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賜丹
蕭君烨很早之前,就開始喜歡蕭無塵了。
他七歲入洛陽城,彼時年幼,又是從遙遠偏僻的大山裏頭被找出來的。饒是他少年聰慧,也不曾有太多的見識,更何況一張口就是山裏頭的土話呢?
那時候,承光帝花了不少心思,确認他的确符合太祖幼弟的血脈的條件時,雖說心中有些想法,然而還是給了他昭王的身份。當然,身份給是給了,府邸倒也給了,唯一沒有給的,就是太祖皇帝在世時,就為自己的幼弟和後代定下來的江南之地的上好的封地。
大興朝自立國以來,歷經三代皇帝,太祖皇帝自不必多說,是大興朝的開國皇帝,勇猛果敢,慧眼識人才,謙卑有禮,在微末之時,曾經招攬了不少人才,為他所用。并開口就以異姓王的名頭,吸引了不少武将為其開拓領土。
太祖皇帝的法子極其管用,再加上太祖皇帝的确有些運道,因此最後竟真的推翻了前朝,做了這大興朝的皇帝。
太祖皇帝之後,就是太祖的幼子先帝經歷好一番奪嫡之争,做了大興朝第二任皇帝。先帝手段狠辣,又謹記太祖皇帝的諄諄教誨,因而繼續父皇所做的事情,将彼時還存在的異姓王一一鏟除,只留兩個安分守己也的确不便動的異姓王留在世上。
到了第三任皇帝,也就是如今的承光帝了。承光帝在兩任皇帝的休養生息之後,終于有了和匈奴一戰的實力。只是,這番實力,也只是初初有了而已。承光帝為了收取百姓賦稅以供軍需,征收更多的徭役兵役等,終于發現雖然先頭兩任皇帝已經努力把大興朝的異姓王鏟除,并且收回了他們的封地,還在本朝的律令之上,嚴令不再封異姓王,更不再賞賜封地,可是即便如此,大興朝皇室的領土、百姓人口、賦稅等等,仍舊不夠用。
承光帝比起先頭兩位皇帝,有着更大的野心。他甚至想到了剝奪已經封王的諸多兄弟和堂兄弟、侄子的封地。——大興朝的封地一旦分封出去,那麽該封地之上的領土、百姓、賦稅徭役、軍隊等等,都由該封地的藩王享有,皇帝不得幹涉。
這樣的情形下,因太祖皇帝、先帝皆是兄弟、子孫衆多之人,二人分封出去的土地很是不少,他們當年還不覺如何,可是等到了承光帝這裏,已經很明顯的發現這等藩王分封的弊端了。
也正因此,承光帝在有人找到了昭王“後代”蕭君烨的時候,才會很是猶豫了一段時間,給蕭君烨賞賜了不少東西,甚至帶進宮中居住,唯獨不肯令其就藩——當年太祖皇帝心疼自己那個為自己拼死拼活打贏了不少戰役的在戰場上失蹤的幼弟,因此為其後代賞賜的是極其富饒的江南之地——承光帝本就在為封地一事頭痛,見狀自然不肯将原本屬于昭王後代的封地給蕭君烨了。
而蕭君烨自家事自家知,他明白自己的身世有異,朝廷之中,那些原本和太祖幼弟交好的人,又早早都死了。沒人特特提及昭王就藩的事情,蕭君烨自己也不提,承光帝也只把這件事忘記,每年會給蕭君烨不少俸祿和賞賜,恩寵亦是不少,卻唯獨不讓蕭君烨成親和就藩。
不過,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
蕭君烨低頭看看睡在他身側的蕭無塵,見蕭無塵還穿着一身小太監服,披着他的大衣裳,蜷縮在他身邊睡得香甜的模樣,蕭君烨心中就是一陣柔軟。
他的無塵,從來都讓他無可奈何。
就像當年他甫一進宮,雖然長得有些富家公子的貴氣,然而說話上卻分毫不會官話。那時不少人在表面上親親熱熱的和他說話,背地裏卻在嘲笑他。
只有蕭無塵,三歲的小孩兒,背着雙手,聽着他的土話,立刻就開口道他“不知禮”,然後就去求了承光帝,讓他去東宮住,和他一起上學等等。
那個時候,蕭無塵還特特給他找了幾個說官話說的特別好的宮人,日日陪他說話。等到後來,蕭君烨的官話才日日好了起來,在這皇宮裏,也慢慢找到了生存之道。
只是他在東宮沒有呆多久,在蕭無塵五歲那年,那時的沈氏在照顧再次生病的蕭無塵時,發現蕭無塵在病中開始叫他,而不是叫她這個貼身伺候的姨母時,就開始設計求承光帝讓他離開東宮。
而承光帝原本就不願意他與已經被冊封為太子的蕭無塵太過接近,也就順勢讓他搬離了東宮。
幼時的事情,蕭無塵年歲小,或許不記得了。可是蕭君烨記得。
他還記得那個小小的蕭無塵,板着小臉,背着雙手,羨慕的和他一起讀書,站在窗子裏頭羨慕的看他打拳練武,和他一同用膳,以及生病時的可憐兮兮的模樣……
蕭君烨想,緣分當真是不可言說的東西。他因着幼時的事情,時常關注着蕭無塵,待他關注的越來越久,越來越在乎蕭無塵的時候,才發現這個時間,已然越來越長,長到他和蕭無塵,都已經長大,而他的那份在乎,也在不知不覺中,變了味道。
蕭君烨這般想着,忍不住情動,放下手中的原本太子該處理的東西,低頭去親蕭無塵。
他原本只親了蕭無塵的額頭。
可惜蕭無塵的額頭光滑飽滿,親了一下之後,他就忍不住想再親一下。可是擔憂會吵醒蕭無塵,于是他的目光就落在了蕭無塵挺翹的鼻子上,心念一動,又親了上去。
親完之後,蕭無塵還是沒有醒,只是雙唇微動,不知是在呓語,還是在睡夢之中,感覺到了饑餓。
然後蕭君烨的目光就死死地盯在了蕭無塵的雙唇上——他想,這真的不怪他的。當真要怪,大約也只能怪蕭無塵的雙唇太過誘惑,只消這樣輕輕一動,他就忍不住想要親上去了。
蕭君烨如是想着,唇角彎了彎,就當真低頭,雙唇對準了蕭無塵的唇。
要親上去。
溫柔的親上去。
蕭君烨心中這樣想着,可是好巧不巧,在他親上去的前一刻,蕭無塵醒了。
一雙桃花目中,竟是罕見的有些朦胧和模糊,一副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樣。
蕭君烨登時就有些親不下去——他覺得,這個時候再去親蕭無塵,好像真的有些欺負人了。
蕭無塵自從和蕭君烨說開之後,自覺和蕭君烨的相處與平日無異,倒也不曾避諱甚麽,結果怎麽也沒有料到,他這稍稍在馬車上午睡一會,蕭君烨就跑來開始親他——他就是想繼續裝睡,也裝不下去了。
所以,他只能趕在蕭君烨在親他的唇之前,佯作剛剛醒來的模樣。
“醒了?”蕭君烨沒辦法親下去,只好按捺了心中绮念,擡起頭,頗為君子地問道,“要更衣麽?”
蕭無塵:“……”他才不會理解錯這個更衣的意思!
果然蕭君烨就指了指馬車後頭的隔間:“恭桶在後面,塵兒盡可去。”想了想,又補充道,“早上時,寧陽侯就與皇叔商議了,今日趕上一趕,待到明日晌午,應當就能到達洛陽城,因此今日馬車是不停的。塵兒若有三急,且不可憋着才好。”
蕭無塵:“……”他當然不會憋着!可問題是,之前他在馬車裏解決的時候,蕭君烨自是不在的。他解決完,只要往馬車車窗外頭放出一條綢帶,就很快就有人來收拾恭桶。因此就算是佯作小太監藏在蕭君烨的馬車裏,他這幾日也不曾受過甚麽委屈。
可是,那些事情,在蕭君烨不在的時候,他去後頭解決,自是無礙。但蕭君烨現下正和他待在一起……蕭無塵如何肯去?
“我無此想法。”蕭無塵只得略有些憋屈地開口道,“不過,我身上衣服皺了,的确要換身衣裳,還要麻煩皇叔暫時離開馬車一會。”
蕭無塵坐了起來,往外頭看了看天色,就轉頭對蕭君烨面無表情地道。
蕭君烨心下無奈。從前總是他繃着臉的時候多,可是,自從他的無塵答應和他在一起了,反而是無塵繃着臉的适合多了。難道是他很不讨心上人的喜歡麽?
蕭君烨心中懷疑着,但見蕭無塵當真在扯着衣服,皺着眉頭,心中就知道心上人想要換衣裳是真,想要出恭……大約也是真。
他的無塵,當真是太害羞了。
蕭君烨心中無奈地想着——他們都在一起了,親也親過,抱也抱過,還在一個房間睡過了,區區出恭而已,何須避着他呢?
他們遲早,要比現下更加親密的。
只是心上人堅持,蕭君烨又舍不得心上人憋久了傷身,只好捏了捏蕭無塵的手,溫聲道:“好,塵兒換衣裳。皇叔正好去走一圈,為你拿些湯水過來。”
那些湯水,自是阿藥和阿啞待在太子的馬車裏,特特熬煮的。畢竟蕭無塵的身體不比旁人,趕路又極其辛苦,若是不想法子補補身子,蕭無塵這一路上,還不知道要病上幾次。
蕭無塵頓了頓,就點頭謝過蕭君烨。
蕭君烨再次湊近蕭無塵,低下頭,似是想要親一下蕭無塵。
可是蕭無塵恰好也在這個時候垂下了頭,蕭君烨看不到蕭無塵的臉,頓了頓,就在蕭無塵的發頂親了一下。
“等着皇叔。”
接着就下了馬車。
蕭無塵心中松了口氣,就兀自去出恭。
等将綢帶放到外頭,才後知後覺的想到,他仿佛又做了傻事。畢竟,綢帶一出去,那外頭專門等着倒恭桶的人,還有一直都注意着這輛馬車的皇叔,不就立刻知道他出恭的事情了麽?
蕭無塵:“……”
這世上總有許多不可預料的事情。
蕭無塵想了一會,便也不太在意了。都是男人,想這些事情,又有甚麽意思?
他還是想一想明日洛陽城外,他将要面臨的困境,以及今天晚上,怎麽把自從他們說開了之後,就不肯睡床下,妄圖爬床的皇叔給趕下去的事情吧!
時間一晃而過。
眨眼間就到了第二日。
洛陽城裏,很多人正等着大軍的歸來,正等着一些人的出糗,甚至不惜鼓動了承光帝,在三日前,就派了人專門去看着大勝歸來的大軍,以免有人已經離開的人,會突然跑回去。當然,洛陽城的城門處,無論是出城還是進城,現下都是嚴加檢查,足足增加了兩倍的人手。
而趕往洛陽城的路上,蕭無塵一早就被蕭君烨叫起來。因為算着路程,今日晌午就能趕到洛陽,若是一切順利,當天中午就能見到承光帝,下午面聖,将邊境的情形報給給承光帝,等到晚上,将軍們就能各自回家,而蕭無塵也能回東宮去了。
正因此,這天早上天剛剛亮,蕭無塵就被蕭君烨叫了起來。
整個人迷迷瞪瞪的,好一會反應不過來,就只幹巴巴的坐在床頭,看着蕭君烨把衣裳塞給他。
等到蕭君烨換好了衣裳,回頭看到蕭無塵還沒徹底清醒的時候,蕭君烨目光微閃,就要心中激動的想要上前伸手給他心尖尖上的人更衣——
“阿啞——”
蕭無塵雖然還迷瞪着,但還是察覺到了有人在往他身上摸,當即就喚了最尋常為他更衣的阿啞的名字。
蕭君烨:“……”他能去殺了阿啞,然後日日夜夜守在蕭無塵身邊麽?
以及更衣這些小事,何必讓蕭無塵身邊的貼身太監做?他一伸手,就能順便做了呢。
蕭無塵發了好一會呆,才險險趕在蕭君烨要對他“動手”之前,徹底清醒了。
清醒之後,他自是不肯讓蕭君烨幫他換衣裳,只自己擦了把臉,就開始習慣的穿上了小太監的衣裳。
穿完之後,他還有些別扭的多看了自己一眼。他想,這大約是他最後一次穿這身太監衣裳了吧?
孰料蕭君烨默默的把蕭無塵的動作都看在眼底,默默地決定,等到蕭無塵把這身太監衣裳也換下來,就把他這些天收集的蕭無塵穿過的太監服,統統都收到昭王府去,藏起來!統統藏起來!
然後等到将來的某一日,或許他的無塵還會願意穿給他看……
蕭無塵上了馬車,因起的太早,等喝了阿藥那邊送來的早膳和熱湯後,稍稍坐了一會,就又重新在馬車上睡了起來。
等到了辰正時候,蕭君烨才來叫他。
與此同時,四公主和驸馬知道了元王在承光帝面前做下的事情,只恨不能将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侄子給塞回到他娘肚子裏!
“糊塗,糊塗!”四公主恨恨道,“你只道太子連續數日不曾在大軍中出現的事情,就只有你一人知道麽?本宮知道此事,蜀王知道此事,太後知道此事,還有周遭的那些藩王,他們統統都知道此事!可是,他們知道歸知道,又有幾個當真自個兒就跑去父皇面前說這些的?哪一個不是在心裏頭算計了再算計,這才要麽算計的對手去,要麽派和自己表面上不太親近的臣子往父皇面前去說這件事情?就只有你……”
四公主恨聲道:“就只有你這個糊塗皇孫,竟然膽敢自己就往父皇面前去說這件事情!你可知道,太子既能做了這麽多年太子,甚至在身體逐漸好了之後,依舊能在父皇面前穩坐太子之位,太子倚仗的,可從來都不只是父皇的寵愛,還有他自己的聰慧!這樣的太子,你只道你看到的聽到的就是真的了,可是你可曾想到過,這些你看到聽到的東西,或許都只是那蕭無塵的故意算計呢?”四公主神色微微複雜,“畢竟,這可不是蕭無塵頭一次做這件事情了。”
元王聽罷,心中一震,可是随即想到他在外頭聽到的那些消息——四公主是他嫡親的姑姑不假,四公主願意耗盡所有為他奪取那個位置也不假,可問題就在于,一旦他奪取了那個位置,他這位好姑姑,是不是立刻就會調轉矛頭,開始讓他把她幫他得來的皇位,讓給一直被幽禁的父王?
元王不願如此,這才被人挑撥。可是,這些話,他卻是不能也不敢說給四公主聽的。
四公主訓了元王半晌,見元王固執的不肯說話,心中嘆氣,末了只能又白白囑咐幾句,讓元王往城外去,一路之上,謹而慎之,千萬莫要再多說話,行這等太過明顯的小人之計了。
元王目光微閃,不知想到了甚麽,忽而開口:“有一事,侄兒從前不敢問,今日卻覺此事不得不開口。不知……”
“你是本宮侄兒,有何事不可說?盡可問來。”
“侄兒想問,當年興太祖皇帝做了皇帝,沒有讓自己的父親做皇帝,是對是錯?”元王雙目灼灼看向四公主,“若有朝一日,侄兒成事,那麽,坐上那個位置的,究竟是侄兒,還是被幽禁數載的父王?”
四公主面色登時一僵。
巳時正,洛陽城外。
元王如今成了承光帝身邊最為寵愛的人,走哪兒帶到哪兒,如今即便是大費周章、布下重重大軍的來到郊外迎接邊境歸來的大軍和太子,竟也不介意将元王帶在身邊,語氣還頗為親密。
“……反正啊,不管怎樣,七皇叔心中都最孝敬皇祖父。這次七皇叔回來,皇祖父盡可将七皇叔留在身邊,再不讓他走了就是了。只是,七皇叔素來都是多愁多病,太醫都說了七皇叔的病當要養着,如何能在到處奔波,監國理事?到時候,怕是還要皇祖父繼續處理政事。好在皇祖父如今老當益壯,自是撐得起咱們大興朝,想來七皇叔就是知道了此事,也定會安心在洛陽城裏養病。”
元王的一席話說的周遭皇親國戚和大臣目光一凝,俱都低頭不語。
承光帝聽了,擺弄了一下大拇指上的扳指,笑道:“朕的孫兒,說的果然不錯。合該當賞。不過,朕今日帶出來的東西,都是要賞給三軍和你七皇叔的,待回宮時,你記得去跟朕讨賞去才好。”
元王的目光落在承光帝的內侍一直捧着的托盤上。他知道,那只托盤上,放了兩顆丹藥。
“皇祖父又在逗孫兒了。孫兒可是知道,皇祖父今日,可是帶了兩顆丹藥出來。這兩顆丹藥裏頭,一顆是給七皇叔的,另一顆,如何不能賞賜給孫兒?”
承光帝聞言大笑,良久才眯着眼睛看着遠處的來人,意味不明地道:“朕的孫兒這次卻是說對了,這兩顆丹藥,的确只有一顆是給太子的。若太子這次當真讓朕滿意,那顆延年益壽的丹藥,自是賞賜給太子。若太子令朕失望,那麽……”承光帝說罷,頓了頓,又笑着看向元王,慈愛道,“不過,你既喜歡,待你皇叔服下其中一顆之後,另一顆朕便賞賜了你好了。朕心中,你與太子,是同樣的重要,朕絕不偏心任何一人。”
元王聞言,先是大喜,随即後背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他聽懂了,他終于聽懂了皇祖父的話外之意!皇祖父的兩顆丹藥,一顆延年益壽,另一顆自然是毀損壽元和健康的丹藥!若這次他當真有功,舉報了提前進洛陽城的太子,那麽,他自然當得賞,那顆不好的丹藥,當然要給太子吃;可是,若那狡詐的太子如姑姑所說,當真是狡兔三窟,其實還留在大軍之中……
元王額頭之上,竟也開始冒汗。
蜀王大腹便便,在一旁心中對着自以為是的元王冷笑連連。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是希望元王的願望能成真。畢竟,與對付當今太子相比,對付一個虛有其表的元王,顯然更加輕松。
與蜀王有相同想法的還有魏陽侯。
即便是他的妹妹在宮中失去了那個仙人轉世的孩兒又如何?他的妹妹還年輕,總有再次有孕的時候。再說,他的妹妹如今就已經是加了封號的皇貴妃了,到時再加封的話,何愁不是皇後?就算當真不能生,說來,他的長女,也到了能嫁人的時候了呢。
只是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這次太子當真是在自己糊塗,提前進了洛陽城。
而這大軍之中,其實并沒有太子的蹤跡。
眼看大軍越發靠近,饒是承光帝,也忍不住緊張了起來。
蕭無塵是他當年千盼萬盼才得來的兒子,也是他悉心寵愛着長大的兒子。
承光帝一生的父愛,大半都給了蕭無塵。因此即便如今他不是那麽的寵愛蕭無塵了,承光帝如今,也不願意蕭無塵“犯錯”。
他希望在這歸來的大軍之中,看到蕭無塵的身影。
哪怕當初有人設計要哄騙蕭無塵回洛陽城的時候,其中也有他的暗中推動,但此刻,承光帝仍舊想要自己選的繼承人笨一些,蠢一些。畢竟,他雖年老,但身子尚且還好,太子蠢笨一些,他才能将他其餘的所學,慢慢教給太子不是?
“報——寧陽侯拜見陛下!”
“報——昭王拜見陛下!”
“報——骠騎将軍拜見陛下!”
“報——”
……
接連幾次之後,依舊沒有太子蹤影。
元王心中大喜,其餘人心中驚疑不定,承光帝面色微變的時候,太子身邊的內侍忽而出現,匍匐在地。
“奴才見過陛下!太子途中車馬勞頓,身上疲乏,如今竟是忽然病了,呓語不止,竟不能前來拜見陛下!還請陛下往馬車之中一觀,或是讓太醫立刻去診治太子!”
元王心神大駭,連連後退幾步。
承光帝面上陰晴不定,良久才道:“我兒竟病了麽?那倒是可惜了朕為他特特留下的兩顆大補的丹藥。可惜,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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