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鎮平候溫又廷

“大人,您說那高蘭雨的話能信嗎?”蘇程之問。

“你覺得呢?”連雲天沒有回答。

“那定是不可信了,很明顯,她是在掩飾什麽,或者說為了将我們的視線移開。”蘇程之抱着把劍邊說邊點着頭。

“蕭成呢?你也是這麽認為的?”連雲天問早已跑到前面去的蕭成。

蕭成聞聲扯了扯缰繩,停了下來道:“那個女人很聰明,她不可能撒這麽拙劣的謊。”

連雲天聽後點點頭道:“我也這麽認為。”

“大人,這麽說您是信了她的話了?”魏猛驅馬趕上來,手裏還拿着一串臭豆腐,顯然是剛從拐角處的小攤上買的。

“咦,你離我遠點!”蘇程之平生最受不了的食物有兩樣,一是嶺南絕色荔枝,他會吃出壞地瓜味道來,而另一種就是這湘地名吃,臭豆腐,不管別人怎麽說,他就是吃不出那越來越香的味道,感覺像是在嚼豬糞。

“威猛你呀,真是……”連雲天笑了笑,似是找不到合适的語言來形容他了。

“這有什麽,姓蘇的就你事兒多,你這樣的肯定沒朋友,”魏猛瞪他一眼,三兩下将手中的臭豆腐吃完了扔了簽子回過頭來又問,“大人,您還沒回答我呢?”

蘇程之見狀搖搖頭,內心不禁嘆息,這麽笨呢咋?說起朋友腦海中竟顯出了那道黑夜裏獨行的淺色身影,卻是不知那人到底是誰,不禁甩了甩頭,等這次案子結束一定要向大人請假,回馮家巷看看自己的那幫弟兄。

“對,我相信了,或者說,我們是不是可以從另一個方向入手?”連雲天拉住了缰繩,原來衆人已經到了籬江小築了。

“什麽?”蘇程之有些疑惑。

連雲天卻搖了搖頭道:“不,沒什麽。”蘇程之也便沒有再問。

一行人回到籬江小築,卻發現家裏已經等着一個人了,此人看起來也就有三十出頭,面貌儒雅卻身形魁梧,留着一把大胡子,整個人打扮的一絲不茍,臉上沒有表情,可以看出很是嚴肅刻板的一個人,蘇程之等人不認識,連雲天與蕭成卻不陌生,此人正是蕭成與蕭翎的親舅舅,鎮平候溫又廷。

溫又廷統領西南多年,先帝在的時候卻只是一個守将,蕭翎登基才給封的候,蕭成統軍打仗的本事還是從他那裏學來的。皇帝本來計劃要封他為大帥的,但是在蕭翎登基的前一年,在一次與蠻族交戰中,他的愛人不幸中毒身亡,在蕭翎登基後他便請旨,要終生駐守西南,保證西南的安定,蕭翎便給他封了鎮平候,命其駐守南疆,可以說皇帝是讓他以一個侯爺的身份享着王爺的權力了,但奈何他本性刻板又倔強,并未給自己行什麽特權,除了守護他愛人的墳墓外,還順帶馴化了蠻族,治理了艋江,竟将西南未開化之地變成了大韶的另一個糧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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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您怎麽來了!”蕭成看起來很是興奮,還沒進門就吆喝了起來。

“此事待會再議,先進來。”見到多年不見的外甥,溫又廷嚴肅的面孔似乎柔和了很多。

“侯爺。”連雲天行了個禮,對這位侯爺他也很是敬重,無論從幼時他對自己的照拂來說,還是從他的為人處事上來說。

“這是三郎吧?”溫又廷見面前的年輕人面貌俊朗,眉目端正,霎時想到了早已故去的那位大人,那人當年也是名滿京華的風流人物啊,可惜英年早逝,令人唏噓不已。此時見到這個自己曾照拂過的孩子,竟有些時光易逝的感慨了,又道,“聽說你已經升到右相的位子上了,也算是對得起你爹娘了。”

聽到他提起自己的爹娘,連雲天不禁有些難過,面前又是從小照顧自己的長輩,不覺間放松了很多,深藏的情緒就漏了些出來,道:“也不過是望爹爹的項背罷了。”

溫又廷點了點頭道:“嗯,就不錯了,你爹那樣的人,世間少有。”

一個身體孱弱的讀書人,以一己之力攪弄朝堂風雲,查殺四品以上奸佞十餘人,在局勢危急中力挽狂瀾,力排衆議将一個茍延殘喘的王朝交付到剛剛弱冠的皇子手上,然後在兩年內安定了邊陲,繁榮了國內,最後因過于勞累,病症入心,死在了出使北遼的歸途中。這樣傳奇的人生,這樣的風流人物,也确實少有了吧!

連雲天沒再說話,只是找位置坐了。

蕭成見狀也沒說什麽,只是跑到溫又廷身邊坐了,急急地問道:“舅舅,您怎麽會來?您是一個人來的?”

溫又廷看看他又看看連雲天,嘆口氣道:“唉!與我一同前來的還有兩人,其中一人行動不便,我就安排他們在客棧裏等了。”

“還有兩人?他們是?”既然是會行動不便,又被舅舅安排去住宿,應該不是下屬,蕭成有些好奇。

“嗯,一個朋友,另一個是要回京探親的前禦醫,我這次來就是為了給那位朋友尋藥的。”溫又廷低了低頭,視線淨稍有錯開。

蕭成更加好奇了,就連連雲天也有些錯愕,何時見過堂堂鎮平候不自在的樣子?連皇帝想勸他回京修養都沒成功,這次竟讓他心甘情願抛下南疆回京找藥,看來這個人确實是摯友啊。

“哦?是誰有這麽大能耐?竟能讓舅舅您親自回京為其尋藥!”蕭成這話問的有些僭越了,但連雲天也沒阻止他,因為他也很是好奇。

“他叫花無名,”溫又廷捧起茶盞卻又放下了,“哦,就是‘無名客’”

“無名客?就是那個與斷崖谷怪醫齊名的無名客?”蘇程之自從行過禮就一直保持沉默,此時竟也忍不住了。

鎮平候卻沒有看他,只是道:“對,就是他。”

“這無名客?”威猛摸摸腦袋,有些迷茫。

“江湖傳言,此人正邪難辨,住在西南的茂密叢林中,終日與毒物為伴,醫術出神入化的同時也使得一手好毒,傳說中天下幾乎沒有他不認識的□□,而且他救人的方法也不是用藥,而是用毒,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這世上根本就沒有藥和毒之分,同一種東西用的對了便是救命的良藥,用錯了那就是奪命的奇毒’”連雲天用手撥弄了一下蕭成的劍穗,臉上的笑容竟是過分的燦爛了。

“這麽厲害啊!”對于江湖上的事,魏猛有點驚奇,“那又是為何要到京城來求藥呢?”

“他……自幼便患了一種奇病,至四歲便不能行走,這些年學醫自己調養竟也只能延緩病情的發作,結果之前我被一種毒蟲咬了,他為了救我……如果不及時救治,終會全身慢慢僵化,直至心髒也跳不動了,就會……”溫又廷有些自責,內心的痛苦昭然可見。

幾人好一陣沉默,連雲天與蕭成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裏的情緒,讓這般重情義的一個人看着摯友因自己而陷入危險,內心想必已經是壓抑非常了。

“侯爺,花公子所需何藥?”還需到京城裏找,連雲天對這個很是好奇。

“龍筋草。”溫又廷沒有再多說。

連雲天卻是明白了。這龍筋草說珍貴倒也不珍貴,因為幾乎沒有人知道怎麽用它,但說不珍貴這天下卻又只有一個地方有,那便是大韶皇宮東北角的一小塊土地上。而這次的藥方子裏就有這樣一味主藥。

“說起來,我這次之所以能到這邊來,是在慶陽關那裏看到了曹鑒,他帶人在那裏查故隼國的事,問了問才知道這次的案子還挺麻煩,就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溫又廷轉過身來,很明顯是對着連雲天說的這話。

“如此,就多謝侯爺了,晚輩正有事要請侯爺幫忙呢。”連雲天聽他這樣說內心一陣歡快,他正不知如何開口呢。

“憑你與成兒的關系,就不必說這聲謝了,何況你也是為大韶盡力,說吧,有何事要我幫忙?”溫又廷說着捧起了茶盞。

連雲天也不啰嗦,直接道:“晚輩想請那無名客花公子幫晚輩看一樣東西,不知?”

“當然可以,就今晚吧,他晚些要調息,現在就走吧。”溫又廷将茶盞放下,示意衆人去客棧。

“也行,今晚我們就去醉仙樓用餐吧,就當為舅舅和花公子接風洗塵了。”蕭成說着起了身,去拿過了一件薄衫又道:“你穿着,到夜裏回來時該冷了。”

見狀溫又廷不禁關心道:“三郎這是?”

“哦,不妨事……”

還沒等連雲天說完蕭成就打斷了他道:“舊疾了,舅舅還記得那年大皇兄将我推進水裏的事嗎?”

“自然,那次不是三郎救了你嗎?”

“對,那時雲天還小,筋骨稚嫩,那湖冰上的洞還是幾個宮人那石頭砸出來的,可想而知水有多涼了,就留下了這麽個舊疾,一冷關節就疼,一直沒有養好。”蕭成說着幫連雲天整了整頭發,“這次,您看能不能讓那位也給雲天看看,好歹別一冷就疼,外甥心裏也不是滋味。”

“自然。”溫又廷聽到這話不禁想到了那時步步艱險的境地,竟也這麽過來了,只是那時的謹旭還活着。

見溫又廷臉上似是帶着回憶,連雲天瞪了蕭成一眼,對現在的溫又廷來說,每一段過去的記憶裏都是愛人的身影,這樣他就很難再從陰影裏走出來了。

蕭成見狀摸了摸鼻子,笑道:“舅舅,走吧,回頭打擾了花公子的調息時間不好;再說醉仙樓的生意紅火,晚了就沒雅間了。”

溫又廷聞言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轉身走了,半晌,一聲及不可聞的嘆息傳來:“不用擔心我,我沒事。”

蕭成咳了兩聲站住了身子,也不知該說什麽好了,連雲天從後面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可是在想哪家的姑娘?還不快來。”

蕭成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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