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前往四重山

葉知蘭果然是大小姐脾氣，一直在一些無謂的生活瑣事上挑剔和糾結。

就拿出門這件事來說，一下子覺得衣服不好看了，要換一件，給她換了吧，她又覺得頭上的花钿顏色不好看，非要我臨時去給她買一件；而好不容易把穿着的問題解決了，她又開始抱怨起我們雇來的馬車，一下子嫌棄馬車不夠寬敞，一下子又嫌棄馬匹沒有她家的強壯。

我礙于情面，耐着性子沒和這丫頭争辯，而端陽早被她這種脾氣給弄得麻木了，也沒說什麽。

倒是花成雪，在這位葉小姐對他買的馬匹提出各種批評之後，他微微一笑，淡淡地說道：“嫌馬匹不夠剽悍啊？那我給你捉只老虎來，強壯威猛任君騎，好不好？”

這下子葉知蘭閉嘴了，轉身便躲在端陽的背後怯怯地看着我們，俨然看着兩個怪物。

花成雪覺得給她的教訓還不夠，繼續說道：“你要是再敢對吃穿住行提意見，我不介意讓你見見我的朋友。”

“什麽朋友？”葉知蘭不禁問道。

“老虎，野熊，蟒蛇……很多的，你要不要去見識見識？他們對待你這種小姑娘可是異常友好的。”花成雪柔柔地解釋，那笑容陰森森的。我當即就有種做不得聲的感覺，有點抽地看了他一眼，花成雪，你确定你是一只兔子麽？

而葉知蘭可沒我這份吐槽的心情，終究只是個不懂人事的小姑娘，被花成雪這麽一吓，便全身開始發抖，那淚珠都快溢出眼角了。

她努力扯了扯端陽的袖子，道：“端陽哥哥，知蘭會聽話的，保護我好不好？不要這個壞哥哥欺負我！”

我和花成雪一起沉默，只見端陽無奈地甩開葉知蘭的手，說道：“那你乖乖聽話，趕快上車。”

葉知蘭點點頭，乖乖爬上了馬車，端陽則充當了馬夫的角色，坐到了馬車前面。

“我真想随手施個法把她直接丢到山頂去！”花成雪小聲地對我說，我點點頭，表示很理解：“要不是清玄道長定下那麽多規矩，我們又何必那麽麻煩呢？我早想把她丢過去了。”

說起來，清玄道長的規矩還是花成雪說給我聽的。

據說四重山乃是修道修仙的寶地，不僅山靈水秀、風景怡人，而且盛産各種奇珍異草。許多想修道的人就算找不到進山的路、拜不了道長為師，也想着到山裏蹭一蹭靈氣，所幸就在山間住下來。

這直接導致了在某一段時期內山中的生态被嚴重破壞，也間接導致了道長的生活質量急速下降。于是道長一怒之下，在山腳到山頂之間設下了重重的陣法，若不按他的規矩來辦事，只會永遠困在陣法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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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道長的規矩嘛……原文是這樣的：

第一條，如果你不會法術，那麽請回，本門不收沒有練過的弟子；如果你會法術，那麽也請回，本門不收練過其他門派功夫的弟子；

第二條，如果你上山不為入門，請勿在沿途炫耀你的法術，以免落入本門陣法，不得脫身；另：本門不提供任何救助服務，山上有風險，施法需謹慎。

……

第十二條，對山中還有生命潛力的植物不能予以毀滅性打擊；

第十三條，不得利用山中水源進行個人衛生清洗，如有需要，請自覺返回鎮中處理；

第十四條，……

據說清玄道長圍繞着“保護四重山生态平衡、重建清幽修行環境”的主題制定了九九八十一條規矩。當初而為了擴大宣傳力度，他居然還出資印成了小冊子，一度在江湖人士聚集地免費發送。搞得有那麽一段時間，江湖人士手中人人一本藍色小冊子，民間戲稱“藍皮九九”，據說還有這樣的童謠：“熟讀藍皮九十九，橫行四重不用愁。”

出發前，花成雪不知從哪裏弄了本精裝修訂版的《藍皮九九》供我研究，說是這樣山上可以避免許多彎路。雖然覺得這八十一條規定給人一種特別欠扁的感覺，但同時我對于清玄道長的好奇心又增加的幾分，于是暗下決心此時上山一定要向他讨教一下寫書心得。

不過言歸正傳，經葉知蘭這麽一折騰，馬車從客棧出發的時候，太陽已經西垂了。

其實也是因為我們兩仙一妖完全不用擔心吃東西的問題，出發了之後才意識到還有帶着一個需要補充能量的凡人。所以為了避免半路上與這位大小姐糾結吃的問題，我示意端陽駕馬車先走，我與花成雪去買些吃的來。

花成雪說他以前來過四角鎮，所以對這裏的街道還算熟悉，于是跟着他，我很快就買了一些點心，看分量，夠葉知蘭吃上幾頓了。

“哎，那裏為什麽圍着那麽多人？他們在看什麽？”出了店門，我看着不遠處的十字路口問道。那裏圍着許多人，好像在看牆上貼着的什麽東西。

“在人間，一旦朝廷和地方官府有了政令或者通告，就會貼在這個地方給百姓看。至于內容嘛，挺豐富的，上至皇宮大事，下至市井瑣事，當然很多時候還是通緝令。”

“那我們去看看吧。”我有些好奇，可是剛走兩步就被花成雪給拉回來了，他很不屑地說：“你又不是人，去湊這個熱鬧做什麽？”

“可是……”

“快走吧，天都快黑了。”花成雪不耐煩地将我拖走，就這樣，我與那告示擦肩而過了。

那時候我意識不到，只是這樣的擦肩，我命運的軌跡又偏上了許多。

……

四重山位于四角鎮西邊，兩者相距大約十裏，我們倚靠馬車悠悠地前進，沿路盡是榆樹林，只是因為到了深秋的時節，樹枝上只挂着幾片泛黃的葉，在風中可憐地搖曳，多少讓人覺得壓抑。

這時候，我真正有時間靜下來和葉知蘭談談，畢竟說葉家忽然出現了一個仇敵，不得不把她送往四重山，而她又忽然被人追殺，這些事我不可能不好奇的。不過幾番交談之後，我确定這位小姐被寵得有些過了，對家裏的事居然一問三不知。

可她越是這樣，我心中的不安越是濃郁起來，忽然想起葉知凡說要離開的時候，他眉間隐約透露着焦慮與疲憊。

要不要，為他蔔上一卦呢？

我心中正這樣想着，端陽駕着的馬車卻忽然一個急停，馬車裏的我和葉知蘭都猛地向前傾，差點摔在地上。

“端陽，怎麽回事？”我扶起葉知蘭，掀開簾子問道。

“前面的橋斷了，馬車過不去。”朝着端陽指的方向看去，我見十步之外有一條深深的溝壑，一座斷了的木橋架于其上。

“是有人故意破壞的。”花成雪已經下車查看，他舉着一根手腕粗的繩子對我們說到：“繩子是被利劍割斷的。”

“這裏離四重山還有多久路程？”我走到他身邊，一邊查看周圍的情況一邊問道。

“過了這座橋再轉過那座小山包，穿過一個村莊就到四重山山腳了。不過感覺有些奇怪。”

我看向花成雪，問道：“不就是有人弄斷了座橋麽？有什麽奇怪的。這裏不算是四重山的地界，實在不行我們直接飛過去，反正那丫頭什麽也不懂。而且我也沒有感受到妖氣，四周應該是安全的。”

“我不是指這個。”花成雪搖搖頭，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他指了指遠處，道：“上次我來四重山的時候，在這裏就能看到它的主峰了，而且當時連空氣中都充滿靈氣。但現在我們不僅看不到主峰，而且空氣有些渾濁，雖然沒有妖氣，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這是端陽也走了過來，道：“我也覺得哪裏不對勁，完全感覺不到四重山的那種靈氣啊。”

“那裏不會出事了吧？”我有些擔憂地問，花成雪和端陽均是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而就在我們三個謹慎地讨論解決辦法之時，葉知蘭從馬車上下來，她一臉奇怪地看着我們，我正想着怎麽跟她解釋她接下來有可能體會到的空中飛行，她的一句話讓我們三個愣在了原地。

她說：“你們怎麽不走了？這橋修得還不錯哦，我去走一走。”說罷，她便邁開步子要跨上橋去。

“站住！”在我眼裏，如果不是我及時拉住她，她便會一個踩空掉下深深的溝壑去。

等等！剎那間我如醍醐灌頂，全都了然。

“這個是……”我看向花成雪和端陽，他們也同我一樣醒悟，花成雪接了我的話：“有人設了幻象！”

“而且這種幻象普通的凡人是看不到的。”端陽說道，我點頭同意，道：“一般修行過的人看到這場景一定會施法飛過去，說不定等着他的就是陷阱了。”幸好，我們沒有那麽莽撞。

“你們……在說什麽啊？不就是座橋麽？”葉知蘭插進話來，可能在她眼裏我們三個都很不正常。

“等到了山頂再告訴你好不好，你先回馬車上去。”我一時不知如何解釋，只好敷衍，葉知蘭自然不肯，跟我犟着。可當花成雪陰森森地朝她殺過一個眼神之後，她頓時轉身爬上馬車。

我各種感嘆啊，小孩子就是好吓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