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眼見着對面上百人都好似聞到腥味的鯊魚一般齊刷刷扭過頭來, 展鸰頭皮就是一陣發麻。

可事到如今已然是箭在弦上, 不得不發, 她沒有退路,只能閉着眼往前走。

好在席桐和小九仗義!哪怕後者有點兒坑……

黃大仙皮笑肉不笑的呵呵幾聲,又換了個動作, 越發顯得飄逸了, “這位姑娘莫要胡鬧, 當心神明怪罪。”

百姓們定睛一看,竟是一位年輕貌美的姑娘, 杏眼桃腮笑盈盈,漆眸清澈水汪汪,瞧着倒是十分賞心悅目。可她頭上戴着漂亮的銀釵, 穿一套墨綠色繡梅花的綢緞襖裙, 袖口領口出的好風毛,越發襯得肌膚白皙明豔動人, 端的是個俗世好女子,跟什麽大仙豈有半分關系?

男人和老人們倒罷了,先就在心裏暗贊一聲, 又七嘴八舌的道:“小姑娘家家的胡說八道什麽?大冷天的,快家去耍吧。”

“你年輕不經事, 不曉得厲害, 當心叫神明着惱!”

“黃大仙大人大量, 且不會怪罪你,姑娘, 快走吧!”

只是那些女人們卻已經惱了,夾着嗓子道:“什麽大仙,這就是個妖女!”

“正是,黃大仙你瞧瞧她是不是狐貍精變的!快收了她吧!”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說着,看向展鸰的眼神十分可怕,好像與她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怨,随時都可能沖過來把她撕碎了。

下面的席桐和小九,上面的褚錦和夏白,見此情景都不禁繃緊了神經,與暗處潛藏的士兵一同戒備起來。

他們早就做好了兩手準備,若是這位姑娘當真能夠兵不血刃的将黃大仙從神壇上拉下來自然最好,可若是不成,也只好來硬的了。

被洗腦之後的人瘋狂起來狗都不敢惹,現在百姓們已經對黃大仙深信不疑,十分擁護,如果展鸰不能拿出切實有效的證據,只怕先就要被這些人砸死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大庭廣衆之下,只要自己小心些,黃大仙也不好怎麽樣。

想開之後,展鸰忽然就覺得不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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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沖黃大仙笑了笑,一本正經的道:“路過貴寶地,且見道友作法,一時技癢難以自持,也想着與道友一同分擔。畢竟我等修習仙法,初衷便是造福天下,澤被蒼生,道友不必客氣。”

還不必客氣……他一點兒都不想客氣!

沒想到這姑娘年紀輕輕的竟這般不要臉,光明正大的想從自己這裏分一杯羹,還說的如此冠冕堂皇,叫黃大仙想拒絕都不好開口了。

人家都說了要“分擔”、“造福天下蒼生”,若他再開口攆人,豈不是自己打臉?

黃大仙直勾勾的盯着展鸰看了會兒,勉強擠出一絲扭曲的笑,“好說好說,客氣客氣。”

小娘們兒,回頭有收拾你的時候!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叫你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這麽想着,黃大仙又甩了下拂塵,緩緩吐息幾次,對展鸰做了個請的手勢,“仙姑請!”

且叫我瞧瞧你有何本事!

展鸰微笑,“仙長請!”

當然是你先走,我随時拆臺的好!

“仙姑請!”

“仙長請!”

“還是仙姑請!”

“還是仙長請!”

兩人你來我往了五六個來回,誰也不肯先動,弄的一衆百姓也跟着看過來看過去,場面一度十分滑稽,可誰都沒敢笑。

上頭諸錦沉默半晌,“展姐姐幹嘛呢?”

夏白想了半天,有些遲疑的道:“攻心為上,或許是策略吧……”

畢竟他們對黃大仙知之甚少,若是貿然發力恐失了先機,倒不如先暗中觀察,謀定而後動。

展鸰最不怕的就是拖時間,只是慢悠悠的跟黃大仙打太極,可漸漸地,那些信衆不幹了。

方才正叫他“診治”兒媳婦的大娘有些不大着急的道:“大仙,您還是先給俺兒媳婦瞧瞧吧,這邪祟一日不除,老身阖家難安啊!”

正跟展鸰鬥氣的黃大仙給她這一打岔,險些岔了氣,展鸰不失時機的道:“是呀仙長,人命關天,還是莫要推辭了,請吧!”

那大娘也順着道:“是呀大仙,仙姑說得對啊,人命關天啊。”

黃大仙咬了咬後槽牙,心道仙姑個屁!還不知是哪兒冒出來的臭娘們兒……

哼,既如此,也別怪我不客氣,非給你點顏色瞧瞧不可,且叫我看看你有幾斤幾兩。

黃大仙沖展鸰颔首示意,又環視四周,正色道:“諸位鄉親有所不知,這邪祟好生厲害,若要徹底祛除,還得本仙親自下場……也罷,待我作法,暫且将它略壓制一回!”

因半路殺出個展鸰,他不得不将淫辱女子的計劃延後,打定主意給對方來個下馬威。一來好叫她知難而退,二來若是能唬住,嘿嘿,瞧這小娘子竟是難得上等姿色,如此放過豈不可惜?

這麽想着,黃大仙作起法來越發賣力。

他從袖子裏掏出個花紋繁複的銅鈴,閉着眼睛瘋狂搖擺,與雜亂的鈴聲一同響起的還有他口中叽裏咕嚕念的所謂咒語。

黃大仙像模像樣的踩着八卦步轉起了圈子,每當走到展鸰跟前便越加折騰的厲害,不多時,展鸰就給他鬧得頭疼。

可算見着現場版的跳大神了!

若說席桐打從一開始就對這個坑蒙拐騙的江湖術士沒好印象,那麽等看了剛才對方看展鸰那淫邪的眼神後,席桐就很有點兒将黃大仙抽筋剝皮的念想了。

眼下雖不好打殺,可叫他出個大醜還是可以的。

因黃大仙動作幅度十分之大,等閑場地根本施展不開,百姓們直接給他讓出來中間一個大圈,張牙舞爪的他落在席桐眼中簡直滿是破綻。

席桐冷笑一聲,垂下眼睛在地面飛快搜索起來,很快便鎖定了一塊小石子。

黃大仙兀自閉着眼睛唱跳的投入,卻忽然覺得右膝彎猛地一疼,整條右腿瞬間麻木,他還來不及反應就哎呦一聲面朝下撲了下去。

展鸰先是一愣,然後飛快的扭頭看席桐,沖他挑了挑眉。

席桐回了個眼神,繼續癱着臉當護法。

小九這不頂事兒的已經噗嗤笑出聲,好些圍觀百姓也紛紛驚呼出聲,生怕黃大仙有個好歹。

展鸰他們幾乎已經準備好了看熱鬧,誰知這黃大仙也不是省油的燈,千鈞一發之際竟豁出去了,摔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之後抓緊拂塵和鈴铛來了個就地十八滾,然後“嘿!”一聲爆喝,從地上一個鯉魚打挺……沒起來,之後又毫不氣餒的順勢甩腿盤膝,終于将自己擺成了盤膝而坐的姿勢。

展鸰&席桐:“……”

這他媽也行?!

還別說,這一套動作下來袍袖翻飛,正經挺賞心悅目!

衆信徒先是一驚,繼而也不知誰開始帶頭鼓掌喝彩,“好!”

剛才忙亂之中,黃大仙的額頭磕在地上紅了一塊,周身看不見的地方也都摔得火辣辣的疼,可難為他竟還撐得住,依舊面容肅穆,好似剛才的摔倒并非意外,而是必要的整套動作而已。

樓上的諸錦和夏白:“……”

拿諸大人的清白發誓,他們活了這麽大,都沒看過這麽精彩這麽賣命的街頭賣藝的!

等衆人的喝彩聲漸漸低下去,黃大仙才一臉嚴肅的站起身,輕描淡寫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将銅鈴放回竹筐,又抖了抖袖子,不緊不慢道:“才剛是我作法,這邪祟甚是厲害,損耗了我不少功力。唉,你們肉眼凡胎,本是瞧不見的,只是我等本就是慈悲心腸,少不得叫你們開開眼!”

剛才折騰厲害了,這會兒他腦門兒上都微微見汗,且有些氣喘。

衆人俱都激動不已,屏息凝神等着他大顯神威。

展鸰和席桐他們也都目不轉睛的瞧着,準備等會兒見招拆招。

就見黃大仙先用一塊手巾給自己擦了擦手,又掐了個訣,這才抓過那女子來,将她的衣袖往上一撸,露出一段渾圓藕臂來,一聲爆喝,化手為刃,在她胳膊上用力砍了下。

被當衆掀了衣裳的婦人又羞又氣又害怕,再加上黃大仙砍得甚是疼痛,當即哎呀叫了一聲。

“啊!血!”

“有血!”

“真有邪祟!”

人堆兒裏忽然炸開了鍋,好些靠的近的一眼就看見黃大仙拿開手之後,那婦人胳膊上赫然幾道血痕!

人群中好似油鍋裏丢入鹽粒,瞬間亂作一團,以那婦人為中心的百姓拼命往後褪去,生怕給邪祟沾上。而後頭那些看不見的卻十分好奇,拼命抻着脖子、墊着腳尖往裏鑽,裏頭的人出不去,外頭的人進不來,一時間亂作一團。

那婦人跌坐在地,看着手臂上的鮮紅血痕,渾身發抖,喃喃着說不出話來,腦子裏頭嗡嗡做響,竟也有些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被邪祟附體了。

她生性憨直,奈何婆婆刁鑽、丈夫無用,一味的将怨氣撒在她身上。前幾日婆婆又罵她成親三年來只生了兩個賠錢貨,挑唆着男人要休了她另娶。奈何這婦人在鄉間名聲甚好,婆婆想了許久,聽說城中來了大仙,這才想出來邪祟附體這麽個由頭……

額頭上頂着大包的黃大仙得意極了,偏還要故意做出一副沒什麽的表情來,眼角的餘光卻一刻不停的瞅着展鸰,似乎是想看她如何應對。

樓上的諸錦和夏白也啧啧稱奇,又不由得替展鸰擔心起來,她該如何應對?

展鸰笑着點頭,也跟着拍了幾下手掌,然後拿眼睛在人群中一掃,忽然沖一對四十歲上下的夫婦招招手,“兩位且往這邊來。”

那夫婦二人本是沖着黃大仙的名頭來的,當下有些猶豫,誰知黃大仙竟親自發話了,“不必擔憂,想來這位仙姑也是個有才幹的,必然不會叫你們失望,去吧。”

兩人對視一眼,既然黃大仙都這麽說了,那就去吧,大不了看不準不給錢就是了!

夫婦二人磨磨蹭蹭過來,有些不大情願的喚了聲仙姑,眼中明晃晃的流露出懷疑。

這樣年青,打扮得還這樣好,哪裏像個修行的人?

展鸰也不在意,只是叫小九拿了個條凳請他們坐下,忽然開口道:“二位是要蔔卦?”

那兩人登時一驚,脫口而出,“你是如何知曉的?”

展鸰笑而不語,也裝模作樣的掐了掐手指頭,慢悠悠道:“令郎……”

她故意拖着個長腔,旁人倒罷了,那對夫婦卻已然變了臉色,騰地站起來,“仙姑!”

衆人登時一片嘩然。

瞧這個情景,分明是猜,不對,是算對了?!

黃大仙的臉色也瞬間難看起來,險些維持不住自己仙風道骨的高人形象。

怎麽可能?!她還什麽都沒問呢!

小九一張嘴都合不攏了,悄悄碰了碰席桐,面帶敬畏的道:“娘咧,展姑娘莫不是真的能掐會算?”

席桐也不說話,只是定定看着他,一臉的諱莫如深。

他越是這樣,小九心裏越沒底,整個人都有些毛毛的,再看展鸰的時候,眼神都帶了恭敬。

感情還是真仙姑?!

眼見着仙姑一張嘴就把他們想問什麽都說出來了,那夫婦二人頓時疑慮全無,忍不住開了話匣子。

原來他們家中有個兒子正在讀書,前頭已經考了三回都不中,眼見着又到了二月中,再有幾日又要下場,一家人都十分忐忑。這老兩口今日本是去青龍寺替兒子燒香拜佛的,回來的路上又無意中聽見什麽黃大仙,本着多多益善的想法,也就擠過來了,想再請大仙給兒子算一卦,心裏也好有個底。

展鸰垂眸嘆息,輕飄飄丢出來一句話,“求的簽文不好吧?”

“您真神了!”男人心悅誠服道,又有些愁眉苦臉的,“乃是個下簽!”

大娘唉聲嘆氣的,“他日日苦讀到深夜,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人都消瘦了好些,我這個當娘的看了心都要碎了!”

她說一句,旁邊的男人也跟着嘆一句,又抱着手哀求道:“仙姑神通廣大,既已知道小人心事,還望仙姑施展神通!”

上頭諸錦和夏白一邊吃茶一邊嘆道:“酣暢苦讀何曾是個享樂的事了?想當年爹爹皇榜登科之前,也是如此的!”

夏白是武舉出身,雖然沒有特別多熬夜苦讀的經歷,但他們夏練三伏冬練三九也是極其艱難的,聽了這些頗有共鳴,可也越發替展鸰擔心了。

這科舉一事,該怎麽幫?總不能叫大人徇私舞弊吧?

展鸰一臉嚴肅的聽着,時不時跟着點頭,完了之後沉吟片刻,悠長一嘆,“罷了,我本不欲過問紅塵俗世,奈何卻算到有此一遭,我與你們有緣!少不得施展一二!”

那夫婦二人一聽,歡喜無限,連連道謝,又眼巴巴的看着她。

展鸰問了他們兒子的名諱,雙目微合,又裝神弄鬼的掐了幾下指頭,覺得差不多了才道:“我算過了,令郎命中有此一劫,不過卻也不全然是壞事。常言道,福禍相依,他早年頗有不順,多些磨砺,只要過了這道坎兒,以後就都好了!”

她這麽一說,那當娘的眨巴着眼想了一回,立即一拍大腿,轉頭對自家男人道:“仙姑說的很是,咱們兒子從小到大可遭了不少罪!又是摔着腿,又是發燒的,前兒上街不是還叫人偷了錢袋去?如今身子骨也是越發虛了,吃藥竟比吃飯還多呢!”

夫妻兩個煞有其事的交流了一回,越發覺得展鸰算的準,态度也更加恭敬了。

展鸰微笑,“難得緣分,這又是我在黃泉州頭一回施法,少不得的破個例。常言道盡人事聽天命,如今我也助你們一臂之力。這裏有個符,你們拿回家去挂在令郎書房正北的牆上,再叫他每日早晚繞着院子走三圈,每走一圈歇息一刻鐘,頭一圈由東往西,次一圈從西往東,第三圈再由東往西,千萬不可錯記。若是遇到刮風下雨等天氣不好的時候,便在屋裏走上兩刻鐘,每走一刻鐘停一刻鐘,也是這個方向,萬萬不可中斷。如此一來,倒是多幾分把握。”

說完,她就朝席桐一伸手,席桐一言不發的開了個扁平的書袋模樣的東西,從裏頭抽了一張黃紙。

展鸰拿着那黃紙,先空手往桌上兩根蠟燭的燭心輕輕捏了下,便見那兩根蠟燭忽然憑空着了!

衆人不由得發出陣陣低呼,又小聲議論起來,覺得這展仙姑沒準兒是貨真價實的,沒瞧見連昨兒黃大仙的招數也會使麽?

展鸰面不改色的将那黃紙虛虛往紙上燎了片刻,衆目睽睽之下,上頭竟慢慢顯出龍飛鳳舞幾個大字來:

“文昌庇佑,邪祟不侵!”

下頭還有好些奇形怪狀的符號,瞧着果然是深不可測的樣子。

展鸰将符紙抖了抖,又在空中畫了個半圓,好叫衆人都看清了,這才遞給那對夫婦,“且拿回去吧,莫要沾水。我已加了法力在上頭,只管叫令郎照我說的做,保管身子骨就好了。科舉一事兩位也暫且放寬心,前頭說了,令郎有此一劫,若是這回得中,自然是好事;若是不中,也不必擔憂,厚積薄發,來日必然一鳴驚人,他福氣造化且在後頭呢!”

二人聽她非但能管文昌老爺的事,竟還帶着治病強身,越發恭敬的不得了,雙雙起身,彎着腰,伸出兩雙四只手小心翼翼的将那符紙托在掌心,睜着眼睛翻來覆去瞧了好幾回,引得衆人也都使勁瞅,十分豔羨。

呵,瞧這些紋樣,當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果然是極深奧的!

展鸰也不要錢,那對夫婦越發感激不已,千恩萬謝的去了,臉上也比來時多了好些光彩。

經此一役,展仙姑的名聲瞬間打響了,幾乎與黃大仙不相上下。

原本圍攏在黃大仙周圍的百姓差不多分出一半過來,争先恐後的喊仙姑,又求她發神威。

諸錦他們看得過瘾,覺得比外頭那些舞龍舞獅、跑旱船的有意思多了;展鸰一回生二回熟,做完了之後也覺得十分過瘾。

她先謙虛了一回,又擡手下壓,示意大家安靜,非常寬厚且大度的道:“諸位不必着急,不過雕蟲小技罷了,想必黃仙長也十分精通,大家可以去他那裏,道法自然,都是一樣的。”

黃大仙笑的就有些扭曲。

誰知話音剛落,一個漢子就忙不疊的拍馬屁,大聲道:“還是仙姑更厲害些!您方才甚麽都沒問,卻什麽都算準了!”

此話一出,當真回響萬千,好些人紛紛表示展仙姑才是真正的仙風道骨、德行高遠,能掐會算,更難得的是竟然連一個銅板都不要的!

于是展鸰越謙虛,過來的人反而越多……

黃大仙恨得直咬後槽牙,恨不得現在就拿拂塵甩花了前頭那張如花似玉的妖精臉!

沒想到這小娘們兒竟還真是同道之人,做的如此熟練!

接下來,展仙姑又替兩個大娘解了夢、幫一個大爺抓了邪祟,信衆都是坐下的時候憂心忡忡,起來的時候一身輕松,顯然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

不過剛開始展仙姑那手蔔卦明顯過于震撼,以至于衆人雖然也相信她肯定其他法術也很在行,不過顯然找她算卦的更多些。

眼見她算得飛快,将自己的肥羊一個個白白送走了,黃大仙心疼的五髒六腑都揪起來了。

他兀自生氣,一個托兒卻悄悄跑過去低聲耳語,“大哥,這麽下去不成啊,您的先立威,趕緊把這些人的心意轉還回來!不然咱們可真要空手而回了!”

黃大仙一驚,趕緊收斂心神,也顧不上生悶氣,馬上就又努力“工作”起來。

為了壓制展鸰的氣焰,他也散出去好些符,且因為對方不要錢在先,他也不得不打腫臉充胖子,也強笑着分文不取……

接下來,黃大仙又十分出色的展示了抽小鬼兒、空手下油鍋等神技,引來驚呼陣陣。

可不等他得意的,對面的展仙姑就好像跟他作對似的,也不慌不忙的抽小鬼兒、空手下油鍋!

黃大仙的冷汗就下來了,終于知道自己這回踢到鐵板。

這幾乎就是他會的所有招數,眼見着對方竟然一樣不差,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

那托兒又小聲道:“大哥,她好似不會看風水!”

黃大仙精神為之一振,确實!

方才有好幾個人點名想請那娘們兒看風水,可她都無一例外的推了,只說日子不對,忌風水!

她不會,自己會啊!

看風水算是黃大仙為數不多的一點真本事,雖然也是僅懂皮毛,有些不入流,可比起那些焚燒符紙治病什麽的,已經算是真才實學了。

見黃大仙那頭竊竊私語,席桐也不動聲色的湊到展鸰身邊,附耳低語,“差不多了。”

黃大仙本就是個江湖騙子,如今自己卻生生斷了他的財路,此等大仇不共戴天,再這麽下去,眼見着他就要狗急跳牆。

展鸰點點頭,沖對面使了個眼神,席桐便退了幾步,悄無聲息的從人群中消失了。

卻見那邊黃大仙已經與同夥商議的差不多了,他整了整衣裳,分開衆人往這邊走來。

到了展鸰跟前,他先笑哈哈的行了一禮,“道友果然功力深厚,原來你我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如此甚好!相逢即有緣,不如你我坐下來,略吃杯茶,一同探讨精進。”

誰跟你這詐騙犯精進?展鸰只是胡亂應付,也不答應。

見她這樣不識擡舉,黃大仙臉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了,語氣有些冷淡的問道:“不知仙姑于風水一道如何?我有心讨教,不如你我二人比試一場!”

展鸰瞅了他一眼,又飛快的往他攤子旁邊的大樹瞧了眼,這才對面前過來看卦的年輕男人道:“實不相瞞,你便是個生閨女的命!”

說着,也不管那男人瞬間垮下來的臉,又端着他媳婦的手看了一回,嘆道:“你倒是個有福的,你媳婦命中帶子,只是你命硬,給你克住了!前頭那幾個女兒你也沒給過好臉色吧?我一看你面相便知曉了!命格越發硬了!不然如何這第二個媳婦也生不出兒子?若是你實在想要兒子,須得好生待她們,收斂了你的銳氣,如此方可減輕影響,倒還有幾分希望……”

那男人略有些猶豫,覺得下不來臺,可他老娘卻已然點頭如啄米,又對着兒媳婦賠笑,又是對着展鸰作揖的,又狠命推着自己的兒子,叫他答應。

“仙姑放心,俺們家去了必然好生待這兒媳婦,啊,那些孫女也好好地!”

到底是兒子的誘惑大,那男人踟躇一番,也咬牙答應了。

只要真能生出兒子來,便是多陪送幾幅嫁妝又如何?

那年輕的女人受了這麽多年的氣,以前總有人說她不中用,如今忽然得了這話,瞬間覺得揚眉吐氣,又冤枉的很,眼淚汪汪的狠命錘了男人幾把,男人垂頭喪氣的,也覺得有些對不起她,故而不敢還手。

那老娘也對着兒媳婦好生安撫,又對展鸰賠笑道:“仙姑,只好生伺候就行了麽?您,您不給個符麽?”

對這樣的吊癌晚期患者家族,說實話,展鸰其實一根草也不想浪費,只是可憐那女人罷了。

她故意拿腔捏調的哼了半日,這才一臉無奈的道:“大娘,實不相瞞,你兒子的命格太硬,我今日說破已然是洩露天機!實屬不該,若是再給符咒,唉,不可不可,萬萬不可!”

殊不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她越這樣推三阻四,千不肯萬不肯的,那對母子就越發望眼欲穿,非要不可。

兩邊拉扯了一會兒,這母子二人竟跪下了,“求仙姑發發神威,施展神通吧!不然俺們老邱家要斷了香火了!”

連帶着那女子也跟着跪下了。

展鸰這才嘆了口氣,作勢叫他們起來,痛苦萬分道:“罷了,罷了,我本立志造福天下,澤被蒼生,自然是無怨無悔……唉!”

說完,到底是抽了張符出來。

她無聲念了一段,又去火上一燎,上頭漸漸顯出些花樣和字跡來。

那男人是識字的,看過之後就有些遲疑,賠笑問道:“仙姑,俺是想生兒子,如何卻是什麽婦神庇佑,福澤綿延?”

根本就不是給他的啊!

“你懂什麽!”展鸰毫不客氣的斥道,“都說過了,你的命格奇特,太過剛硬,命中屬女,輕易更改不得,若強行施展,必然命數有損!我本是見你們可憐見的,沒奈何,只好提一提你媳婦的命氣,護住了她,回頭才好将你的命格壓一壓,将她帶子的氣運分一些過去,即便如此,我也是耗費心血,勉力一試罷了,不然你還想如何?”

那男人和老娘一聽,感情若不怎麽做,自己想要兒子就得短命?那如何使得?!

當下真是什麽意見都沒了,一個兩個笑容可掬的,又面紅耳赤道歉,并小心翼翼的捧了符咒,賭咒發誓的會好生對待妻女。

等着家人一步三回頭的走了,黃大仙已經等得不耐煩,“如何,道友到底應不應與我比試?”

展鸰卻斜眼瞅他,又示意百姓們安靜,自己退後兩步,忽然指着黃大仙的鼻子大聲喝道:“諸位鄉親,此人乃是騙子!我今日是特意來清理門戶的!”

如此巨大的反轉簡直太過震撼,現場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片刻沉寂過後,卻是排山倒海一般的嘩然。

黃大仙終于端不住雲淡風輕的形象,勃然大怒,“胡言亂語!我乃師從”

展鸰哪裏肯叫他胡說八道?當即擡高聲音道:“諸位若是不信,我且證明給你們看!”

見她如此信誓旦旦的,黃大仙怒極反笑,“好,好好,我且等着,看你如何證明!”

他就不信了,這娘們兒自己都坑蒙拐騙的,難不成還敢自己打臉?

眼見着就是想獨吞罷了!

展鸰冷笑出聲,叫大家回頭,“此人四處招搖撞騙,我暗中觀察許久,本不欲搭理,奈何同出一門,哪裏能眼睜睜看他如此行事而坐視不理?少不得要清理門戶了!”

“他行的乃是天地不容的錯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瞧,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話音剛落,衆人就見黃大仙擺了兩天的攤子竟然突然燒起來了!

“走水了!”

百姓們尚且驚恐不已,更何況黃大仙?

他是清楚的,蠟燭什麽的之所以能夠自燃,是因為燭心上頭抹了白磷,可這桌子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幹幹淨淨的,青天白日,如何自燃?

若說是這什麽姓展的娘們派人動手腳,也不可能,自己那邊好幾個人圍着,明裏暗裏看着,絕沒有任何可疑分子靠近!

這,這是何道理?!

莫非,莫非真是老天發怒了?

這個念頭剛一出現,就被黃大仙自己掐滅了。

他是不信什麽天理循環、陰司報應的,不然前些年他做的孽也夠多了,怎麽還是順風順水,一點兒官司都沒惹上?若是真有報應,他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可若不是報應,這火從何而來?

難不成這娘們兒會邪術?

可是也不對,若她果然會邪術,上來就能輕而易舉将自己收拾了,何須費這般大的力氣?

黃大仙額頭冷汗涔涔,百思不得其解,腦袋裏面嗡嗡的,一時也不知該作何反應。

其實也不必他反應,因為這會兒百姓們看他的眼神已經染上了懷疑。

展鸰又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張符,熟練地往火上一烤,不多時,上面竟然顯出來一只黃鼠狼!

她将那符紙展示給大家看,又指着黃大仙道:“這厮才是被黃鼠狼黃皮子精壓覆了!”

“她是胡說八道的!”黃大仙惱羞成怒,指着展鸰道,“你才是妖精鬼魅!不,這本就是騙人的!”

“誰信吶?”展鸰冷笑道,“才剛你不就是這麽賣給百姓們符紙的麽?如何輪到自己反而就成了騙人的?”

黃大仙給她堵得說不出話來,腦袋上冷汗滾滾而下,臉都泛白了。

“何人在此喧嘩?”

正說着,夏白就帶着一隊人馬過來了,他分開人群,看着被燒的一塌糊塗的攤子,再看看展鸰和黃大仙,一臉嚴肅的道:“白日縱火,又吵鬧不休,實乃擾亂秩序,藐視王法!”

“大人,大人恁誤會了!”才剛被展鸰看過相,說她會五世同堂,活到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忙出來,顫顫巍巍道,“這位仙姑是好人哩,她見不得俺們上當受騙,要、要做什麽清理門戶哩!”

“是呢是呢!”另一個老太太也站出來,神神秘秘的道,“才剛降下天火,分明是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好大的火球!”

面對未知,人類總喜歡充分發揮想象力,于是在一群人的描繪下,事實真相已經變得展鸰和席桐這兩位“始作俑者”都不認識了:

“好大的火球,從天而降,滾燙滾燙的,吓人的很!”

“是哩,不愧是天火,就是同咱們凡間的火不一樣,格外熱些!”

“俺也看着了,分明是天兵送下來的,哎呦呦那铠甲,比戲文裏頭說的還好看哩!”

不過也有相當一部分人依舊對黃大仙信心十足,反而說展鸰有問題的,頓時鬧得不可開交。

夏白給他們吵得頭都要炸開,索性一擡手,将一幹相關人等都帶了回去。

“展姑娘,得罪了,大人那頭,還得您親自去說。”

原本大家的計劃是叫展鸰當衆揭穿黃大仙的真面目,證明一應什麽神仙手段都是假的,叫百姓不要相信,可現在呢?她确實指正黃大仙是騙子了,至于那些手法,卻一點兒都沒漏!

展鸰點頭,“無妨。”

正好,自己也有些事想說,且容她去會會這位與衆不同的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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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