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日子十分平靜地過去一個多禮拜,不知不覺就已經立秋。

自從上次在我家陸恒跟我大鬧一場之後,我在公司就沒再看見他。我覺得不同他見面也好,我是鐵石心腸,對那天的事情早就已經沒什麽感想,但或許陸恒幼小的心靈還沒有緩過來,那就再多緩緩。再說,他就算是曠一年的工估計人事也不敢扣他工資,所以我也沒什麽好操心的。只是每次我打開辦公室抽屜的時候,都看到他上次從蘇州出差回來帶給我的禮物,我本來以為只是當地特産,沒想到那天打開以後,發現居然是他做的一個小沙盤模型,就像外面賣的那種小房子的DIY,我不想去研究他這個禮物背後的深意。

這幾天的時間裏,我還跟任靜打了個電話,把最新進展跟她彙報了一下。當然,我這麽做是帶了一點炫耀的意思,以回敬上次她那一番瞧不起人的言論,然而我沒想到的是,任靜她不光是個愛情悲觀主義者,還是個愛情完美主義者,聽完我的炫耀之後,她淡淡地問我道:“那他跟你說過‘我愛你’了麽?”

我說:“呃,這個……沒有。”

她又道:“該不會是你把他騙上床了,他看上了你那方面的功力吧?”

我頹然地道:“這個……也沒有……”

對于她後面那句話,我其實很是狐疑。偉大的愛情導師莎翁貌似曾經說過,To do or not to do,這是一個問題。但是這個深奧的問題把莎翁他自己思考成了一個雙性戀,所以我不想思考,直接做好了全身心的準備。然而我就不曉得顧林昔是不是在思考,因為自從我到他家裏之後,跟他同床共枕一個多星期了,他對我一直猶如梁山伯對祝英臺一樣地相敬如賓。只有頭天晚上擦槍走火了一次,我跟他鬧着鬧着不知怎麽我就騎到了他身上,又鬧了一會兒,他卻驀地停住,跟我相視無言幾秒,扶在我腰上的手輕輕推了我一把。他吞咽了一下,嗓音嘶啞:“下去,別鬧。”

火熱得驚人的溫度從我身下傳來,我愣了片刻,然後不知怎麽就吓得趕緊爬下來,抱着被子屁滾尿流地縮到一邊。他又靜靜地躺了半分鐘,扭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然後就一把掀開被子起來去浴室了,一直到我聽着水流聲睡着了他都沒有出來。而自那以後,每次我一靠近他,顧林昔都舉止小心。我簡直悔不當初,回想當時他看我的眼神,似乎也并不是那麽堅定,如果那時我說了一個“不”字,或許就是不一樣的光景。

那天祁肖送來家裏了幾套禮裙和鞋子,說是顧林昔給我訂的,我就抱着那一捆東西跑去書房找他,顧林昔告訴我:“後天蕭邵擺壽宴,你跟我去,穿着打扮上總要給他幾分面子,他那個人講究場面。”

我在腦海中搜尋了一下才想起他說的這個人,大概就是之前在拍賣會上坐在他身邊那個黑超帥哥,娛樂圈裏一手遮天的人物,也是傳說中弑兄上位的黑道頭目。

在我的印象中,黑道頭目基本上跟恐怖分子沒有什麽兩樣,所以我跟顧林昔說:“我不喜歡跟黑幫的人打交道,可以不去麽?”

他擡起一點眉梢看我:“溫泉山莊,兩天一夜,真的不跟我去?”

我想了一下,獨守空房兩天,也不是那麽不能忍受,何況我也要上班,于是我說:“沒關系,你去玩吧,我上班也不好請假。”

他看了我一陣,漫不經心地說道:“不去就不去吧,的确也沒什麽意思,無非就是一群男男女女,在一塊喝喝酒,泡泡溫泉。”

我震驚了一下,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幅無比*的場景,他又淡淡地道:“蕭邵成天跟我吹噓他簽了多少漂亮的女明星,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

我馬上跑過去抱住他大腿:“帶我去,求你帶我去!”

兩日之後,我就跟顧林昔去了那個溫泉山莊,那個地方離市區有差不多兩個小時的路程。我本來出發的時候還興致勃勃,但等颠到的時候,已經疲乏得要命,即便是見到了幾個平時只能在大屏幕上才能見到的帥哥演員也提不起精神,在自助餐廳裏随便吃了點午餐就回房裏睡得天昏地暗。不過我覺得那個蕭邵跟顧林昔關系應該還挺瓷實的,這從娛樂明星商界名流來了那麽多人,我們包司機助理一行才四個人居然還能分到一棟單門獨戶的別墅就可以看出來。

後來不知幾點的時候我被一些動靜吵醒,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時候,顧林昔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過來,換好了衣服坐在床邊撥弄我的頭發,看我睜開眼睛,低下頭來笑笑:“懶鬼,睡醒了麽,該起床了。”

我迷迷瞪瞪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閉上了眼睛。他捏住我的鼻子,我把嘴巴張開繼續呼吸,可是他連我嘴巴也封上我就不得不睜開眼睛了。我瞪大眼睛看着顧林昔,他好一會兒才把臉從我面前挪開,又擡起手輕輕擦了擦我的嘴角,笑得有些狡猾:“看來還是這樣管用。”

我終于清醒,轉頭看了看窗戶,可是窗簾厚重,讓我看不清窗外的天色。顧林昔把我撈起來,我抱着他脖子坐起身:“到點吃晚飯了麽?”

“不是吃就是睡。”他沒好氣地看着我,又笑着捏我的下巴:“還沒有,總要先去跟主人打個招呼。”

顧林昔說的這個主人自然就是蕭邵,我爬起來收拾了一下,換了身衣服跟他下樓,出了別墅走過幾條林蔭小道,果然發現有一些面容姣好身材火辣的男女混在池子裏泡湯,場面簡直可以用饕餮盛宴來形容。我目瞪口呆地看了一路,直到顧林昔推了一下我的頭:“看夠了沒有?”

我愣了愣,連忙回過頭來目不斜視,以示自己十分地清心寡欲。後來走到另外一幢別墅前面,我遠遠地看見有兩個人站在門口。走近的時候,我聽見顧林昔跟他們說:“要搜身麽?”

我傻了一下,畢竟這種情節我只在什麽民國戰争片諜戰片之類的電視劇裏才見過,覺得眼前這個場景的畫風真是奇怪。聽到其中一個人惶恐地道:“顧先生,您開玩笑了。”說着便讓開路,顧林昔點了點頭便走進去,我剛要跟在他身後進去,另外那個人卻又攔住我:“這位小姐請等一下。”

我莫名其妙地站定,還沒來得及反應,顧林昔就回過頭來:“她是我的人,也不用搜。”

那個人露出一點為難的表情:“顧先生,這是規矩,只有您和亦涵小姐例外,其他人就算是……”

“那就再多一個例外。”顧林昔不容置喙地打斷他,“你可以現在進去和蕭邵說,他要是不同意,那你就告訴他我晚上宴席上再跟他見了。”

那人又為難了一下,然後調頭就往房子裏跑。我站在原地感慨,這個蕭邵看來果然是樹敵衆多的危險人物,要不然不會時時刻刻就要謹防小心如履薄冰。我全身上下就穿了一條連衣裙還要搜,難道我能在胸衣裏藏一把手槍還是在內.褲裏藏一個炸彈不成。

我剛想跟顧林昔表達一下讓他要慎重交友以免以後被殃及池魚的想法,那個跑去通風報信的人就已經回來了,連聲地跟顧林昔道歉,然後就讓開道讓我們進去了。然後我又怕死地想,顧林昔這樣多少也算是因為我折了蕭邵的面子,不知道這個黑幫頭頭會不會因此而對我不爽。

這個想法沒過幾分鐘就得到了驗證,我跟着顧林昔走進長長的客廳的時候,有一桌子人在門口煙熏霧繞地玩牌,客廳盡頭的一張檀木椅上悠哉地坐着個穿白衣服的人,遠遠看着我們就道:“阿奇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我還以為是什麽事那麽大動幹戈,結果他說是你。我說,難道就連我過壽這天,你都不能給我點面子?”

越發地走近幾步,我才将面前的人看清楚。上次見到蕭邵的時候是什麽樣子我已經不太記得,只是印象中他戴一副黑超墨鏡,一身的殺氣渾然天成,卻沒想到眼鏡背後的那雙眼睛居然也是這麽地幹淨漂亮,跟顧林昔有一點點像,只不過顧林昔的眼睛更溫柔一點,像是時刻都泛着水霧,而這個人更多的是清冽,如果他換一身幹淨的襯衫西褲出去,估計也絕對不會有人相信他是只手遮天的黑幫頭目。

我聽見顧林昔也邊走邊道:“你一個請柬送到我那裏,要浪費我兩天的時間,我都來了。你想要幾百年前的冷兵器,我也找給你給當賀禮了,你還要我怎麽給你面子?”

蕭邵哈哈笑了起來:“你明知道,把你家老宅的那塊地讓給我,就是給我最大的面子。”

“你也夠獅子大張口。”顧林昔輕笑了一聲,說着就已經走到蕭邵面前,他毫不客氣地拉着我坐到旁邊的一張長木沙發上,蕭邵讓人給我們派茶,我擺出一副淑女的姿态說謝謝。片刻之後,聽到蕭邵頗為調侃的聲音響起來:“怎麽我不開口你也不主動給我介紹一下,不舍得讓我的人搜身,該不會連名字也不舍得告訴我吧?”

顧林昔剛要端着茶杯喝一口茶,聞言擡起頭,我連忙懂事地自我介紹道:“蕭先生好,我叫葉琰,您可以叫我小葉,或者阿琰。”

顧林昔側過臉來微笑着看了看我,然後就低頭喝他的茶去了。蕭邵也眯起眼睛來看着我,眼裏意味深長,好一陣才笑了笑:“名字取得不錯,長得也不錯。”

我呵呵傻笑,志滿意得地說了聲“謝謝”,他又跟顧林昔道:“難怪讓你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雖然比起我們家亦涵還是差了點,不過也還過得去了。”

幾秒前的得意瞬間化為烏有,我無語地看着眼前這個自戀狂,顧林昔也從茶杯裏擡起頭來,哼地笑了聲:“是,你成天浸泡在娛樂圈美女堆裏,我哪裏有你那麽有眼光?”

蕭邵又哈哈大笑起來:“生什麽氣啊,開個玩笑罷了。”說着又掉過頭來看我,挑着眉梢繼續戲谑道:“長這麽漂亮,有沒有興趣進演藝圈?跟着顧先生,未必有跟着我好。”

我又愣了一愣,面對蕭邵這樣的人真是得提着一萬分的小心,因為他能讓你分分鐘啞口無言。我還沒想出什麽話來應對他,顧林昔就嗤地笑了聲:“好意心領,不過還是算了吧,你以為誰都像你那麽适合污濁的娛樂圈?”

“話怎麽說得那麽難聽?”蕭邵笑了笑,又轉過頭來看着我,仔細地打量了我一番,我被他看得直發毛,剛想說些什麽打個圓場,就聽他微笑着淡淡道:“我倒是覺得,她很适合娛樂圈。卧薪嘗膽,曲意逢迎,委以虛蛇,逢場作戲,哪個都做得滴水不漏,是個天生的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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