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章節

人，如今都已經化作沙塵。

而他還在，還在完成他未完的使命。

佛祖所說的回頭是岸，其實不過是一念之間。

他已釋然。

（十九）

大祭司爺爺提供的客房在一個獨立的院子裏，院子外都是茂密的林木，只有一條回廊繞過院子旁的一個鯉魚池再繞過院子通向這裏。

【對不起，失禮了，我向你鄭重的自我介紹，我叫藤原佐為，來自一千年前的平安時代。】

佐為站在塔矢行洋面前，就像他所渴望的那樣，堂堂正正的告訴他自己是誰！

也許是賀茂明的陰陽力加持了佐為，現在不但塔矢行洋可以看到他，他也可以觸碰到物件了。

塔矢行洋也從一開始的驚訝，到現在已經接受了佐為的故事。

網上的那一局已經是最好的證明了。

塔矢行洋也像對待每一局生死對弈那樣，恭敬的，嚴肅的向他自我介紹。

“是我失禮了才對，我叫塔矢行洋，請多多指教。”

藤原佐為對塔矢行洋第一局。

猜先。

佐為執黑，塔矢行洋執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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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盤旁放了計數器。

一切都是按照比賽的規則來進行。

為了不打攪圍棋之神跟現代圍棋泰鬥的對局，光跟亮兩人在回廊上也擺了一副棋盤，棋路複制到這邊來讨論。

夏季的天氣炎熱，不過神社裏綠樹蔭濃，微風徐徐很是舒服。

光兩腿吊在回廊外面無意識的踢着池塘裏的水。

這鯉魚池裏的池水引自山上的活泉，池水清澈見底，那色彩斑斓的錦鯉也不怕人，光扔點吃的下去，便撲騰着全圍過來了。

亮在一旁用空白棋譜記錄下這個堪稱巅峰之戰的每一步棋路。

“吶，塔矢。”光忽然望着池裏的魚兒發呆。

“什麽？”亮頭也不擡的繼續記錄棋路，并認真的在一旁做注解，如，長考多久也許有什麽用意等。

光回頭看向他。

“塔矢，如果我像佐為那樣突然……那啥了，你會不會像近衛光那樣一直找我？”

亮停住了，擡頭對上他的眼。

少年圓圓的大眼睛裏意外的憂愁善感。

“笨蛋。”

其實亮心裏面也為他的憂愁善感而牽動着了，這麽容易動搖一點也不像塔矢亮啊。

“你幹嘛罵我。”光不爽。

亮只繼續做注解，其實他只是想掩飾突然間心裏面怪怪的感覺，光口中的那個如果，細想起來竟然覺得很可怕。

“你不是佐為，我也不是近衛光，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直在一起下棋嗎？”良久，亮說。

“對，要一直在一起下棋。”光又眉開眼笑的了。

“啊，茶果沒有了，塔矢，你去找神官小姐再要一盤吧。”

“你已經吃過三盤了，還好意思要嗎？”亮沒好氣。

“好吃的東西當然要多吃一點，你也可以吃啊。”真是理直氣壯。

“我不去。”

“幹嘛那麽小氣，快去啊！那個神官小姐看到你就會給很多！”

亮真是哭笑不得，光正用他那濕漉漉的腳推他，大有他不去就騷擾到他去為止的決心。

見騷擾沒效果，光突然坦蕩蕩的說。“塔矢，要不你回來我獎勵個親親給你怎麽樣？”

光這家夥只要樂起來就會沒心沒肺的，其實這半年來亮都該習慣了。

但是唯獨這次，亮發現自己怎地突然就在意了起來。

“難道你跟和谷他們也會這樣嗎？”亮冷下了臉，他指的是親吻。

“怎樣？”

自己才剛說出去的話光卻搭不上線了。

亮無語。

“啊，你說的是親親嗎？”

“怎麽可能！”

表情很是嫌惡。

“那你還這樣跟我說？”說實話亮都有些生氣了。

“塔矢不一樣啊。”

結果少年卻坦白得讓人，嗯……生氣不起來。

“哪裏不一樣？”

“我說了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啊！”

“塔矢，你這麽婆媽真的跟歐吉桑一樣了！到底要不要去！”光指的是茶果！

光又拿腳踢他了，各種推搡。

亮真的無語，好吧，他忍了。

“進藤光，我告訴你，這是最後一次了！”

“好啦，好啦，快去！”

亮去拿茶果沒忘了給父親也帶一份。

佐為跟塔矢行洋的對弈一直持續到了晚上，兩人下了兩盤，根本鬥得難舍難分。身旁的人叫他們也聽不見，也不搭理，亮放在塔矢行洋旁邊的茶果紋絲未動。

為了不錯過每一個對局，也是擔心塔矢行洋的身體，兩人決定向學校請假守着佐為與塔矢行洋直到他們結束。

光又向神社租了一間房就住在隔壁，兩人白天黑夜的輪着守住佐為與塔矢行洋，記錄下了珍貴的棋譜。

“進藤，你去睡一下吧，睡醒了我幫你複盤。”亮拍了拍光小聲說。

光跪坐在棋盤前，因為被對局緊張到仿佛一觸即發的氛圍感染，他竟然保持這個姿勢一直不變，結果亮來叫他時，他整個下半身都麻了。

“哎哎哎——塔矢，拉我起來……”

看着光像不倒翁一樣的倒在一旁，亮終于是忍不住笑，還能再笨一點嗎？

白天的時候，兩少年便湊在一起讨論，有時累得睡着，有時争得不可開交。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點的過去了。

一共三天兩夜，不眠不休的七盤對局！

最後一盤結束的時候，對局的這兩人相視一笑。

從第一盤到現在兩人居然沒有交談過一句話，但是現在卻覺得沒有人能比自己更了解對方的了。

神之一手的境界，數次仿佛觸摸得到，但是又數次被它溜走了。

但是卻不遺憾。

有此讓人忘乎所以的對手。

足矣。

此後，亮和光用了近三十年的時間為這七局注解。

該如何表述這七盤對局的精彩絕倫？文字都已經顯得太單薄了。

因為佐為的身份，所以這七份棋譜不能對外公布。直到三十年之後，塔矢行洋去世，亮才決定既然當事人均已離開，對外公開也不會被追根究底了。亮跟光自費出版了一本叫《神之一手》的棋譜集，裏面便只有這七局，以及兩人對那三天的回憶，尤其是光對藤原佐為的回憶。

當時《神之一手》出版之後引起的軒然大波震動了整個世界的棋壇！而藤原佐為和塔矢行洋也是在三十年後被三個國家封為名譽棋聖，成為了歷史。

（二十）

夜晚的進藤宅，光吃了飯便回房排譜了。

進藤美津子在廚房做最後的清潔，進藤正夫則在客廳邊看報紙邊留意着電視裏放送的節目。《圍棋教室》還有15分鐘開始播放，自從知道兒子上節目之後，兩夫妻雖然嘴裏不說什麽但是都會準時收看。

“佐為？”

“佐為？？”

突然光從樓上咚咚咚地跑了下來，神色疑惑略帶慌張地在客廳轉了一圈。

“阿光，怎麽了？”進藤正夫疑惑的看着兒子。

但是光卻恍若未聞的又回到樓上去了。

“這孩子是怎麽了？”進藤正夫蹙眉。

“可能是比賽太緊張了吧，我今天看棋院的報刊說阿光只要再贏一盤就可以進入本因坊的循環賽了。”進藤美津子從廚房裏出來說。

“循環賽就是足球比賽裏說的半決賽嗎？”

“應該是差不多吧，聽說是很重要。”

兩夫妻完全對圍棋的那些規則啊頭銜啊升段啊什麽的理解不能，只是看到兒子在慢慢的成長，電視節目也越來越受歡迎，報刊裏的報道也多是贊揚的，一切都很好的樣子這才放寬心。

“佐為會不會去了塔矢那裏？”樓上光自言自語着回到房間連忙掏出手機給亮打了過去。

“佐為在我這裏。”

聽到亮這麽說光才松了一口氣。

“真是的，他要去你家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我打譜突然不見他吓死我了，還以為他……”光吶吶的停住。

最近佐為好像出現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問他只是說到處走走。

“進藤，佐為先生說他這就回來。”亮這時說。

“不用了，佐為是在跟塔矢老師研讨吧？佐為以前就很想跟塔矢老師認識，現在終于有機會了，只要他開心就好。”

“那好吧。”亮忽然想起了什麽又說。“進藤，明天的循環賽預選賽要加油。”

“我一定會打進循環賽的，你等着瞧吧！”

氣勢滿滿的挂上手機，光坐回棋盤前繼續剛才的對局。

那邊亮也收起手機，他回頭看了看父親棋室的方向，佐為跟父親已經在裏面聊了很久了，也不知道在說什麽呢？

棋室裏，塔矢行洋身體欠佳的倚靠在靠背上，佐為則端坐在他面前。

也許是體力透支的緣故，那日不周山神社的對弈之後，塔矢行洋便舊病複發了。

“進藤那孩子很依賴你。”塔矢行洋忽然說。

佐為柔和的一笑，想起光他的笑容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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