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十分鐘後，沈暗坐在洗手臺前，上半身圍了個幹淨的床單，看着鏡子裏雲嫣手拿剪刀，皺着眉遲遲不敢下手。

沈家沒有人會管沈暗，自然更不可能有人打理他的頭發。上一次剪頭發是什麽時候？沈暗想不起來，時間太久遠了，要追溯到前世。

幾縷碎發稀稀拉拉掉下。

沈暗擡頭，鏡子裏雲嫣一臉認真嚴肅，像在做着什麽關乎生死的大事，每一剪刀都落得慎重無比。

突然，她手一收，驚呼了聲：“唉呀！慘了慘了……”

兩邊不對稱了。

她咬着下唇，似乎是猶豫了會兒，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去剪另一側頭發，結果又過于短了。兩邊還是沒能對稱。

咔咔咔，頭茬嘩啦啦掉了一地，鏡子裏沈暗頭發越來越短越來越短，雲嫣放下剪刀，長長出了口氣。

“其實，”她拍了拍床單上的頭茬，有點心虛地對沈暗說：“好看的人配任何發型都很好看，不對稱也沒關系呀，你說是吧？”

她也不等他回答，解開床單抖了抖，抖幹淨了塞進洗衣機裏。轉身回來拍拍沈暗的脖頸，探身打開水龍頭，胸口在他背上貼了一下，一觸即離。

“給你洗洗。”她說：“低頭。”

沈暗看了她一眼，把頭低下去。

雲嫣手指放在水龍頭下試過水溫，溫度适宜了，才開始給他洗。她的手一會兒擦過沈暗的脖頸，一會兒擦過沈暗的頭發，觸感輕得感覺不到。

沈暗剛被熄滅的欲望隐隐有複蘇之勢。

雲嫣擠出洗發水擦在沈暗的頭發上，因為第一次做這種事，她動作緩緩慢慢，小心溫柔。水果味的洗發水清香漸漸散開在空氣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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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桌的時候，飯菜都涼了。

出租屋沒微波爐，廚房裏僅有的廚具雲嫣也不大會用，只好就這麽涼着吃。她看着對面沈暗頂着被剪壞的頭發，一聲不吭地吃着涼飯，心裏不免生出了些愧疚，想了想，從餐盒裏挑出個雞翅給他，夾過去的時候還戀戀不舍的。

“給你。”她用對小孩子講話的口吻說：“多吃肉，長……”餘光瞥到他桌子底下的兩條長腿，默默把接下來的話咽了回去。

沈暗看了她一眼，沒說話，也沒有吃，最後連自己碗裏的肉都沒有動。

吃完飯了，雲嫣帶沈暗去理發店。

深秋，天氣冷下來了。雲嫣是個怕冷的，裏裏外外穿了有好幾層。怕沈暗冷，給他穿得更多，看一眼窗外被風吹彎的小樹，找出圍巾要給他圍上。

在雲嫣的再三催促下，沈暗冷着臉低頭。雲嫣不高興他對自己擺臭臉，氣呼呼地拍了他一巴掌，用圍巾遮住了他半張臉。

理發店挺近，樓下就有一家。店面小，從玻璃窗看進去有些簡陋，老板娘坐在椅子上，拿着手機看電影。

沈暗腳步在看到理發店裏只有老板娘一個女人的時候定住了，死活不願意進去，雲嫣兩只手拽都沒用。

剪壞了人家頭發的是她，雲嫣也沒太勉強，跟他商量：“你不喜歡這家，那我們就換一家？”

沈暗才肯動了。

到了下午，天陰了，風特別大，三兩個行人匆匆趕路，車也明顯少了，遠處小吃車陸續收攤，街道顯得有些蕭條。

雲嫣手涼涼的，去碰沈暗的手，感到一陣溫熱。于是抱着捉弄人的心态猛地抓住了他的手，笑盈盈地等他反應。

沈暗一頓，低頭看了看她，另一只手要拆圍巾。

她這時候不經意地又看見了家理發店，不給他時間，扯着他走了過去。哆哆嗦嗦地，嘴裏還不忘念叨着：“這次敢鬧脾氣回家揍你。”

推開門，熱氣撲面而來，理發店的老板是個上了年紀的爺爺，店面比剛才那個還要簡陋。雲嫣怕沈暗又不願意呢，他就在鏡子前坐了下去。雲嫣上前脫下他的外套抱在懷裏。

老板笑呵呵地給沈暗圍了塊布，“剪個什麽樣的？”

雲嫣說：“整齊一點就成。”

老板口中應道：“好嘞。”先打濕了沈暗的頭發，然後拿工具開始剪。

雲嫣在幾平米的小店坐下，撐着下巴，專注看沈暗掉在地上的頭茬，沒注意沈暗也正看着鏡子裏的她。

很快剪完了，老板解開圍布，拿塊海綿給沈暗清理。忍不住誇贊：“小夥子長得真俊，小姑娘是女朋友吧？倆人結婚了嗎，在大城市打拼不容易啊。”

雲嫣一愣，心裏不自在極了，否認道：“那個，我是他姐姐。”

話剛落，沈暗就沉了臉。

老板也不尴尬，話頭一轉：“怪不得都這麽俊呢，原來是一個媽生出來的。”

沈暗突然站起來，外套還在雲嫣那，他穿着毛衣就推門出去了，走的時候頭也沒回。

雲嫣不知道他又鬧什麽脾氣，付過錢趕緊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