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入門之道

一架足以容納萬人的靈舟之上，一絕色少女迎風而立。遠望入目的層層峰巒，清冷的眸中滿是向往。從她身後走出一青色衣衫的男子，看着面前美輪美奂的景色，一股豪情湧上心頭，贊嘆道：“真不愧是第一大宗門，簡直猶如仙境一般。”

鐘離并未回頭，聽到白啓凡的贊嘆，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即便是第一大宗，也及不上玉仙宮，只可惜……”

鐘離可惜什麽白啓凡自然知道，九洲三大散仙，只有樓玉仙人是唯一神秘而強大的。若無宮牌，甚至連玉仙宮在哪裏都無人知曉。不像另外兩位散仙，即便不是宗門，但卻收徒無數，勢力遍布各地。而這種顯露出來的強大，始終不及神秘莫測的樓玉。因為未知，所以神秘，因為未知，所以更加令人忌憚。

而被這樣一個強大的人收為唯一的徒弟，可想而知有多麽危險，卻又多麽幸運。

就在兩人陷入各自思緒的時候，一道夾雜着渾厚靈力的聲音響起：“宗門已到，衆弟子準備下舟，稍後自然會有宗門師兄過來接應，一切聽從安排，若有鬧事者，立即驅逐！”

鐘離回頭，朝白啓凡微微一笑：“若擂臺上遇到，我定全力以赴！”

白啓凡從容應戰：“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宗門大比，每十年會舉辦一次。九重宗在九洲各地都有下屬宗門，或者依附九重宗的弱小宗門勢力。這些宗門會将培養出來的最強弟子送入總宗的宗門大比，若是成績出色，或者被總宗看中收為弟子，那麽該弟子所在的宗門便會得到相應的獎勵。

這麽一來，雖然失去了最出色的弟子，但是能夠得到更多的資源。而總宗出色的弟子越多，便會越發的強大，也能平衡各處附屬宗門，算是一種雙贏。

今年，正好趕上百年盛宴。九重宗派了不少的弟子到九洲各地主持這次的分賽轄區的大比，采取海選戰術。只要是有意願進入宗門的修士，便可報名，然後根據修為等級進行分組賽。一些沒有宗門的散修聽聞之後，蜂擁而至。要是在賽中脫穎而出能夠進入總宗，那可算是莫大的機緣。

靈舟上就是這次各洲分賽中前一百名參賽者，算上各處帶隊的宗門宗主和長老，差不多也有萬人。等所有人都從靈舟上下來按照各自所屬的隊伍站好之後，只見從遠處缥缈的雲霧之中有三人駕着靈鶴蹁跹而至。

三人穿着宗門核心弟子的專屬服飾，一身仙氣，聖潔優雅高不可攀。哪怕是那些有強大底蘊家族出來的貴族子弟，相比之下都有些相形見拙。

三人中唯一的女子将這次帶隊過來的各地宗門宗主和長老帶上了小靈舟，直接朝着宗上飛去，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剩下的兩人其中一人揮動衣袖，原本雲霧袅袅彌漫纏繞的雲煙慢慢散開，顯露出一條高聳入雲的登天梯。看到仿佛突然出現的天梯，不少人頓時嘩然出聲。

“這是用了陣法遮掩吧，不然哪怕雲霧遮掩，也不會發現不了。”

“我來之前，就聽我宗門內的師兄說過，這天梯一共有千層，天賦，道心，實力缺一不可，否則根本登不上去！”

“能夠站在這裏的，有幾個是泛泛之輩，這登天梯估計只是入門小測試，真正難的，在後面。”

“安靜！”

原本有些嘈雜環境幾乎瞬間安靜下來了，魏林掃了眼衆人，看他們将注意力集中過來之後，這才道：“我是負責這次帶你們入門的人，我叫魏林，你們可以叫我魏師兄，你們都是從各地脫穎而出的驕子，希望今後有機會能真正成為同門師兄弟，現在，進門的第一步，就是憑借自己的能力攀上登天梯，若是有中途支撐不住的，我們自然會将你安全的送下來，我想憑你們的能力，應該用不着，現在開始登梯！”

……

莫筠閉關了三個月，雖然修為并沒有長進多少，但是更加凝實渾厚。這對今後的修煉打下了紮實的基礎。從修煉室出來，莫筠身體表面覆蓋了薄薄的一層髒污，沒有經過雷劫的洗禮，他的身體自然還是殘留了不少凡俗的污穢。凝結金丹的時候，修士會經過一道天雷劫。這也算是給肉體凡胎的一次淬煉。

可是莫筠的修為在于魂魄，而且這具肉身根本沒有經過雷劫的淬煉。這次在幻境歷練中，肉身不夠強大的弊端就體現了出來。

莫筠泡在玉池裏，濃郁的靈氣不斷沖刷着身體的脈絡，緩解着閉關三個月以來肌肉的僵硬。

碧落進來的時候，看到莫筠正趴在池子邊緣閉目養神，眼中浮現一抹慈愛的暖意。雖然碧落的外貌也不過二十多歲的少年模樣，但那經歷了數千年的滄桑讓他有種超脫的氣質。不像樓玉那樣迫人的強大，反而更加內斂溫潤。

雖然光看外貌，他比莫筠大不了幾歲。但莫筠于他而言，實在太小了。從前碧落的生命裏只有主人，那是他唯一在乎的存在，是他生命裏的信仰。可是自從主人将莫筠帶回來之後，他的生命裏，有了唯二的存在。在他眼裏，莫筠就是個事事需要他看護的弟弟。

将水澆到莫筠身上，早就察覺到碧落進來的人頓時笑出聲來，睜開眼睛，看到俊美溫潤的碧落，莫筠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捏一下。

妖族天生是天道的寵兒，他們光是睡覺都能煉出強大的修為。若是能夠化形，那更是萬中挑一的存在。而融合了一絲真龍血脈的碧落，雖然沒能五爪化龍，但也極其出色了。

莫筠擡起的手，只抓到了一把碧落順滑的發絲。碧落握住他亂抓的手：“公天縱在外面等你。”

莫筠從池子了光溜溜的走出來，碧落手腕一動，一旁挂着的幹淨衣物被牽引着飛了過來。而就這麽幾步的時間，莫筠全身已經變得幹爽，手一伸，衣服自動就穿上了，一邊系腰帶一邊問道：“有說來找我有什麽事嗎？一個人來還是有別人？”

上次觀止還說，有機會切磋一下。不會觀止也出關了按耐不住找他練手吧？雖然不知道觀止有多強，但憑着幻殺陣第一，現在的他，估計也不是對手。不過如果用輔助武器攻擊，例如高級靈器和符箓，那觀止肯定打不贏他，只是這樣贏得不光彩，他也不會這麽做。

“就公天縱一個人，他說帶你去看宗門大比。”

莫筠打理頭發的手頓了頓：“宗門大比？”這個橋段，他在好多劇本裏面都見過。不管是仙俠還是古代的武俠，哪怕是現代的機甲戰，那都是男主角一夜成名發光發熱的必經橋段。

想到這裏，莫筠忍不住問道：“宗門大比是宗門內的弟子參加的嗎？已經開始了嗎？”所以哪怕他外挂加身，也不是這個世界男主的命嗎？他連參加的機會都沒有，哪裏有機會虎軀一震。

碧落搖頭道：“應該是附屬宗門弟子的選拔，有興趣就去看看，多看看別人的實戰，對你也有好處。”

莫筠穿戴好出來的時候，公天縱正端着茶杯出神的看着院中的琅玕樹。莫筠笑道：“公師兄近來可好？”

回神的公天縱一轉頭，就看到翩翩佳公子的莫筠，眼中有幾分驚豔：“看來這次閉關，莫師弟大有精進啊。”

莫筠走上前，十分自然的給公天縱将茶杯斟滿：“以前無從比較，師尊說我修煉時日尚短便有如此修為，算是天分過人，所以難免有些自傲懈怠，這進了宗門，與衆多天之驕子相比，莫筠實在不值一提，只好發憤圖強，以免給師尊丢人。”

“莫師弟年齡尚幼，确實有自傲的資本，要知道能在百歲內結丹的修士都可謂是天賦出衆。”有些恭維的話說多了，就顯得刻意了，公天縱轉而說道：“莫師弟可有興趣去看看宗門大比？”

莫筠自然有興趣：“如此盛會，又豈能錯過。”

莫筠跟着公天縱來到觀看臺的時候，已經有不少的弟子在場了。每次看到那些新晉弟子被虐的像狗一樣，他們這些曾經這麽被虐過來的人，總會莫名的酸爽。

觀看臺極大，不少弟子要麽三三兩兩站在一起，要麽直接拿出蒲團坐在地上。而有資格坐在上座椅子上的，基本都是長老或者核心弟子。

莫筠雖然不算核心弟子，但他身份恐怕比一些長老都還要高。上次幻殺陣莫筠拿了第一之後，這個名字幾乎席卷九重宗。一些消息靈通的自然也就知道，他不是新收的弟子，但身份，比那些弟子更加高貴。

現在看到他跟着公天縱坐上上座，也沒有人敢有異議。甚至有些心思活絡的人，還在想怎麽找機會上前混個臉熟。仙人的徒弟，這随便打賞點東西，恐怕都比核心弟子的資源要好吧。

在空中，有一巨大的水幕投影，将正在登天梯試煉弟子的情況投影出來，讓衆人看的一清二楚。近萬參賽者，哪怕是各區域的前百名，也有天賦實力參差不齊的存在。登天梯上，有部分弟子依舊游刃有餘，而有一些，則開始力有不濟了。

水幕上有個眼熟的人影晃過，莫筠輕咦了一聲。公天縱疑惑問道：“怎麽了？可是看出什麽不妥來？”

莫筠笑了笑，搖了搖頭：“只是看到兩個認識的人，年齡不大，天賦挺好，算是家族重點培養的對象，沒想到也來參加大比。”

公天縱了然：“千年世家萬年宗門，底蘊上的差別就不是輕易能拉平的，想要在修道一途走的更遠，自然會選擇發展空間更大的地方。閉門造車終究是無法高飛的。”

而正在攀爬登天梯的鐘離疑惑的擡頭朝上看了看，除了看不到盡頭的階梯，什麽都沒有。離她不遠的白啓凡挑眉笑道：“不會這麽快就力竭了吧？”

鐘離搖頭：“感覺有誰在關注着我。”

“這有什麽奇怪的，九重宗裏的人肯定會觀察我們攀登時的過程，若有餘力，還是盡快前進吧，咱們已經落後很多了。”

白家和鐘家一向往來較多，不管是家族子弟的交往，還是生意上的合作，都一直相處的很愉快。九重宗可以說是四大宗門之首，其中的競争殘酷不用多想也能明白。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能夠守望相助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

看到他們重新前進的朝上攀爬，公天縱忍不住笑道：“他們倒是感官敏銳。”

随着試煉弟子越爬越高，大部分人都已經過半了，過來看熱鬧的弟子也越發多了起來。

宗門的修煉其實也是非常無聊的，幾乎可以說是每天周而複始的過。現在有了熱鬧瞧，當然不會錯過。

江城拉着左望一過來就看到公天縱和莫筠不知何時已經到了，直嚷嚷：“你們早來了居然不去叫我！不過來這麽早，好戲都還沒開始呢！”

公天縱笑道：“你們是看過很多次，莫筠這不是第一次觀看宗門大比嗎，所以就來的比較早一點。少飛和觀止呢？他們還在閉關嗎？”

江城聳聳肩：“少飛接了任務外出了，估計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觀止還沒出關，看來上次被莫筠師弟打擊的不輕啊！”

莫筠聽到江城的調笑有些無奈：“幻殺陣的排名并不表示個人全部的實力，它還有其他綜合方面的測評，若我與觀師兄交手，恐怕不會是他的對手。”

江城剛準備調侃莫筠兩句，一道喧嘩之聲，将他們的注意力轉移到了正在進行的試煉上。

“哎呀，那小子要撐不住了，啧啧啧，還以為這次複賽出線的水準不會太差，連登天梯都過不了，這才是第一關呢！”

就在衆弟子議論的時候，一個模樣看起來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臉色一片蒼白，全身都被汗水濕透了。虛弱顫抖着手腳并用剛準備再朝上前進一步的時候，渾身一顫，從天梯上面掉了下來。

一直在關注着他們動靜的兩位負責人，其中一個不慌不忙的飛身而下将人接住，直接送到了山腳。連門都入不了，自然就是淘汰了。

有一就有二，從第一個掉下去之後，沒過多久，後面也陸陸續續開始往下掉人。

莫筠看的忍不住蹙眉：“這登天梯竟然這麽難？他們不都是各地複賽中脫穎而出的勝者嗎？居然連門都進不了？”

哪怕是附屬的小宗門，總不至于全部都是歪瓜裂棗，總有幾個佼佼者。可是這接二連三的往下墜落，連入宗門的登天梯都攀登不上，也未免太過可笑。也不知究竟是這登天梯難度太大，還是他們的實力太差。

這次可以說是整個九洲無門檻的海選弟子，從中選撥出的原本以為不會太差，可是看到不少人止步于第一重考核，就連公天縱都忍不住嘆氣。

“這登天梯每往上一層，威壓便會更重一點，不過第一關不難，卻也難，難的是考核你的道心，是否夠堅毅勇敢。”

莫筠靠在椅子上，一手撐着下巴，一手把玩着身側的玉佩，聽到公天縱的話，猜測道：“所以除了威壓，是不是還有幻陣？例如，刀山火海兇獸成群？”

公天縱呵呵笑了笑：“這種外物帶來的恐懼，又怎麽能真正的測試出你的道心呢，兇獸也好，可怕的環境也罷，終歸是能夠看得見的，能夠看得見，那就能定下目标，咬牙沖過去就好，哪怕怯弱了，也能一鼓作氣，這并不是真正的勇敢。”

“那登天梯的幻陣是什麽？每個人自己的心魔？”

公天縱神秘一笑，不予作答。江城則接過話頭：“登天梯的幻陣就是無知無覺，讓你根本不會察覺到你已經身處幻陣之中了。每爬一層，那種壓迫你骨骼壓迫你靈魂的重力就更多一分，直到攀爬過半之後，你會感覺到，似乎每一步，都已經是你的極限，往上再也無法動彈了一般，如果就在這時，爬在你前面的人，突然被壓的粉身碎骨血水噴發，你甚至都能清晰的感受到，濺在自己身上臉上那鮮血殘留的溫熱，再結合自身承受的壓迫感，呵呵，你甚至都會開始懷疑，下一個爆開的人，會不會就是自己…”

所以那些掉下去的人，都是自己被自己吓死的麽…九重宗真是專注吓死弟子樂此不疲啊。

眼看着還有一步就能登上天梯之上的大門了，感受着壓迫在身上的無限威壓，鐘離覺得，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要耗盡自身所有氣血。

身上的骨骼猶如錯位，鼻息間都能聞到隐隐血腥。原本天之驕女的她，甚至一路都是狼狽的手腳并用往上爬。汗濕的衣服緊貼身體，上面還殘留着死在登天梯上一些修士的血跡。好幾次她都忍不住懷疑，再往上一步，她是不是也像那些人一樣，身體爆開碎成肉泥。

髒污帶着斑駁傷痕的手，顫顫巍巍極為吃力的擡起，觸碰到最後一層臺階的時候，鐘離死命的緊咬皓齒，嘴角滲出絲絲鮮紅。閉了閉眼，拼着最後一絲力氣，将自己的身體緩緩的挪了上去。

先是雙臂，再是修長的雙腿，鐘離就這麽匍匐在地的攀登上了最後一層臺階。那一瞬，所有的威壓全部消失，濃郁的靈氣環繞在四周，一點點充盈着精疲力竭的身體。

面前突然出現一道陰影，鐘離擡頭，只見白啓凡正溫柔淺笑的看着自己。鐘離苦笑，這一輩子，從未如此狼狽過。

白啓凡擡手将鐘離扶起，一個法術下去，鐘離身上變得幹淨清爽，取出一枚丹藥遞給她：“恭喜，還有一些人沒上來，趁着這個時間好好恢複一下。”

“謝謝。”

莫筠坐在遠處看着，然而那些剛攀登完參加大比的弟子卻看不到他們的所在。見到如此狼狽艱難才攀登上來的那些人，莫筠默默嘆了口氣。大道艱難他一直都知道，可是這也是他第一次，直面感受到其中的不易。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極大的靈氣波動。甚至一些修為低下的弟子，都扛不住突然而來的靈壓，臉色蒼白起來。

隐在暗處的碧落給莫筠傳音道：“有天材地寶出世或者有處大型秘境開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