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巧遇
袁一怕認錯人,特地走近了一些,細細地打量着前方的男人。
那濃黑的眉毛、高挺的鼻子、薄厚适中的嘴唇,以及隐藏在剛毅的下巴內側的一顆不明顯的小痣,他不就是老爸說的那個多年未見失去聯系的老友嗎?
袁一還記得,照片上的人大概是因為心情太好,笑得時候将頭向上揚起,正好把下巴尖上的一顆小痣給暴露了出來。就憑這一點,袁一便能證實自己的猜想。
這世上不可能有兩個人不光長得像甚至連痣都長在同一個位置。
是他,沒錯!
……
鐘滿拿到了他小叔捎來的東西,正在向眼前的人致謝,卻見對方的神色有點異常。
那張英挺的面孔上隐約掠過一絲疑惑之色,黝黑的眼睛射出的目光直接越過他投向後方。
鐘滿不由自主地扭頭朝身後望去,只見袁一像個樹樁子似的杵在不遠處,正咧着嘴兒沖自己身前的男人直樂呵。
鐘滿頓感無語,這小子一看見帥哥就發花癡的毛病怎麽就改不掉呢!這人的年紀都可以做你爸爸了,你給我收斂一點!
怕男人誤會什麽,鐘滿連忙打圓場,“他是我們這兒的小廚師,平時有點呆呆的,你別介意。”說完,大步走到袁一身邊,壓低聲音道,“你老盯着別人看幹什麽?快把嘴巴閉上,無緣無故地笑什麽笑?傻乎乎的。”
袁一學着鐘滿那樣,刻意用氣音說話,“老板,我碰到熟人啦。”
然後不顧鐘滿的反應,朝那個男人走去,邊走邊擡起手臂揮了揮,笑道:“嗨,你好啊。”
男人大概被他的熱情給驚到了,微怔了一下,才平靜地颔首,“你好。”
袁一一屁股坐在他的對面,眼睛笑成了一彎月牙,“我認識你。”
“認識我?”男人那張沉靜的臉上總算出現了一抹類似驚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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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袁一故意賣關子,“不過你從來沒見過我。”
“哦?”男人淡淡地應了一聲,此刻才将視線完全落在他的臉上,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袁一神神秘秘地眨巴着眼睛,“你是我爸爸的朋友。”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這副神神叨叨的樣子給逗樂了,男人的眼裏竟漸漸染上了一層笑意,“你爸爸是誰?”
“袁清遠,你認得吧?我應該沒認錯人吧?你們是好朋友對嗎?”
袁一一連問了幾個問題,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可男人并沒有及時回應他。
默默地等待了片刻,他發現對方臉色有些不對勁,好似覆上了一層暗影,顯得極為沉肅。
“你怎麽了?”袁一試探着問,“我認錯人了?”
“沒有。”男人垂下眼簾,複又擡起,臉上恢複了常色,“我們是朋友。”
“咳,吓我一跳!你突然不說話,我還以為我搞錯了,認錯人真的好尴尬的。”袁一喘了一口大氣,又問,“我該怎麽稱呼你呢?我能問你的名字嗎?”
“陸越澤。”
“那我叫你陸叔?”
“嗯。”
“我給我爸打個電話吧,叫他過來見一見你,我聽他說你們好多年沒過見面了,前段時間他還在我面前念叨過你,估計他挺想你的。”
說話的同時,袁一掏出手機,剛把電話簿翻開,卻聽陸越澤說道:“下次吧,我還有事情要趕去處理,馬上準備走的。”
袁一把重點全放在“下次”上面,“那我們約個時間吧,明天行嗎?晚上一起吃飯?”
陸越澤:“……”
“你明天沒空嗎?要不後天?或者你說個時間。”
瞧見袁一一臉真誠的表情,陸越澤沉默了一會兒,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等我忙完了再聯系你們。”
“好啊。”袁一晃了晃手中的手機,“陸叔,把你的號碼報一下吧,我打給你。”
“……”
陸越澤深呼吸,慢慢報出一串號碼。
兜裏很快傳出手機來電鈴聲,陸越澤頗為無奈地看着袁一,“行了嗎?我要走了。”
“行了行了。”袁一笑得像朵花似的,“陸叔,等你電話哦。”
“嗯。”陸越澤站起身來,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風衣披在身上,袁一感覺自己的頭頂頓時籠罩了一片小陰影。擡眼一看,才發現對方長得高大威武,将窗外投射進來的光線遮擋了一大半。那長款風衣傍身,并無拖沓臃腫之感,反而為他增添了不少的風度,再配上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的五官,成熟男人的魅力在這一刻裏被釋放得淋漓盡致。
袁一個性耿直,心裏想什麽嘴上就說什麽,他毫不掩飾自己對眼前人的崇拜,閃着星星眼說道:“陸叔,你好帥啊!”
陸越澤低頭看他,目光一點點地暗沉下來,眼裏似乎有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緒在翻湧。
須臾,說:“謝謝誇獎,你很可愛。”
接着又補上一句,“你長得很像你爸爸。”
“是嗎?大概是因為我太胖了,很少有人說我長得像我爸,不過我爸說我小時候倒是挺像他的。”袁一不好意思地摸頭一笑,“我爸比我好看多了,他現在看起來還跟三十歲一樣呢,而且他天天跳舞,身材也沒走樣,你改天看到他就知道了,我可是一點都沒有誇張。”
“好,再聯系,我先走了。”
陸越澤說罷同鐘滿打了個招呼便走了。
直到這時候,被晾在一邊的鐘滿才有機會将滿肚子的疑惑全問出來。
袁一把整個過程完完整整地給他講了一遍,他聽後,說:“我小叔先前說過,他朋友這次回來主要是探親過年,應該很清閑啊。不過別人的事兒也說不準,說不定他每天有聚不完的朋友聚會呢。”
“嗯,有可能,難得回一次國,肯定要和朋友好好的聚一聚。”袁一點頭附和,想了想又說,“可我爸也是他的朋友啊,我感覺他好像沒有我想象中那麽積極。”
“你爸和他這麽多年沒聯系了,即使原來關系再好,長期不來往,感情也會淡啊。”鐘滿像看笨蛋一樣瞥了他一眼,“我發覺你很三八啊,你爸和他朋友之間的事情應該交給他們自己處理啊,兩個當事人都沒發話,你替他們瞎安排什麽?”
袁一一臉的理所當然,“我爸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管我怎麽安排他都不會嫌我多事的。”
“……”鐘滿好想沖他翻白眼,“好吧,你開心就好。”
“那我去廚房了。”袁一見沒什麽事了,也該回到工作崗位上了。
“等等,”鐘滿喊住了他,“你剛才對那男的說什麽來着?‘陸叔,你好帥啊’?你是不是二啊你?”鐘滿邊說邊用手指戳他的腦門,戳得他連連往後退,鐘滿就步步緊逼,“他對你來說只是個陌生人吧?你一會兒沖他傻笑,一會兒誇他長得帥,不覺得很唐突嗎?含蓄、矜持你不懂嗎?你的情商都被狗啃了嗎?你每天出門的時候能不能把腦子帶着?以後我要再看見你做這種傻事,看我怎麽收拾你!”
袁一被逼到牆角,無處可退,只好讪讪地笑,“老板,我每次誇你帥,你都很開心啊。”
“……”鐘滿被噎住了,一口氣差點沒接上來,“你哪只眼睛看見我開心了?”
“兩只眼睛都看見了。”
鐘滿虎下臉。
袁一如同霜打的茄子,瞬間蔫了,你明明笑得臉上都快長褶子了……
下雪天,人們都不愛出門,餐廳的生意自然冷清。
鐘滿在辦公室裏待不住,時不時地跑去廚房轉幾圈,有兩次在門口碰到了陳士銘,對方擺出一副洞察一切的嘴臉,也不說半句話,只是沖他饒有興味的笑。
鐘滿琢磨着,等過完年再開家分店,然後把這家夥調去守分店。
真是讨人厭!
鐘滿仗着自己的BOSS,是最高管理者,那叫一個随心所欲。
一整天,大家就見他一個人在餐廳裏瞎晃悠,最終晃來晃去都晃進了廚房。
廚房裏的人表示很苦逼,作妖啊,你一大老板不去享受生活,把我們盯這麽緊幹什麽?
即使沒生意,大家也要裝出一副努力的工作的樣子,心好累有沒有!
鐘滿一門心思都撲在袁一身上,他根本就沒感受到大夥兒身上散發出的強烈怨氣。不過在這麽多人面前,他也不能做的太明顯。有時候找袁一閑聊兩句;有時候趁人不注意捏捏袁一的臉蛋;還有些時候故意分散袁一的注意力,偷摸袁一的腰身、大腿和屁股。
他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沒人察覺得到,可是有一次陳士銘來廚房拿東西,正巧看見他的手似有若如無地拂過袁一的屁股。
陳士銘沒吭聲,拿了東西便走到廚房外面等他。
不久,見他出來了,對他不懷好意地一笑。
他心中警鈴大作,有種醜事即将被曝光的感覺。
果然,帶着笑意的揶揄聲響起,“你饑渴了?”
“……”
陳士銘自言自語,“看來,我得找個時間給圓圓提個醒,叫他小心提防身邊的色狼。”
鐘滿:你是在逼我明天就去找店鋪嗎!
下雪的第一天就這樣悠閑地度過了。
袁一下班回到家裏,首先把自己遇到陸越澤的事情告訴了袁清遠。
袁清遠當時正在切菜,聽完袁一的話,半天沒反應過來,直到手上傳來痛感他才猛然清醒。
低頭看下去,指關節那兒切掉了一塊肉,幾乎能看到骨頭。
鮮血正不停地往外湧,他下意識用另外一只手捏住傷口,猩紅的血便順着指縫往外滲,滴在身上、地上,暈開一朵朵暗紅的小花。
此時袁一才覺察出一絲異樣,走近了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袁清遠的兩只手上全是血!
“爸,你的手被割傷了怎麽吱都不吱一聲?”袁一随手取了一條毛巾手忙腳亂地替他止血。
“我沒事。”袁清遠心裏空落落的,也感覺不到疼。
二十幾年沒見面的人突然現身了,他竟然沒有一丁點喜悅之感,只覺得五髒六腑被抽空了一般,渾身上下難受得厲害。
這麽多年來所承受的壓力與委屈仿佛在這一刻統統湧上心頭,随後化成一潭苦水,又将空蕩的心填滿,他說話時,甚至能感受到喉嚨裏好像有苦澀的味道溢出來。
耳邊是袁一慌亂的聲音,“怎麽會沒事?!傷口這麽深,走,我們去看醫生!”
袁清遠本想拒絕,又怕兒子擔心,一聲不吭地跟着他走出了家門。
沒多久,他們來到了離家最近的中心人民醫院。
從挂號到檢查再到縫合包紮,袁一一直陪在袁清遠的身邊,醫生先叮囑了一下注意事項,又開了幾盒藥,最後告訴他們可以回去修養了。
袁一心疼袁清遠,不想讓他跑上跑下的繳費拿藥,便讓他在大廳等着自己。
來到取藥處,袁一竟在這裏巧遇陸越澤。
對方正站在窗口前排隊,鶴立雞群的身高讓他非常顯眼,可他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裏,身上隐隐有種生人勿進的駭人氣場。
不管他看上去有多麽難以接近,能再次遇到他,袁一還是感到很驚喜的,連忙走上前打招呼,“陸叔?你怎麽在這裏?也是來拿藥的麽?”
陸越澤轉過頭來,一看是他,也很意外,“是的。”
“哦,我們早上才見過面,現在竟然又碰見了,真是好巧啊。”
“嗯,你呢?為什麽拿藥?”
“我爸受傷了,切菜時一不小心把手指給切了,切了一大塊肉呢。”
陸越澤皺了皺眉,沒回話。
袁一瞧着他,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奇怪。
照理說兩人是朋友,聽到朋友受傷,即使是虛情假意,也會随便說幾句關心的話吧,可他居然不聞不問的,真是難以捉摸。
眼看着陸越澤拿了藥準備走,袁一不死心地叫住他,“陸叔,你要不要去見見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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