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重要番外：迪莫克日記

“我的老婆，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子。她會在那雙明明很清澈的眼眸中閃現出不同尋常的睿智，也偶爾會在那張天真稚嫩的小臉上，流露出嗜血的兇狠。呵，跟我一樣，如此矛盾地進行着我們的假面人生。”

時至今日，依然年輕的他，偶爾會像一個老去的白頭發老者，回顧他們的相遇。那是神的指引。

“DI，下個月是……紀念日，你要不要出去度假？”哥哥的聲線透過電話線傳到耳中，迪莫克不屑地想要挂斷，卻還是耐心聽他繼續如一個娘娘腔般唠叨着那些瑣事。忍不住嗤之以鼻，哥哥這個樣子，怎麽操縱整個殺手組織？

哥哥喋喋不休地進行着“廢話”，浪費時間。他還閑話着迪莫克根本不想關心的事情，說殺手組織裏一些親近的手下也都去了那個地方，佛羅裏達州一個靠近海邊的、氣候不錯的小鎮，很适合休閑放松。

“我知道了。”

縱然不耐煩，迪莫克還是在挂斷電話之後，果斷預訂了機票，準備出發。

他知道，再繼續留在這方土地，再一次遇到那個讓人崩潰的紀念日……迪莫克不清楚自己到時候會做出什麽舉動？殺人，還是像一個他曾經鄙視的恐怖組織那樣，報複社會？

……來到佛羅裏達的他，漸漸過起了隐士的生活。晨間到公園作畫，午間讀書，下午他會做一些游泳之類的鍛煉，晚上倚在單人沙發上，孤獨地搖晃着紅酒杯，聆聽枯燥無味的鋼琴曲。

偶爾有鄰居對他的深居簡出表示些微好奇。他知道自己的外在皮囊不錯，長相也還可以。可是誰又感受得到？他華美外表的掩蓋之下，是內心幾近發腐的頹廢！連自己都嫌棄自己，卻依然只是想堕落着逃避什麽。

他的魂魄叛逃多久了？……時間太久，久到他都忘記了！

作畫是他每日必做的功課，因為藝術可以陶冶情操，按照古老的說法，能讓人變得更加善良，離着邪惡魔鬼的距離遠一點。可是，真的有用嗎？

這是一個天陰陰的沉郁黎明，厚重的雲彩壓頂，似乎讓人覺得今日不會再有太陽來解救黑暗，孤獨而絕望。眨着眼睛在床上靜靜地體會着失眠的苦澀，輾轉反側，然後毅然起身，背起裝了畫架的背包，如往常一樣，去往公園，安靜作畫。

出自他手的畫一向空洞，無論是深山老林，或者繁華的夜市步行街，迪莫克可以畫得很是生動，卻從來都缺乏靈魂。他試過了，卻始終不想畫出人物，因此他今日的畫依然只有街景，空蕩蕩的、本該熱鬧的街景。路上沒有人。

天越發陰沉起來，可是他卻不想回家。今日的公園裏空蕩得很，只有另一條小路上，灌木叢旁邊一個焦急騎着自行車的小男孩。男孩子看上去不足十歲，神情着急似乎是趕着在下雨之前回家。

“哎呀”一聲，男孩子摔倒了，然後坐在地上嗚嗚嗚地哭了起來，在迪莫克看來很沒有男子氣概。

……他很想教育說男孩子不可以這樣像個易碎的洋娃娃，要頂天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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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不可查地嘆氣，迪莫克還是走了過去，扶起男孩子，莫名其妙地幫他把車子修好，檢查一遍。

“謝謝哥哥，你是個好人。”小孩子都是敏感的，男孩子應該早就察覺到迪莫克冷着一張臉像個冥界使者，有些可怕。可是沉默良久，停止哭泣的男孩子還是唯唯諾諾說了這麽一句，家教不錯，很有禮貌。

迪莫克搖搖頭，唇角僵硬着完全笑不出來。他停了一下，站直身體，摸着男孩子的頭：“我想我并沒有那麽和善……只是我也曾經有一個弟弟，然後，失去他了。”所以滿手血腥的他也學會了可笑的幫助小男孩。卻終究任何一個男孩，都不是曾經在他生命中占據了十幾年的親弟弟！

男孩子呆呆地看着他，似乎不太明白迪莫克含糊的話語是個什麽意思。雨點開始砸下，迪莫克的冷面表情終于讓男孩子失去了一探究竟的欲/望，匆忙騎上小車子，疾馳回家。

似乎做什麽都高興不起來呢，迪莫克只覺得胸中的郁悶更加茂盛，他現在更想去到某個戰場前線，想要親手沾滿人的鮮血才能發洩什麽。

緩步走回自己的畫架，卻見已經有人在那裏了。

一個瘦弱的身影正撐着傘為他的畫架遮風擋雨，身影專注地觀摩着畫稿，迪莫克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只覺得這個場景有些似曾相識……那時候他在作畫而弟弟還處在愛搗亂的孩童時期。

有一次他不在的時候，天氣突變刮起大風，即将下雨。迪莫克趕回家，發現弟弟拿着他那把幼稚的小號童傘，他個子太矮，踮着腳，費力氣地為他的畫稿遮擋風雨。弟弟整個人都濕透了，卻還是固執地不肯離開，明明幾步之外就是可以免受雨淋的房子啊，他怎麽不進去呢！

迪莫克記得自己當時是狠狠教訓了他的。

弟弟執拗的眼神如在昨日，堅定說“畫稿也很重要”的語氣似乎還擲地有聲地回蕩在耳邊……迪莫克微微捏緊指尖，看着前方那個身影恍惚。她的傘不夠大，為了呵護脆弱的紙張，那個女孩子的肩膀一側已經濕透了，卻沒有挪動身體，只是看着那幅畫發呆，還偶爾傻笑，又偶爾遺憾。

……她看得懂麽？能明白他明明暴躁和冷血的心，卻一味畫出詩意寧靜的畫來遮掩麽？

雨水打在迪莫克的臉上，毫不留情，砸得他有些疼痛感。卻不是眼淚……他很久沒哭過了，弟弟走的時候他都沒有哭過。

可那卻更糟糕。

人不可以太堅強，眼淚流不出來，只會堆積在心裏，變得異常酸澀，像百年醇酒一樣，不停發酵。終究有一天，那番郁悶會摧毀些什麽重要的東西。

他有那麽一瞬間的沖動想要過去摟緊那個身影大聲訓斥，一如當年：“你這個小子，傻的嗎？下雨不會自己去躲啊，這畫一點都不重要，只是為了不想濫殺無辜才練習的消遣而已，我又不是酸腐的藝術家！”

雨停了，陽光乍現。女孩子潇灑走遠，根本沒有留意到自己。

迪莫克握了握拳頭，讓自己清醒一點：“不是，那不是混小子。那只是一個路人。”

奇怪的是，堆積了幾年的壓抑竟然在此刻仿佛釋然，他擡擡頭，似乎看到弟弟在雲朵間對着自己揮手，笑得那麽燦爛，一如他被自己訓斥的時候，總是喜歡笑着，然後當作耳邊風，繼續可恨地我行我素。

“她是不是你送來的天使？”喃喃地動了動嘴唇，他終于還是挪動腳步，追往那個女孩離開的方向。

如今他總是無數次慶幸……幸好當時他勇敢地邁出了那一步，否則便會因此錯過一個這麽有趣、侵占他整個心思的霸道女孩子。

幾年過去，當年那個十幾歲的女孩子早就不會被誤認為未成年少女了，她長大了，成熟了，美麗了……卻依然只是迪莫克眼中那個任性妄為、永遠需要自己照料的小姑娘。

Icy的想法總是很奇怪，她會嫌棄諸如給小費這種別人看來正常的小事。比如吃飯時讓廚師下面條、理發時給拿包的、和洗頭的服務生。

“天哪，為什麽到處都要給小費？麻煩死了！”她總是在抱怨。

可是所有美國人都這樣做啊！但她一直不能适應。迪莫克現在還是會笑着看她抓狂，因為缺少零錢的話，給多了小費，她會覺得自己愚蠢。不給，面子上又過不去。所以迪莫克早就養成了在她錢包裏放許多張小面額的錢幣，免得她為了這點小事懊惱。

哥哥偶爾跟迪莫克交流公事之後，會毫不吝啬地批評迪莫克，說他這是在養老婆嗎？分明是在養孩子！

迪莫克承認，一開始他并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喜愛的女人。可能Icy的年齡跟弟弟差不多？他也只能盡責地讓自己當一個好哥哥，無微不至地照顧，關愛，滿足小孩子一切的要求和喜好。

漸漸地，他早已适應這種隐形奶爸的生活。誰說愛情一定要轟轟烈烈，只想着上床？他倒覺得這種如家人般只安靜相處、靜靜照料的氣氛很不錯。這麽多年，習慣了……

若說迪莫克對Icy最愧疚的一件事，無非是讓她懷着寶寶舉行婚禮。早晨還吐得昏天黑地，幾個小時之後卻不得不拖着虛弱的身體走在教堂接受麻煩的儀式，還要應付衆多前來祝賀的親友。

雖然她向來那麽堅強，并不是軟軟的芭比娃娃。但迪莫克還是心疼，這都是他的錯：

第一，Icy喜歡在很多時候搞突襲，穿個薄得遮不住什麽的內衣誘惑他……那次是個意外，他沒控制住，還忘了措施……然後有了肚子裏的麻煩精。第二，迪莫克并不喜歡小孩子來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生孩子這種事從來沒有被他提到日程上來，這一度讓Icy懷疑他會不喜歡他們的寶貝，因此情緒敏感的孕婦身體狀況更加不穩定了！第三，孩子太折騰人了，在迪莫克眼中，Icy根本還是需要照顧的小女孩，怎麽能被這種事情束縛了手腳，影響她玩鬧呢？

他自責的想法并沒有透露給任何人。在外面他是衆人眼中喜歡冷着臉的普通商人，偶爾客串一下開畫廊的畫家；在家裏，他永遠是Icy的守護神，周到體貼地關心着她的一切一切，除了給他煮飯，從不允許Icy做任何家務。

按他的說法，在卧室裏“伺候”好迪莫克這個家庭的男主人已經足夠了。

迪莫克最近又開始失眠了，情緒緊張所導致的，而他卻在難以入眠的夜裏心頭帶着濃濃的開心，不再悵然。

放下鋼筆，合上筆記本，他借着微弱的燈光回頭望向床上睡得香甜的Icy。拿過來一個軟軟的枕頭，墊放在Icy的腳下，免得她因為肚子太重而容易腿部水腫。再次透過通信，确認他安排在房子隔壁的醫護人員在随時待命，以免Icy肚子疼或者突然早産這些狀況令人手忙腳亂。

将印着彩色蘑菇這種童真圖案的被子拉到Icy的肩部蓋好，迪莫克側身躺了下來，小心翼翼地環住已經很壯觀的腰圍，準備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

作者有話要說：

算是略回憶+未來的日記。包括一些後面要寫的內容劇透和線索。

下章預告：電影的男女主角John與Jane正式相遇。

好吧，我想說，出國的話小費真的挺麻煩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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