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紅玉在宮門落鑰時悄悄地入了東宮, 只是在走在迎鳳殿的花園小徑上,被一人自假山後轉了出來,攔住了。

旭陽一聲大紅色率衛統領的衣服, 腰間黑色玉帶勾勒出精瘦腰身,修身而立, 豐姿潇灑,眉目含笑地注視着紅玉。

紅玉心虛地眨了眨眼,眼睛往外掃了一眼,小徑上空空蕩蕩的, 小扇子一樣的睫毛眨得越發快了, 小臉紅撲撲的。

“陽率衛。”她弱弱地喊了一聲。

“紅玉姑娘幫娘娘買東西嗎?”旭陽的目光落在紅玉大小盒子上, 溫溫和和地問着,“怪重的, 我幫你拎回迎鳳殿。”

循循善誘好似一個和藹親切的大哥哥,如果不是把她的路攔住就好了。

紅玉小圓臉被夕陽照得通紅,細嫩圓潤的小手牢牢抱着盒子, 手指都用着力,牢牢握住盒子四個角,大圓眼巴巴地眨着,無辜地看着旭陽:“不用了, 我自己抱得動。”

“沒關系,不礙事。”旭陽臉上笑容越發溫和。

紅玉小臉皺着, 可憐兮兮地掃了一眼空蕩蕩的花園,眼珠子轉了好幾圈,也沒找到跑出去的路,圓嘟嘟的小臉越發通紅。

“啊,綠腰姐姐。”她原本一直低着頭看着腳尖, 突然擡起頭來在他身後來回看着,緊接着眼睛一亮。

旭陽臉上的笑意一僵,下意識回頭看去,身後空空如也,再一回神就看到有人貓着腰要鑽過去,反手把腰間挂着的長劍往後一伸,攔在她面前,青色劍穗在空中來回蕩着。

紅玉看着近在咫尺的漆黑長劍,一張笑臉垮了下來,板着臉,企圖一本正經地把人吓退:“都是娘娘要的東西,耽誤不得的。”

旭陽手中的長劍在夕陽下散發出深沉的光,聞言笑容越發溫和燦爛:“東西太多,紅玉姑娘走的不快,這不是越發耽誤事情嘛。”

紅玉抱緊盒子,幹巴巴地說着:“比平安輕多了。”

“既然碰到了,總要幫一把的。”旭陽素來溫和,手中的長劍倒是穩穩地擋在她面前,劍穗都不帶換一下的。

“不必勞煩陽率衛了。”一根修長白皙的手指點在漆黑狹長的窄劍上,修的素淨圓潤的指尖倒影了點日光,瑩潤而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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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陽目光一凝,擡眸看着不知不覺來到他身側的人。

綠腰穿着青綠色襦裙,袖口緊扣,因着伸手露出一點帶着骨頭的纖細皓腕,簡單素淨的裙擺看看遮住腳背,行走間幹淨利索,俏生生地站在夕陽下,一如既往得恬靜素雅。

旭陽的視線在那根手指上一閃而過,很快便移開視線,猶豫片刻手中的長劍微微往下一沉,緊接着手腕一轉,轉了個劍花,長劍回了自己腰間,那劍穗晃了好幾下都沒有停下來。

綠腰的視線一閃而過。

“得罪了。”他拱手行禮。

紅玉噠噠跑到綠腰後面,眨巴眨巴眼。

“是不是在外面玩了一會,娘娘等你許久了。”綠腰手帶巧勁的把人推開,笑說着,“去吧。”

紅玉掃了低眉順眼的旭陽一眼,頭也不回地跑了。

“剛才多有打擾,紅玉年幼,性格又跳脫,待人處事難免不周全。”綠腰先行請罪,四兩撥千斤地打了回去。

旭陽苦笑,再一次拱手謝罪:“是我之前多有得罪。”

“哪裏的話,陽率衛不過是好心。”綠腰笑臉盈盈地說着,綠色衣服襯得雙手越發白皙,“率衛怎麽不在書房呆着。”

“路過。”旭陽錯開一步,跟在她身後,神情自若地說着。

“那真是巧了。”她的笑臉上看不出異樣。

“娘娘可是缺什麽東西,讓紅玉姑娘特意出宮一趟,不如以後交給東宮內務局采辦。”他握劍,好奇又不失禮節地問着,态度極為自然。

“不過是之前出宮時,經過東街看到了幾樣首飾,沒來得及買,今日讓紅玉特意跑出去都買回來。”綠腰同樣煞有其事地說着,兩人皆是看不出各自的異樣。

“陽率衛可要随我去迎鳳殿。”綠腰突然問道。

旭陽一回神這才發現竟然走錯路了,連忙停下腳步搖了搖頭:“多謝綠腰姑娘告知。”

綠腰看着人離開,這才扭頭回了迎鳳殿。

“笨死了,給他又怎麽樣,你盯着還能出事。”殿內,路杳杳點了點紅玉的腦袋,恨鐵不成鋼地教訓着。

紅玉委屈巴巴的坐在小矮凳上,縮成一團,和一旁乖乖蹲坐着的平安一般大小。

“他武功高強,萬一帶着東西跑了,我又攔不住。”

“他沒事帶着你的東西跑幹嘛。”路杳杳氣急,“就算真跑了,你就說這東西是你的還不行!”

紅玉眼睛一亮随後一暗,越發可憐地看着路杳杳。

“沒,沒想到。”她扣着手指,低聲認錯。

做賊心虛,難免看誰都覺得可疑。

路杳杳見狀,不得不把手中的如意結扔到一旁,搖了搖頭:“算了,做兩手準備,把東西理一下。”

綠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紅玉正殷勤地給人捋着彩絲。

“應當不知道此事,只是紅玉獨自一人捧着東西的模樣讓他好奇而已。”綠腰上前笑說着,“旭陽性格謹慎,難免會多看一眼。”

“紅玉又是沒經過事的,這一下就讓他覺得奇怪了。”她補充着。

路杳杳長籲短嘆,連連搖頭:“失策啊!”

“你看看這個如意結怎麽打,以防萬一。”

原來路杳杳不想自己打絡子送人,身邊親信又只有綠腰會,可綠腰給旭陽旭日送過劍穗,花結手勢容易露餡,若是交代其餘人走漏了風聲,平白惹了風波,這才動了去外面買一個回來的心思。

這才特意交代給腳程快的紅玉,不曾想成也紅玉敗紅玉,被精明的旭陽逮住了。

“倒是簡單。”綠腰細細看了一眼,笑說道,“這繡女有點水平,是長安城高門女子喜歡的樣式,若是開個頭,娘娘應該學得也快。”

“學這個做什麽?”紅玉好奇,見縫插針地問道。

路杳杳沒接她的話,冷漠說道:“把線理好就是。”

紅玉讪讪地哦了一聲,繼續低頭幹活。

不過很快她就知道是幹什麽了,因為路杳杳開始跟着綠腰按着買回來的絡子重新打頭,只是這手好似卷了麻花,一連打錯了三個方向,花結的樣子立馬變樣了。

“太醜了吧。”路杳杳看着直笑。

綠腰拿過來仔細看了一眼:“前面還是不錯的,後面拆了重新弄就好了。”

路杳杳點點頭,正打算拆了花結重新打,突然聽到門口小丫鬟行禮的聲音:“給太子殿下請安。”

屋內三人面面相觑,路杳杳眼疾手快把買來的如意結塞到繡簍地下,上面又把紅玉好不容易弄好的彩線,打亂扔在上面,等做好這些就看到溫歸遠繞過屏風走了過來。

“殿下今日怎麽來得這麽找。”她鎮定地迎了上去,扭頭吩咐紅玉,“讓廚房動作快點。”

紅玉哎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跑了。

“聽說你今日讓紅玉出宮買東西了,以後交代給內務局的人就行。”

路杳杳借着坐下的姿勢,掃了他一眼,見他确實面色平靜,毫無異色,立馬露出甜甜的笑來,嬌嬌說道:“不過是買回點發簪,紅玉那天跟着我一起出門,也是看過的。”

她順手把來不及收起來的盒子放到茶幾上,露出裏面四根發簪。

“好看。”溫歸遠伸手,拿出一根繞金絲五彩瑪瑙發簪,挑了挑眉,“頗有異域風情,沒想到杳杳還喜歡這種風格。”

路杳杳借機看了一眼其他三根發簪,眼前一黑。

紅玉挑的全是自己不喜歡的類型。

“就是之前一直都沒有,今日買來看看的。”她很快就找了個借口,順手接過他手中的發簪,認回到箱子裏,轉移話題,“秋日燥得很,殿下不如先去換衣裳。”

溫歸遠視線一轉,看到被藏到角落裏的繡簍,突然眼睛一亮,眼神極為銳利地看見了最上方,打了個開頭的花結。

“這是杳杳給我做的絡子。”他伸手,臉上露出一點真誠的笑意,“真好看。”

路杳杳見瞞不過去了,這才慢吞吞的拖出繡簍,拿出自己醜醜的花結,小聲說道:“只打了個開頭,這裏還……”

“那這個開頭也真好看。”溫歸遠捧着絡子真情實感地誇着。

——這裏還壞了的。

這話被堵在嘴裏,路杳杳捏着花結,糾結着沒開口反駁着。

“好像是個如意結?”溫歸遠看了一眼開口的花紋,笑說着,“反正晚膳時間還早,杳杳要不繼續打着,也不必拖到生辰那日。”

他認真又熱情地看着路杳杳,目光真摯:“我還沒有看過杳杳做絡子。”

路杳杳捏着那幾條紅線,猶豫着不知道如何下手。

“還是等生辰那日送給殿下才更有儀式感。”路杳杳慢條斯理地解釋着,繞着紅繩,溫柔體貼。

“殿下很急嗎?”她故意反問一口,眉心蹙起,一臉不解。

溫歸遠看着她卻是不想繼續編下去的樣子,心中頗為遺憾,一時間懷疑是消息有誤,明明她是打算親自編絡子給他的,沒有敷衍地買了其他人的東西。

若是能當場編好,當場戴起來,才能算了卻一樁心事。

可現在卻不能逼迫路杳杳,只好順着她的□□下去。

“倒也不急。”

路杳杳笑看着他,目送他去更衣。

其後幾天,溫歸遠對這個絡子都報以極大的熱情,每天都要詢問一下,路杳杳不勝其煩,動作越發淩冽,一個如意結活生生地被繞成了百結結,到處都是錯誤的結點,偏偏溫歸遠每天都能換個角度誇着。

“真的好看?!”殿下生辰前一日,路杳杳糾結地捧着那個醜巴巴的如意結,一臉不可思議。

綠腰看着那花結愣是不知如何開口評價。

“別有特色。”她最後挑了個詞說道,“這花結在殿下眼皮子底下做的,娘娘想要偷天換日,只怕會騙不過太子殿下。”

路杳杳打了個哈欠,振振有吃道:“這個這麽醜是因為這個是第一個做的嘛,我第二個就熟練很多了,你看,就長這樣了。”

她拿出宮外買來的如意結,一本正經地說着:“殿下又不知道這個東西不是我做的,見我做了兩遍,做得漂亮了,難道不是更開心嗎?”

綠腰見她信誓旦旦,便也松了一口氣。

晚飯的時候,溫歸遠接過那個如意結還迷茫了一會,路杳杳笑眯眯地解釋了理由,一臉羞怯乖巧。

溫歸遠捏着如意結,不經意掃過門口衛風在秋風中晃蕩的大紅色吉祥如意劍穗,眸中一暗。

“不喜歡嗎?”路杳杳睜大眼睛不解地問道。

溫歸遠收回視線,把手中的如意結放在案桌上,笑說着:“喜歡,還不錯。”

他誇完後又狀似不經意地說道:“那你之前那個不好看的呢?”

路杳杳松了一口氣:“拆了啊,不好看留着做什麽。”

溫歸遠看着他,點漆雙眸跳動着燭光,看着路杳杳突然心虛。

入夜中,迎鳳殿內室一片黑暗,突然有一道人影在內屋來回走着,借着門口昏暗搖曳的燈光發現,正是溫歸遠。

只見他在路杳杳平時愛坐的羅漢床摩挲了一番,果然很快就在夾縫中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

那個醜醜的,看不出模樣的如意結。

他神色複雜地盯着那個花結,紋理手法明顯和晚膳時收到的東西不一樣。

“小騙子。”他抱着路杳杳小聲罵道,路杳杳毫不知情地翻了個身,無知無覺地睡着。

第二日一大早,她是被平安的口水舔醒的。

“殿下呢?”她迷迷糊糊間問道。

“天還未亮就走了。”綠腰把平安趕走,遞上毛巾。

“哦,今日不是休沐嗎。”她嘟囔着,很快酒吧這個事情忘記了。

卻沒想到他口中休沐之人正坐在竹林石椅上,對着面前還穿着寝衣的江月樓嚴肅問道:“這個是杳杳也不是沒可能吧?”

江月樓天還沒亮就被人拉起來,又在竹林枯坐了好一會,這會兒困得直打哈欠。

他眼皮子都不曾掀開一掀,随口說道:“不可能。”

溫歸遠臉上一僵,不再含笑的臉,越發冰冷。

江月樓難得報複心起,指着那個難看的如意結說道:“你不覺得這個和衛風的那個劍穗手法差不多嘛。”

“醜得無話可說。”

溫歸遠頓時無言以對。

“你看你盯了這麽久,她事到臨頭還要弄個假的騙你。”江月樓帶着幾分隔岸觀火的笑意,“你這樣可不行。”

溫歸遠氣得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

“解鈴還須系鈴人,她覺得你騙了她,對她好的一切都是因為路家,那你就要證明不是這樣的。”江月樓雖然愛莫能助地攤手,但還是誠實地給了意見。

“她自小喜歡熱鬧的,半月後是聖人聖誕,倒是各國使節都會入長安,你不如多帶她出去玩玩。”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今天寫的六千字稿子全丢了!!我哭得好大聲,比我隔壁家的狗叫的還大聲,嗚嗚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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