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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一家客棧的時候, 天上還飄着點兒牛毛細雨, 因氣候炎熱, 展鸰和席桐也沒打傘,沒戴鬥笠、穿蓑衣,不緊不慢的打馬走着。
雖然才離開不到十天, 可心中也着實有些挂念呢。
路上遇見幾波行人, 有好心的還以為他們忘了帶傘, 還招呼哩!
“姑娘,別走啦, 且進來避避雨吧!”
展鸰就笑,“不必啦,前頭就到家了!”
那人便也笑了, 點點頭, 不再勉強,“家去好啊。”
展鸰和席桐相視而笑。
是啊, 家去好啊。
路上不少地方都淺淺的積了水,馬蹄踩上去便濺起來一朵朵的褐色小浪花,吧唧吧唧的似乎帶節奏, 倒是有些個意思。
隐約能看到一家客棧的時候,展鸰就覺得那兒不對勁。她在馬背上碰碰席桐, 有點不确定的問:“你瞧門口那兒, 是不是……有朵大蘑菇?”
又矮, 又圓溜溜的,灰突突的, 可不是大蘑菇?
不過那個頭兒是不是太大了些?
席桐瞧了一眼,也覺得明顯違背生物生長和質量守恒定律,咋那麽大個兒!
兩人不由得踢了踢馬腹,正半趕路半玩水的刺客和冰淇淋還有些不大願意,甩着脖子磨蹭。
才不要回去咧,回去就得在馬廄裏待着,一點兒意思也沒有!
爺們兒們是野馬,栓得住嗎?就得在外頭使勁兒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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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桐哭笑不得,彎腰拍了拍馬脖子,“行了,以後少不了你跑的時候。”
刺客扭過頭來,狠狠沖他打了個響鼻,連雨水帶口水噴了他一臉。
展鸰:“……哈哈哈哈哈哈!”
席桐面無表情的抹了把臉,使勁兒把刺客的腦袋掰正了,“嗯,知道了,以後沒你的份兒了。”
刺客整匹馬都不好了,冰淇淋在旁邊特別幸災樂禍,撒嗒着蹄子蹦高,颠的展鸰差點沒把住掉下來。
席桐又冷冷道:“上回的肖大俠還知道麽?嗯,就是那個壯漢,他過不幾個月就回來了,帶着好些馬回來,馬,就是你們這樣的,懂嗎?你再不好好表現,到時候就失寵了,失寵懂嗎?沒有好料,沒有黃豆,沒有蘿蔔,沒有小竈!那麽多新馬等着我去,跟你講,我都顧不上見你,懂嗎?”
刺客:“……!!!”
你果然在外面有別的馬了!
見他一本正經的威脅一匹馬,展鸰趴在冰淇淋背上笑的打滾,而冰淇淋也很人性化的将自己的嘴唇吹得啪啦啪啦響,噴的口水漫天飛舞,馬臉上面滿是嘲笑。
兩人兩馬邊走邊笑鬧,然後等靠近了,就發現門口那朵大蘑菇呼的站起來,脆生生的沖他們喊:“姐姐,哥哥!”
展鸰和席桐一點兒沒防備,還給吓了一跳!
感情是展鶴這小東西想他們了,日日一天三遍的在門口蹲着,這兩日下雨他也沒歇着,便舉了把打傘蹲着,遠遠看去,可不跟朵蘑菇似的?
兩人翻身下馬,展鶴就舉着大傘歪歪斜斜的沖過來要抱,被倆人趕緊攔住了。
“我跟你哥哥都濕透了,等會兒換了衣裳哈。”
小孩兒也不糾纏,只是要牽着她的手,仰着頭不住傻笑,滿是依戀,“姐姐回來啦。”
“回來啦!”展鸰笑着摸摸他熱乎乎的腦袋。
三人進去後受到了熱烈歡迎,上到鐵柱二狗子,下到小五小翠兒等人,俱都欣喜不已。
“掌櫃的,您這一走好幾天,大家夥可都想您吶!”
“可不是嘛,日日盼着您回來吶!”
“掌櫃的淋濕啦,熱水都是現成的,先去換換衣裳去去乏!”
“好好好,”展鸰朝大家揮手,那架勢簡直跟閱兵似的,“大家這幾日可好?店裏沒什麽事兒吧?”
鐵柱上前幫他們拿那幾根樹枝兒,“能有什麽事兒呢?倒是好些個熟客來了瞧不見您,問過好幾回呢!對了,前兒潘家酒樓小掌櫃的來了,送帖子呢,說這個月底老爺子壽誕,想請您同二掌櫃的赴宴呢。”
“那是得去,”展鸰一邊擦頭發一邊道,“人家老掌櫃的仗義,小掌櫃也仁厚,幫了咱們不少忙,日後還得好生來往着。”
想當初,他們頭筆買賣就是在那兒開的張,人家可沒仗着店大就欺客啊。
席桐幫她把濕頭發撥到後頭去,“弄點兒什麽禮?”
真要說起來,這還是他們倆頭回赴宴呢,倒是有點小激動,也難免有點小緊張。
展鸰想了回,有點不大确定的道:“要不就送點好布料?褚家和藍家送了咱們那麽老些,根本穿不完。眼瞅着就中秋了,指定又要拉幾車過來,到時候光庫房都得多開兩間呢。”
那些衣料俱都精巧華貴,細致無雙,乃是外頭有錢買不到的好東西,沒瞧見前兒那北方豪富的劉太太都有點兒眼紅羨慕嗎?送這個總不至于失了體面。
席桐也覺得有道理,又問:“是不是簡薄了點兒?”
展鸰想的頭疼,“得再随點銀子吧?嗨,咱們也都不清楚,等會兒找二狗子問問,他這幾個月着實長進了,什麽事兒都記在心裏,問他準沒錯兒。”
稍後兩人重新梳洗了,又換了幹淨衣裳,痛喝兩碗姜棗茶,結結實實發了一點汗,這才去找二狗子。
二狗子果然明白,一聽就道:“您的料子小的雖然沒都瞧見過,不過單看您二位這些日子穿的,送這些也都體面了。光是這個有錢沒處買,也夠得意了。随銀子倒也不強求,單看個人吧,是個吉祥數就成。若再關系親近些的,送點兒吃的喝的玩的也都成。”
展鸰想了一回,跟席桐商量道:“那就挑顏色鮮亮好看又吉祥的料子随六匹,再叫人包八十八兩銀子。”
席桐點頭,“成。”
二狗子也笑道:“足夠了,這就夠厚重的了,光是這六匹料子,只怕就得一二百兩銀子吶!”
展鸰道:“厚重些吧,這不是逢五的大壽麽。”
稍後,她叫席桐回了帖子,自己親自去庫房挑了兩匹青色萬字不到頭的緞子,兩匹紅色纏枝花樣的薄綢,兩匹淡黃色提花薄紗。
青色緞子稍微有點厚,眼下雖然用不大着,可春秋穿或是冬日做內裏的衣裳都是很好的,潘掌櫃爺們兒幾個都能穿。而薄綢如今正用得上,紅色纏枝花便給女眷。蛋黃提花紗如今可以做罩衣,過些日子更熱了也可直接穿,男女皆可。
重新回到熟悉的家,展鸰只覺得通體舒泰,頭一站就去了廚房。
李慧忙問了好,又說:“師父,昨兒我又做了雙鞋,那料子甚是透氣,正是眼下穿的,等會兒拿了您試試。”
自打認了師父之後,李慧當真是盡心,隔三差五就要給展鸰做些衣裳鞋襪的。單論手藝肯定不如唐氏,可難得這份心意。
展鸰點點頭,“你費心了。”
“這算什麽?師父您可是教了我真本事吶!”李慧笑道,“您這幾日不在啊,別人倒罷了,紀大夫可急壞了,說我做的不是那個味兒,見天的問!”
展鸰就笑,“成,等會兒做好吃的。””
陰雨天濕氣重,少不得要吃些容易發汗的東西。
展鸰先取了牛百葉、豆瓣、鴨血、臘肉等,狠狠地做了個毛血旺,又現殺翻一頭羊,片了許多肥嫩的羊羔子肉卷兒,用骨頭熬湯做底,等會兒涮鍋子吃。
李慧就道:“掌櫃的,下剩的怎麽處理?”
“去跟小五說,今兒菜單上添一道羊肉鍋子,想來過往行人也都淋的不輕,必然有人願意吃的。”展鸰渾不在意道,“即便吃不完,剩下的還有大寶他們呢,怕什麽?”
這些個壯漢各個都恨不得有個無底洞的胃,莫說一頭羊,便是再來一頭,只怕都不夠他們填肚皮的。
如今廚房裏的花椒還是展鸰從一個西南商人手上買的,正宗川蜀風味,另有一系列的辣椒、麻椒。前兒她還自己做了豆瓣醬呢,滋味兒正經不錯。
不過說起豆瓣醬……
展鸰一個沒忍住,又飛快的做了個麻婆豆腐!
大把大把的花椒、麻椒爆香,豬肉切末,加豆瓣醬炒出紅油,後頭水和豆腐加進去,煮一會兒,豆腐軟彈彈的,吃的時候略拌一拌,一口連肉沫帶醬料和豆腐一塊下肚,滿嘴麻辣鮮香,美得很呀!
毛血旺澆在米飯上,豆瓣和鴨血、百葉一同裹着米飯吃,甜味、辣味、鮮味、鹹味一起迸發,好吃的想踢腳!
光吃辣的也不成,回頭上火就壞了,少不得得再炒幾個青菜調和着。
郭先生和紀大夫果然如李慧說的那般,見了她跟見了親人似的,前所未有的親熱,拉着噓寒問暖的。
紀大夫就跟看自家孫女似的唏噓道:“雖說那日官差帶了書信過來,到底沒親眼見着,我們也挂心吶,如今總算是家來了。”
這幾天他都快熬死了,幾十天下來嘴都給養刁了,如今主廚一走,吃什麽都不是那個味兒!
嗨,他都這麽大年紀了,就算一天十頓飯,還能吃多少啊?吃一頓少一頓吶,每日只是掰着指頭算,那叫一個煎熬。
郭先生斜着眼瞅他直哼哼。
展鸰就笑,“我也想您二位啊,沒的說,今兒晌午吃大桌!”
紀大夫聽了那個舒坦啊,聽聽,這姑娘多回說話,嘿,說想我們這倆糟老頭兒了!
還別說,聽着怪受用的。
郭先生也面上放亮,又不失時機的給自己争取,“喝點兒小酒兒吧?”
席桐失笑,想了想,倒是也給放寬了限度,“三兩吧,不能更多了。”
“成!”如今郭先生都給他們管住了,平時一天只給一兩,逢大日子才給二兩,今兒一口氣給了三兩,簡直要給他美壞啦!
幾個人今兒格外熱情,誰也不講究什麽君子遠庖廚,都争先恐後的擠在廚房門口,又主動幫忙端盤子拿碗的,熱鬧極了。
展鶴這小東西如今越發獨立了,一個人使筷子使得像模像樣,時間掐的也挺好了。先來一卷羊羔肉,蘸一口麻醬、香油、蒜泥兒等調的料碟,入口即化,回味無窮,眼睛都眯起來了。
他不好吃太辣的,麻婆豆腐只給吃兩小口,毛血旺還得在水裏涮一涮才能入口,急得不得了。
“姐姐,我長大啦!”
大孩子才不要吃水裏涮過的,雖然也挺好吃,但那沒面兒不是嗎?
展鸰沒做聲,席桐單手将他從椅子上拎下來,面無表情的比劃了下,“哦。”
展鶴看着他比劃出來的一條線,分明就是自己的頭頂,才到對方的……腰!
好氣哦,究竟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展鸰看着他河豚一般鼓起來的腮幫子就覺得好笑,忍不住伸手戳了幾下,就聽噗嗤一聲,展鶴漏氣了。
兩個無良大人一怔,旋即放聲大笑,氣的展鶴臉都漲紅了。
“你們壞死了!”小孩兒撅起嘴巴,氣鼓鼓的。又學着之前看見誰的模樣,強行抱起兩條短胳膊,還把頭扭開了。
呦,長本事了?
展鸰和席桐忍笑不已,又夾了塊羊肉往他鼻子下面晃了晃,“還吃不吃?”
生氣中的展大爺本能的扭過頭,“哇嗚!”
好好吃哦……
唉,生氣什麽的太累人了,還是等他長大一點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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