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反常

鐘滿覺得自己有點魔障了。

他心目中的完美伴侶必須寬肩窄腰顏值高,根本就沒袁一什麽事兒。

但是,眼前的胖子橫看豎看都很順眼。那五官不是最精致的,卻長得恰到好處。肉肉的臉并沒有給人一種肥膩的感覺,反而一眼看上去盡是滿滿的膠原蛋白。

袁一這張嫩臉說他是剛入校門的大學生都沒有人會懷疑,難怪人們常說胖子大多都皮膚好,袁一就是個典型的例子。那臉蛋紅潤光滑有彈性,摸上去手感絕對不會差,應該和揉面團是同樣的感覺吧。

鐘滿如是想到,當真有種手癢的沖動,只想沖過去可着勁兒地把那個白白嫩嫩的小胖子“蹂.躏”一番。

可想歸想,做歸做,鐘滿還沒禽獸到随時都能發情的地步。

他強行移開視線,開始給自己洗腦:我愛碩胸翹臀,我愛猿臂蜂腰,我愛時尚型男,我愛……瘦子,愛瘦子,瘦子瘦子瘦子!!

袁一端着烤盤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他的回應,就見他一個人在那兒神神叨叨的,不禁無奈的嘆氣。

自己的老板人好心慈長得帥,就是老愛幹一些脫線的事情。

比如在超市裏大驚小怪,在餐館裏胡吃海喝,還不顧形象癱坐在別人的家裏。

他的一舉一動,袁一全看在眼裏。好笑之餘,又覺得親切。

畫風如此清奇的老板,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袁一把烤盤放在案臺上,再從裏面取了一個面包走到鐘滿身邊。

他本打算把面包直接遞給鐘滿,可手臂剛擡起來,嘴巴就禁不住麥香味的誘惑湊上去咬了一口,然後把啃過的面包送到鐘滿的嘴邊,“老板,你嘗嘗,味道不錯喲。”

鐘滿瞅了眼面包,又斜眼看他,剛才他那點小動作鐘滿瞧得一清二楚,哪有人會把自己吃過的東西拿給別人吃的?真是二的可以。

身邊又響起袁一的聲音,“老板,你不嘗一口嗎?”面包在眼前抖了抖,“來吧,張嘴啊,真的很好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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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滿一臉黑線,你當我是你養的寵物嗎?!

吃吃吃,吃個屁!

我可是你的老板,你的衣食父母,少跟我這兒沒大沒小的!

鐘滿的想法挺霸氣,但實際行動起來卻大相徑庭,他就着袁一的手兩三下把面包吃了,吃完就見袁一喜滋滋地沖他直樂,心中頓感淩亂,他真心覺得自己就像動物園裏被喂食的猴子,專門供人逗弄取樂。

鐘滿越想就越不平衡,憑什麽每次都得按照小胖子說的辦?憑什麽自己被他吃的死死的?到底憑什麽!

帶着一股幽怨氣兒,他将爪子伸向袁一的肉臉,沒頭沒腦地一頓亂揉。

袁一被他揉得臉都變了形,睜大眼睛看着他,眼中滿是不解。

瞥見那純良無辜的眼神,他揉得更起勁了,袁一的皮膚滑不溜秋的,一摸就讓人難以停手,他眯起眼睛感受那軟乎乎的觸感,心中的怨氣一時倒散了不少。

此時他把注意力全放在袁一的身上,以至于有人陸續走進廚房他也沒意識到。

袁一面對大門口,自是看得清清楚楚,進來的正是以副廚為首同時消失的那群人。

和衆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袁一分明看見他們瞪眼、皺眉,或驚訝,或不滿,總之一個個臉色很不好看。

這樣的一幕,令袁一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當年他在學校裏遭受排擠的時候,也是有這麽一夥人站在不遠處輕蔑地打量着他,那一道道帶有偏見的目光猶如寒刃一般刺在他的身上,他被逼得無所遁形,卻無力反抗,只能選擇默默的承受。

這便是他記憶中的童年,不像大家所說的那樣五彩缤紛,他的印象裏大多都是暗淡的灰。

回頭看,那是一條泥濘不堪的道路,又是他注定要行走的路程。他一路跋涉,有心酸,有艱難,有苦有淚,可他終究還是走過來了。只是冷不防地想起來,仍會黯然神傷。

“老板,副廚他們回來了。”袁一小聲提醒。直到這時候他才發現他和鐘滿的姿勢太過暧昧,難免會引起大家的反感。

“哦。”鐘滿松開手,一副神色自若的樣子。随即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去,視線從那群人的臉上挨個滑過,最後停在為首的中年男人身上,“老祝,你們去哪兒逛了一圈啊?半天沒看見人影,你這是帶着大夥兒一起翹班嗎?”

鐘滿的語氣裏不含一絲責備的意味,他用的甚至是他平時慣用的那副吊兒郎當的腔調,讓人聽起來就像在開玩笑似的,可是被點名的老祝卻清楚地知道,他生氣了。

老祝在這裏工作已有三四個年頭,他和所有人一樣都是從最初給人打下手一步一步爬上來的。他原以為總廚走後便由他來頂替這個位置,大家在一起共事這麽多年,前總廚會的,他照樣也會,他覺得自己能夠勝任并且可以做的很好。

可他萬萬沒想到,由于前總廚的辭職,鐘滿決定将餐廳的菜單進行一次大換血,而陳士銘也十分贊同鐘滿的觀點,還打算将餐廳的陳設、産品包裝等實行大變身。因為“變身”是大勢所趨,做生意最忌諱的就是一成不變,要是固守着現有的成績停滞不前,遲早會被這個快節奏的時代所淘汰。

于是鐘滿請來了袁一,那個看上去太過年輕嫩生又不怎麽靈光的小胖子。

所以老祝不服,和他一起工作多年的同事也替他不值。

他對袁一有種本能的不屑與排斥,在他看來袁一搶了他的職位,他的态度自然友善不起來。

如果袁一是個經驗老道的烘焙師,他也許不會将不滿表現得這麽明顯,關鍵是袁一年紀太輕,難以讓人産生信服感。而人性中的劣根性在這一刻表露無遺,他心有不甘,他嫉妒不已,他仗着老資格聯合其他人欺壓新來的同事,他甚至不覺得自己做的有多過分,他認為他只是在争取他應得的東西,僅此而已。

現在老板主動問起來,他原本可以借着這個機會把心中的不滿全部宣洩出來。可是當他看見鐘滿捧着袁一的臉蛋表現得那麽親密且自然,他突然沒了為自己打抱不平的欲.望。

呵!難怪這麽年輕就可以坐上總廚的位置,走後門,關系戶罷了。

畢竟還在這裏做事,端人家的飯碗,就得忍住這口氣,老祝不想和老板起正面沖突。

他賠上笑臉,替鐘滿順毛,心裏卻是一百個不情願。

鐘滿倒沒和他計較太多,拿起袁一才做好的面包塞進他的手裏,嘴上淡淡道:“你吃完了就會知道你和他之間的差距到底在哪裏。”

……

在鐘滿的力挺下,袁一就這樣走馬上任了。

自從吃了袁一做的面包之後,老祝也沒在明面上針對他了,只是心裏還有氣未消,總是不給他好臉色看。

廚房裏的其他人基本上全站在老祝這邊,除非特殊情況,很少有人主動替袁一分擔工作。

好在袁一心态好,他把工作當成興趣,事無巨細親力親為,雖然忙碌一點,但也挺開心的。

大家不明白袁一每天在樂個什麽,明明受到了欺負,他竟然一點也不介意。

他就像個沒事人一樣,平時上下班會和大夥兒打招呼,大家聚在一起聊天時他偶爾也會插上幾句,集體的排斥似乎沒有對他造成絲毫的影響。

大家猜不透,他究竟是心太大,還是故意裝作不在意?

……

晃眼間,袁一在這裏工作快一個月了。

這天下班了,他和往常一樣同大家打完招呼才走出餐廳。

他剛來到正街上,身後傳來一陣汽車鳴笛聲,他扭頭一看,只見一輛銀灰色越野車緩緩開來,停在他的身邊。然後車窗降下來,露出鐘滿那張帥氣又迷人的臉。

鐘大帥哥揚眉一笑,眉宇間英氣勃發,“上車。”

袁一毫無懸念地被他帥到,打開門坐進副駕駛,目光一直黏在他的臉上完全移不開眼。

“你看什麽呢?”被這麽直勾勾地盯着,鐘滿很是無奈,“我臉上有髒東西嗎?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說完捏了捏袁一的臉,把他的魂喚了回來。

察覺到自己的失态,袁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板,你長這麽帥怎麽沒去當明星?我覺得你比那些當紅小生帥多了,而且你還有混血的優勢,你平時走在大街上難道沒有星探找你嗎?”

“你電視劇看多了吧?”鐘滿翻白眼,卻在心裏暗爽,他最愛聽袁一誇他長得帥。這個小胖子說話根本不懂得含蓄,他就是喜歡這麽直白的誇贊。

“你回家的嗎?我送你回去。”鐘滿踩下油門發動汽車,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和袁一清亮的聲音,“我這時候不回去,我和朋友約好了在外面聚餐,黃柏路新開了一家火鍋店,我們想去嘗嘗新。”

“好的,黃柏路哪裏?”

“就在路口。”

“嗯。”

鐘滿調轉車頭,心甘情願地當起了免費司機。

黃柏路在城東的開發區裏面,從市中心開車過去需要二十分鐘,鐘滿一邊開車,一邊和袁一聊天,了解了一下對方近期的工作情況,又問了問生活上的瑣碎事。袁一基本照實回答,只是把遭受排擠的事情刻意隐瞞了起來。

聊起天來,時間過得特別快。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不多時便到達目的地。

袁一從車上走下來,站在街邊和鐘滿告別,突然聽到前方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袁一扭頭望過去,看見來人,眉眼頓時染滿了笑意。

他對鐘滿說了聲再見,嘴裏喊着“小姜”朝那人跑去。

跑近了,那人一把攬住他的肩膀,伸手他在頭上就是一陣亂揉。而他好似習慣了般,只是咧嘴笑着,并沒有半點抵觸的意思。

兩人旁若無人地瘋鬧着,殊不知坐在車裏的鐘滿正默默地注視着他們。

瞅着他倆勾肩搭背的模樣,鐘滿竟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和諧感。

他把視線移到站在袁一身邊的男人身上,他發現對方長得人模狗樣的,個子夠高,身材也不錯,而且很會打扮自己,随便往路邊一站,便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俊眉不由得鎖成倒八字,這個發現,令鐘滿感到不爽。

也不知為什麽,他不想看見袁一和長得又高又帥的人走得太近。

那小子每次見到帥哥了就止不住地發花癡,一想到袁一會把誇他的那些話用來誇別人,他的心裏就有點不是個滋味。

胖子不就應該和一群老老實實的胖子做朋友嗎?找那麽帥的幹什麽!

這邊,袁一和姜黎聊了兩句,無意瞥見那輛銀灰色越野車居然還停在路邊,一點要開走的跡象都沒有。帶着一肚子的疑問,他走了過去,迎上鐘滿的目光,問道:“老板你怎麽還沒走?是不是車子出問題了啊?”

“沒出問題。”鐘滿無法解釋自己反常的行為。莫名其妙的,他就是不想走。

袁一見他臉色不對勁,像是不高興的樣子,出于關心,小心翼翼地試探:“老板,你沒事吧?你要是沒別的地方可去,不如和我們一起吃火鍋吧?”

“好!”

鐘滿想也沒想便答應下來,仿佛等了半天就在等這句話一般。

他丢下一句話,開動汽車,“你們先進去,我停好車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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