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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尋義拿下行途官的差事倒也沒啥壓力, 聖人睜一眼閉一眼,百官也是恨不得送這個殺神出長安,事情順利到第二日就可打道出長安了。
只是苦了他一路同行的二十幾位候補官吏, 一肚子話要講,可偏偏路相是肉眼可見地心情不悅,恨不得整個人隐身在船艙上,一行人一路沉默無言, 終于來到越州。
而距離過年只剩下三天了。
路相在長安城雷厲風行,眨眼便撸下二十三位官員, 江南東道因此空了一半, 被帶來上任的官員此刻都還聚集在越州, 等着太子召見後再去任地上任, 收拾爛攤子。
路杳杳見了路尋義明顯開心了不少,坐在一旁捧着糕點, 笑眯眯地看着爹和夫君下棋。
“下這裏吧。”
“把他這裏堵住啊。”
“你是不是要輸了。”
路尋義手中的黑子啪的一聲下在右下側,淡淡地斜了一眼路杳杳:“觀棋不語。”
溫歸遠也看了路杳杳一眼。
路杳杳捧着糕點坐下小圓凳上, 咽下栗子糕,不高興地嘟囔着:“我可不是君子,我感覺你下的就是不行啊。”
“殿下下棋很厲害的。”她補充道, “我幫你。”
溫歸遠眼皮子一跳,連忙狀似無意地說道:“你坐好,不要晃來晃去, 不是說要出去逛逛嗎。”
路尋義呲笑一聲, 看也不看她一眼, 只是嘴角一挑,冷笑道:“臭棋簍子也好意思指點江山。”
路杳杳捏着糕點瞪眼:“才不是。”
“酒鬼總是說自己沒醉的。”路尋義面不改色地堵住殿下的長龍,又見路杳杳吃了半碟糕點, 眉心一皺,“紅玉,給你家娘娘端杯茶來。”
紅玉最是害怕路尋義,若不是綠腰還在禁足,這種場合是萬萬不會自己上前的,此刻她正躲在角落裏,聞言只是硬着頭皮上前。
路杳杳最近胃口不錯,卻不愛吃飯,整天嘴饞零食,路尋義大手一揮,直接把她的零食果脯奶酪都禁了,每天只有一碟的分量。
她流連不舍地看着紅玉端走糕點,大眼睛撲閃着,可憐兮兮。
“今天外面熱鬧得很,越州年前有滾水龍的習慣,你不去看看嗎。”溫歸遠對着她眨眨眼,故作平靜地說道,“記得帶上旭日出門。”
路杳杳見他的模樣,也緊跟着眨眨眼,突然長長的哦了一聲,開開心心地準備起身離開了。
“晚上我等你一同用膳。”臨出門前,路尋義淡淡說道。
路杳杳腳步一頓,悄咪咪地看了一眼溫歸遠,就見溫歸遠對着她悄無聲息地點點頭,這才哼哼幾聲,扭頭不說話直接走了。
“就你慣着,等會去外面吃零嘴吃飽了,不吃晚飯對身體不好。”路尋義見人走遠了,不悅說着。
溫歸遠下了一招兇猛的棋子,臉上卻是溫文爾雅地笑了笑:“不礙事的,路相都锢着她三日了,偶爾放縱一下沒事的。”
路尋義臉上雖然依舊是面無表情,心裏倒也是有些高興的。
對路杳杳無條件好,不論何事,他都是高興的。
“嗯,算了,明日太醫請脈的時候,還是要仔細問問的,既然越州的新任太守也來了,你們也留不久的,看看何時可以動身吧。”
溫歸遠也松了一口氣,他和路尋義在長安的時候,挨着身份不能來往,今日倒是難得一次的相處。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手下的黑白棋子卻是毫不留情,在棋盤上各自絞殺,來勢洶洶,纏鬥在一起,難分勝負。
“殿下棋藝果然高超。”路尋義手中的黑子扔回到棋婁裏,笑說着,“我兒沒少和殿下對弈吧。”
溫歸遠手指一僵,頂着路尋義從容沉重的視線,心思迅速轉動,可到最後只是無奈說道:“月樓素來話少,常常與我對弈,久而久之,自然也熟悉了棋風。”
路尋義把玩着棋婁中的棋子,笑着點點頭,嘴裏的話親昵而自然,絲毫沒有隔斷八年,不曾見面的生疏或者悲憤,拳拳之情,情深義重。
“他自小就愛下棋,也靠棋藝自己在長安打出一片名聲。”他頗為懷念地說着。
溫歸遠斂眉不語。
“罷了,我也該去見見他了。”
他推開棋盤起身,撫了撫袖子,真誠問道:“殿下可要随我一起。”
溫歸遠依舊是溫和的笑意,随着他一起起身:“自然不好不打擾你們敘舊。”
兩人相視一笑,皆是點點頭,各自離去。
溫歸遠目送路尋義離開院子朝着東邊而走逐漸消失的身影,這才淡淡收回視線。
江月樓一直都在最東邊的小院裏休息,那日大雪之後,他也是病了許久,一直在院中養傷。
“可要派人先通知江先生。”旭陽抱劍出現在窗前,猶豫問道。
“罷了,月樓想必早就做好準備了。”江月樓坐在榻上,捏着一顆落在手邊的白子,眉心倏地一皺,“月樓當時為何朝着隴右道逃難。”
旭陽一怔,喉嚨發緊:“殿下是覺得江先生是故意的。”
溫歸遠無奈苦笑着搖頭:“我不知道,只是當年他接了聖旨前往江南道調查軍饷的事情,後來遇刺,然後千裏迢迢前往隴右道,橫跨了整個大昇,從南到北。”
“他說當時能去的地方只有西北和東北,東北一帶當年正在戰亂,大軍壓境,最後落腳甘州是無奈之舉。”
溫歸遠輕輕地捏着右手的指關節,若有所思:“倒也沒錯,只是今日想來太過湊巧了。”
旭陽眉心皺起。
“你不覺得我這一路走的太順利了嗎?”他輕聲問道。
“孝弘太子去世,雖然我們造勢許久,但其實與靜王神對半,但事情進行确實有點出乎意料,不等我們撒出最好一招,就定了下來。”
“這步棋落下後,我的長龍幾乎是長驅直入,毫無阻攔,一路暢通無阻,直到現在在朝堂上終于站穩腳跟,幾乎是壓着靜王和白李兩家。”
旭陽沉默片刻後開口說道:“因為路家。”
“是啊,又是路家。”溫歸遠長嘆一口氣。
“江月樓其實是路家嫡長子路遠道,我順順利利地娶了路家嫡女路杳杳,最後得了權傾天下的路相相助,這一路,每一步都是路家的痕跡啊。”
“殿下是覺得……”旭陽臉上的冷靜突然龜裂,露出驚愕之色。
“罷了,去把杳杳請回來了。”溫歸遠揉了揉額頭,頗為頭疼。
—— ——
東院位置偏僻,素來安靜,當時清宴怕兄妹兩人鬧得太大,特意把兩人的位置隔得遠遠的,門口還有人自己的人守着,生怕鬧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鬧出幺蛾子。
葉甄看到路尋義的時候,手中的藥簍都摔在地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路尋義目不斜視地繞過他,最後掃了一眼跪在臺階下的李衛,推門而入。
父子相認,絲毫沒有一點喜悅之色。
江月樓病得太久了,也病得太重了,疲憊地靠在軟靠上,不遠處茶幾前走着遠道而來的路相,枯瘦蒼白的臉上沒有絲毫波動。
陌生而冷靜。
金爐香薰袅袅,連着鳥雀都一并順着大雪消失了,窗後的竹林沙沙作響,是屋內唯一的聲音。
兩人一坐一靠,皆是沉默。
“我們的事情不能讓杳杳知道。”到最後,是路尋義先開的口,“她如今胎位不穩,情緒不能波動。”
江月樓緊閉的唇角微微開啓,一直阖着眼終于張開,纖長的睫毛在顫動中掀開,視線落在門口跪着的李衛身上。
“自然。”
他收回視線,盯着自己落在被褥上的青白指尖,淡淡說道。
短短幾句話,屋內再一次陷入沉默,那是難以描述的安靜,連着呼吸都好似消失在流動的空氣中,兩人的目光自始至終都不曾交流,獸首金銅三角熏爐裏的藥熏逐漸散去,最後一絲消失在屋內穿堂而過的寒風中。
“杳杳呢?”江月樓開口問道。
“養了幾天,出去玩了。”路尋義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微一動,神色平靜地說道,“你該保護好她的。”
江月樓擡頭,終于看向面前之人,沉靜而嘲諷:“你明明知道江南有危險,為何還要讓她來。”
路尋義沉默:“此事是我考慮不周。”
“是你考慮不周,還是你其實也是把她當成魚餌。”江月樓虛弱的眉眼映着天光,顯得銳利而深刻,“若不是她逼出水千森和江儀越,路相如何能在長安興風作浪,鏟除異己。”
“打感情牌。”他呵出一口冷氣,“路相不是最得心應手嗎。”
路尋義打量着面前孱弱無力,人命危淺的人,突然笑了一聲:“你變了好多,怪不得杳杳不願認你。”
“憤世嫉俗,矯言僞行,疑心甚重。”他緩慢說道,嘴角的笑意逐漸泛冷,眸底森冷,“滿門滅族黎家,設計你妹妹嫁給太子,逼死袁枚,攪亂科舉,陷害汝陽一樁樁一件件,哪裏還有當年的模樣。”
“黎家當年害死二弟,我為什麽不能血債血償。”
“袁枚一心為光複袁家門楣,袁家到底是誰害的。”
“汝陽殺了我母親,我為什麽不能報仇。”
他清冷的眉眼瞬間彌漫上血絲,雙拳緊握,手背青筋直冒,父子倆同樣淺淡的眸色,好似兩頭較勁的猛獸,殺氣騰騰,誰也不肯先行退步。
路尋義冷笑一聲:“那幽惠大長公主呢,為何要借着慕容家的名聲,讓她給太子鋪路,甚至設計到杳杳身上。”
江月樓喘着粗氣,臉頰上泛上鮮紅的血色:“杳杳的婚事……”
他平複着激動的心情,倏地冒出的難過難以抑制:“她為何長得這麽像母親,為何她還是和以前一樣。”
他明明是抱着一腔憤怒,滿懷仇恨,義無反顧的死意,可直到看到大婚那日。
從路家大門口踏出的人,亭亭而立的少女卻扇下露出的那雙琥珀色眼睛,眼底那點紅色淚痣,在滿天大紅色下嬌嫩鮮豔。
那是他的妹妹啊,是母親拼死保護下的幺女啊。
他失神地站在陰暗的角落裏,只覺得心如刀絞,那是他此刻最為痛苦的時候。
得知母親真正死因的時候,他震驚彷徨。
看透父親薄情愛權的時候,他憤怒害怕。
千裏逃殺萬裏逃亡的時候,他不甘悲憤。
可都沒有看到自己親手養大的妹妹在他的設計下,獨自踏入長安城深不可測的旋渦時,讓他奔潰痛苦,萬蟻撕心,千刀萬剮。
他從未在此刻有這樣深刻的認識,此次重新入了這個長安城,自己是真的回不去了。
“那你為何又要同意。”他悶咳着,聲音支離破碎。
路尋義看着他的模樣,眼底原本暗淡的淚痣都因為心底翻湧的情緒逐漸冒出血色,長長嘆了一口氣:“她當時已經查到你在隴右道的消息,我不會讓她去這麽遠的地方,長安未必很好,但拿捏一個初來乍到的太子不是什麽難事。”
“而且,聖人同意了。”
他轉着手中的玉扳指,突然有突兀地開口說道:“聖人想要扶持太子,打壓景王和白李兩家,我不得不同意。”
江月樓楞怔片刻,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喘不上氣來,只能狼狽地趴在床沿上:“你看,你愛的權力還是再一次捅了你一刀。”
“路尋義啊,路尋義。”他撕心裂肺地笑着,眼底卻是帶着深刻的恨意,“你為了入內閣獻祭了你的發妻,就應該知道,這些事情不會只有一次,這把刀輪到我的頭上,然後是路杳杳,最後便會是你自己。”
“你遲早會死在自己的權欲心之下。”
江月樓惡狠狠地盯着面前平靜無波的人,暢快肆意地詛咒道。
路尋義眼波冷淡自持,看着面前形容發狠的大兒子。
人人都道,他這個嫡子最是像他,從頭到尾,從內到外,他以前是不信的,那個時候的路遠道溫柔善良,仁心熱情,更像他的母親。
那個從生到死都是似水一般堅韌但堅強的人。
直到,看到此刻的人。
瘋狂憤恨,不屑悲憤。
“老師死的那天我也同你一樣陷入痛苦,懷疑一路走來的堅持。”路尋義面不改色地說道,“但是,遠道,一個人向上走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隴右道的西洲實在太荒涼了,那些人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易子而食,連艱難活下去都是問題。”路尋義輕聲嘆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世家占據大昇太久了。”
“百姓太苦了。”
“我自來讀書便是為了天下,為了黎明百姓,為生民立命,為萬世太平。”
他态度溫和地注視着面前深陷苦痛的人,無奈一笑:“我不能,也不想,重蹈老師的覆轍。”
江月樓發怔,雙眼含淚,強忍着心中湧起的強烈情緒,嘴裏只是喃喃自語:“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是安定。”
“是的,你還記得。”
這是啓蒙時,路尋義教他的第一句話。
這一句話,他一記,就是現在。
“所以,母親,我,甚至杳杳都是你站在權力巅峰的石頭,是嗎。”
“二弟的死,你不能報仇。”
“母親的死,你不能深究。”
“至于我,擋了你的路,你甚至可以……痛下殺手。”
他眼睛通紅,苦笑着,千瘡百孔的身子在發顫,消瘦病弱,不堪一擊。
“那你寂寞嗎?”他喃喃自語。
“你自小與我說要仁義,卻在背後做盡了不仁義的事情。”
“你放任汝陽殺了母親,親手殺了你老師,鏟除異己扶植親信,只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
“你的理想為何充滿血腥。”
路尋義居高臨下地看着面前之人,冷淡說道:“無人開墾的路本就充滿血腥。”
江月樓沉默着,突然自無聲中發出一聲殘破的笑聲。
“你說得對。”他擡眸,淺色的眼眸好似燃燒一團火,熱烈不屈。
“可我不同意。”
冬日寒冷的風穿堂而過,吹得兩人臉色僵硬冰冷,相隔八年未見的父子二人早已橫亘了深不見底的深淵,驟然相見只是更加加劇兩人的對峙。
從路遠道知道自己親生母親的死亡真相時,他們之間注定不能和解。
屋內沉默到令人喘不上起來,直到葉甄大喊了一聲:“娘娘。”
令人窒息的空氣,好似被一根針戳破,倏地消散。
江月樓随手擦着唇角露出的鮮血,雙手放在被下,雙眼緊閉,靠在床榻上。
路尋義低眉溫和,慈祥可親。
匆匆而來的路杳杳警惕地站在門口,看着兩人相隔甚遠,卻又氣氛古怪,小聲質問道:“你們在說什麽。”
路尋義看着她,鵝黃色的長裙嬌嫩鮮豔,一路走來臉頰上染上的微微紅意,讓她的淺色的眸子越發晶亮。
“與你哥哥長久未見,有些生疏了,倒是你,不是出去玩了嗎?”路尋義笑說着,态度溫柔可請,渾然沒有之前争鋒相對的狠厲模樣,拳拳慈父模樣。
江月樓虛弱但溫和的視線看向她,唇角微微彎起,即使不言不語,依舊溫潤如玉,端方君子的模樣。
路杳杳捏着手中帕子,大眼睛滾圓而明亮,歪着腦袋看了他們一眼,果斷踏進屋內:“那我也來聽聽。”
屋內兩人一愣,看着路杳杳自己搬着椅子坐在兩人中間,睜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們,幹巴巴地說着:“你們繼續說啊。”
路尋義怔怔地看着她可愛緊張的模樣,腦海中許久不曾浮現的面容驟然出現,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多年之後,終于再一次清晰而深刻地躍上他的思緒,占據着他全部心跳。
他突然噗呲一聲笑了起來,細小的皺眉浮上眼尾,儒雅随和的俊臉瞬間暈開笑意,真情實感地愉悅地笑起來。
“不聊了,早就說好了,都是無聊的事情,走吧,爹爹陪你去逛街。”他上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路杳杳的發髻,滿懷柔情愛意。
路杳杳擡頭看他,撲閃着大眼睛。
“真的,走吧。”他一本正經地出着馊主意,“把我們兩個隔開了,你到時候也好詢問真假啊。”
路杳杳絞着手指,糾結想了片刻,不得不點點頭說道:“你說得對。”
兩人相攜而去,路杳杳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江月樓。
江月樓倚靠在床上,面容慘白,暗淡的日光透過窗棂落在他身上,光影明滅晃動,讓他落寞又破敗,好似一個茍延殘喘的局外人。
“我以為你讨厭他?”出了院門,路尋義見狀,随口問道。
路杳杳失落地收回視線:“讨厭死了,這麽久不來見我,後來回了長安城也不願來見我。”
“我很讨厭嗎。”她仰頭,可憐兮兮地看着路尋義。
路尋義看着她,驟然發現,面前的小姑娘竟然真的長得越發向她母親,眉眼輪廓,下颚弧度,相似到他站在這片土地上,忍不住失神。
——和你無關。
短短四個字差點就要脫口而出。
“爹爹,真的和我有關嗎?”不等他說出來,之前路杳杳靠近他,巴巴地問着,明亮大眼下淺藏這一點心機。
路尋義倏然回神,盯着那雙淺色眸子,這是路杳杳最像他的地方。
他失笑,不由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這些都是爹爹玩剩下的,少糊弄我,這事你問你哥就好,何必來問我。”
路杳杳絲毫不知自己差點就要摸到真相的邊緣了,以至于被人拆穿後,一點也不惱,只是吐了吐舌頭:“你們一定都商量好了。”
“那我不問了。”
“反正你們這些人的嘴裏沒一句實話。”
“所以,你們會害我嗎?”
她目光游離,難過卻又堅定地喃喃自語。
路尋義看着她的側臉,下意識說道:“不會。”
“我就知道,果然瞞着我!”路杳杳臉上的悲傷的神情一掃而空,怒氣沖沖地質問着。
路尋義卻是驀地失神,突然看着她,只是溫柔地笑着。
那樣熟悉。
那樣生機。
是多年塵封歲月中,他心愛之人站在他面前時的模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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