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僻靜茅屋
繞過一片彎彎繞繞的小路,玄英這才漸漸放緩了腳步。
如果沒有人帶領,越滄怕是無法想象,在這片山上還有如此荒涼的地方。
好在那舊茅屋的主人懂得打理,屋外各異的靈植照料得極好,倒是讓這荒涼的地方顯出幾分別樣的僻靜。
“玄英?”
兩人剛剛從林中探出了頭,那旁屋子裏的人恰好掀開門簾走出,雙方對視幾眼,倒是謝清微先笑了。
“你怎麽把自己弄成了這幅模樣。”
只見玄英頭上還頂着幾片葉子,方才落地之後就急匆匆地趕來,竟是連修為也忘了動用。
也不知是不是越滄的錯覺,他總覺得方才魯莽沖動的少年微微紅了臉,面上矜持了幾分,至少停下了正準備向前探去的身子。
玄英摘了葉片,趁謝清微沒注意瞪了一旁越滄一眼,越滄無奈笑笑卻也未放在心上。
但那旁那人還是注意到了什麽,突然看來,視線觸及到越滄身上時眼底流露出了明顯的驚訝。
“這是我新來的師弟,名字叫玄滄。”
還不等謝清微開口說些什麽,那玄英已是搶先介紹了一番,說完便又急沖沖地跑到謝清微的身側去了。
越滄看着眼前故意遮住自己的玄英,挑了挑眉,繞開他走上前去。
“之前的事,多謝師兄了。”
謝清微在這山門上輩分最高,哪怕地位并不如是,這口頭上的理,跟了總不會錯。
哪怕一旁玄英輕聲哼了一聲,越滄也并未将之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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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師弟。”謝清微掃過越滄身上的衣袍,眼底閃過一絲了然。
對于謝清微而言,兩人本就只有一面之緣,這般客氣倒也不奇怪。
身後被他搶先的少年已經開始發出不耐的鼻音,越滄索性笑笑,在玄英沖上來之前開口道:“今日是玄英師兄有些事要問,我順道跟來答謝。”
後面正準備撲上來的人這才又穩了穩身形,清了清嗓子,遞給了越滄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
過了一會兒,那少年這才想起正事來:“我聽說你又去後門了?”
站在玄英身後的越滄只覺得一道視線淡淡掃來,沒有明顯的指責意味,卻教人有些難受。
他記憶之中的謝清微雖然冷淡,可從來沒有這般看過他。到底是認識的時間短了,此時尚還偏心于玄英。
魔修心底小小的怨念了一把,面上卻是不動,微笑回望。
“只不過是你尚師姐急需幾味藥草,算不得什麽大事。而且只是在後門近處,也沒有什麽不方便的。”謝清微回眸看向一臉關切的玄英,耐心地安撫着。
這話說來滿是騙小孩的言語,哪怕越滄這個不了解這天玄宗的規矩的外人,也知那日謝清微帶他走了一路,根本不是他說的後門近處這般簡單。可那邊的玄英卻仿佛相信了,眉眼間的急躁也淡了不少。
“那便好,如果他們有什麽過分的要求一定不要答應,謝師兄你畢竟還是這天玄宗的大師兄,誰敢這點面子都不給你?”被安撫下來的少年在謝清微的面前乖巧了許多,但言語間依稀還能見着平日和其他弟子們說話時的那份傲氣。
越滄在一旁看着,沒有錯過謝清微眼底的那點無奈。
顯然這份面子,他謝清微都是很難讨到。
想起之前他所見的那個人人敬重謝清微,提及他名字面上都不免帶上幾分驕傲的天玄弟子們。
如非此時親眼所見,有另一人告訴他謝清微還有這樣的曾經,他怕是定會覺得不過是一個玩笑。
“這些分寸我還是有的。”謝清微順着少年的話安撫,幾分真假只有他自己知曉。
越滄卻是看着那人眸子看來,眼裏的神情淡淡,卻帶着幾分警示。
這一小小的威脅意味還頗有些日後的風範,越滄笑笑便移開目光,也不算答應,亦沒有不應。
“如果我沒有記錯,安老似乎有給你布置任務?”
謝清微突然話題一轉,玄英一愣随即立刻慌了神,他驚呼了一聲,本是扭頭就準備走,卻又在臨走之前想到了什麽,一把拉住了還站在原地的越滄,一起将人帶了出門。
直到兩人稍微走遠,越滄才聽見身後再次傳來木門關閉的吱呀聲。
“我還得離開一段時間,”有些急切模樣的少年認真地看來,眼底的嫌棄倒是不假掩飾,“謝師兄也幫過你,這段時間你便替我幫着他。如果還有哪些不開眼的人去招惹師兄,你就拿緣殿壓他。”
玄英的語氣極為認真,仿佛緣殿兩個字便能夠解決一切的矛盾與問題,到底還是少年,容易輕信又不懂世道險惡。
越滄一時沒有回應,倒被少年以為是不願。
原本驕傲肆意慣了的少年面上少有地露出幾分服軟與示好:“謝師兄平日裏鮮少出門,也不會真正的遇到什麽大麻煩,你只需替我照看這些時日,費不了多少精力……”
他還想再說,越滄卻已是不太想聽下去,忙打斷道。
“謝師兄對我有恩,這是自然。”他話語誠懇,倒教玄英接下來勸說的話語都沒有了開口的餘地。
少年張了張嘴,憋了老久,最終飛快又道:“謝師兄他不會惹出什麽麻煩的,這些日子就有勞你了。”
遠處緣殿所在的方向恰好有靈氣彈升起,本還想說點什麽的玄英最後在越滄哭笑不得的神情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便一溜煙地趕去處理安老布置給他的所謂任務了。
待到少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前,越滄這才收斂了面上的神情,冷下眉眼來。
謝清微的确從不曾招惹過麻煩,但有時候麻煩卻會主動找上前來。
枝葉輕動的聲音終于随着大搖大擺走出一旁樹林的幾人而越發清晰。
前來的一共五人,三男二女,其中四人走在前面,後面跟着一個小心翼翼的小尾巴。
只聽那個小尾巴發出微弱的勸阻聲:“師兄師姐,這樣不好吧。”
明明一身黃衫,懷裏抱着的佩劍也是一件不凡的靈器,可少年卻微彎着腰,小心翼翼地抱着劍,一雙眼睛時不時偷瞄四周,一副膽怯模樣。
他的幾個師兄師姐顯然也并不太喜歡他這幅模樣,不少面露嫌棄。
“你若是怕了就自己先回去吧。”有人率先開口。
另外幾人不答,神情卻是一致的同意。
可聽了這話,那看上去膽子便小的少年卻并未如幾人所想的那般直接打道回府,反而挺了挺腰板,稍微直了直身形,倒是顯示出幾分年輕人的挺拔,他認真道:“這裏也是我先發現的,既然是我帶着你們來的,我就得看着你們,不然得罪了謝師兄就是我的過錯了。”
“你還怕得罪你謝師兄?”有男子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他,眼底的嘲笑之意不減,提及謝師兄時更是自帶嘲諷。
越滄眸中微動,剛準備上前,那旁女子便又道。
“謝清微是什麽人,不過是因為得了好運成為了大弟子。現在兩位長老逝世了,他不過是我天玄宗養的一個孤兒,沒有修仙根骨,能夠收留他已是大度,倒還真以為他還能有什麽大師兄的地位不成?”
她這話說得聲音極大,明顯就是說給屋裏人聽。
越滄這才着終于忍不住走近了看向了這些人。
“那既然這大師兄的頭銜不管用,就不知師姐怕不怕得罪我緣殿?”越滄淡淡笑起,眼底微冷,心中默記眼前五人容貌。
他本只是一句挑釁,如若幾人再有動手的心思,他便也好出手。可誰曾想,他這一句話倒真像玄英所說,壓得面前幾人瞬間服服帖帖。
幾人一聽緣殿就慌了神,面上的張揚驟然收斂。
“這不是緣殿的玄滄師弟嗎,好巧,能在這裏遇見。”另一個先前不曾開口的女子緩步走出,她神态自若,仿佛不是他們一行人先來到謝清微的住所,無端放話。
一句好巧,倒是輕言轉移話題。
越滄這也才将視線移到她的身上,看着她眼中的尴尬和緊張,微微笑起:“不巧,我正受人所托,在這裏替謝師兄解決一些不請自來的麻煩。”
女子笑容立即僵硬在面上,幾人神色尴尬,均是急着便想要離開。
越滄本沒這麽容易死放過幾人,卻是聽聞身後有些動靜。
“既然無事便趕緊離開吧。”他這般開口,心中卻是将這幾人的容貌再次記了一遍。
幾人仿佛得了恩赦,這才慌忙道謝,互相推搡着離開。
唯有幾人身後那個小尾巴最後看了越滄一眼,還傻乎乎地鞠了一躬,眼底的感激幾乎溢出,知曉幾人不必再去見謝清微,更是微不可查地呼了一口氣。
望着幾人漸漸走遠,越滄這才回過頭來,正巧對上一雙看來的眸子。
青衫少年微微笑起,眼底真誠:“多謝玄滄師弟了。”
他看上去柔柔弱弱,又不知是何原因的确看不出半點适合修煉的根骨,身上修為淺薄,雖說是天玄宗這一大門派的大弟子,修為卻僅剛步入仙修的基礎。
背着竹簍從房間裏走出,倒還真像是俗世采藥的普通凡人,似乎一陣風都能将他吹倒。
越滄卻是看着自己腳下延展開來直到謝清微屋前的一片隐秘的陣法,微微笑了笑。
謝清微還對着他微笑道謝着,少年一副容易受欺負柔弱模樣,卻是讓他這個魔尊都差點入了他的套。
謝清微便是謝清微,無論落入怎樣的境地,他都還是那個謝清微。
誰又能真正在他手裏讨得半點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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