十分緊，額頭都是細小的水珠。她拿出手帕，慢慢地給他擦汗，有些內疚：“對不起，是我太用力了，你很疼吧。”

鑰匙轉動門鎖，外面傳來男人清朗的聲音：“伊唯，今天情況特殊，我提前下班啦，驚不驚喜！”

伊芙女士驚恐地轉頭，強作鎮定的聲音微微發顫，像清晨荷葉上滾落的露珠：“……親愛的？！”

蝙蝠俠睜開濕蒙蒙的眼眸。

這個聲音……迪克？

他悄悄把手探到身後摸索，那裏有一顆剛從他眼角滑落的，清亮圓潤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