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黎明遲遲未至,但終會到來

朦胧中陳亦度覺得有陣風拂過後背,他掙紮着把自己從被子裏拔出來,發現黃志雄赤裸着站在窗邊抽煙。窗戶開着,風是從窗外吹進來的,帶着點毛茸茸的暖意,讓空氣都跟着柔軟黏稠起來,和烏克蘭每天都要把人骨頭凍硬凍脆的風完全不一樣,他記起他們是在瑞安了。

“……給我抽一口。”他連根手指頭都不想動,再說也動不了,只有動嘴支使人的勁兒。黃志雄剛才把攢了好些天的欲望和力氣非常徹底地使在他身上,陳亦度走了會神兒想,這種事果然他媽的沒有所謂“最爽”一說,每次的爽法都既一樣又不一樣。黃志雄走過來跪在床邊,把過濾嘴送到他齒間銜着,毛發間軟下來的器官垂在他下巴那兒,上頭還帶點濕漬——陳亦度覺得他簡直是故意撩撥,在這點上黃志雄學得非常快。煙霧從鼻子裏鑽進去,又從嘴裏被噴出來,噴到那根東西上,陳亦度憋着笑:“香腸得煙熏一下才好吃——唔!”不管他餓不餓,想吃不想吃,都被塞了滿嘴,那些來不及吐出來的煙霧倒流回肺裏,讓人暈眩得分不清此刻的滿足到底是因為尼古丁、多巴胺還是僅僅因為愛。

他們又來了一次,很溫柔,陳亦度也沒勁再和黃志雄争誰上誰下,四肢松弛着攤平,像大敞四開、毫不設防的城池,任由黃志雄耀武揚威在城頭插上自己的旗幟,宣告從此這處地方就姓了黃。窗子還沒有關,祠堂門口的空地到了晚上是個夜市,一陣陣香的辣的濃的香的滋味被晚風帶進來,夾雜着響亮快活的溫州話和推杯換盞的碰撞聲,陳亦度的呻吟在這番市井熱鬧中若有若無,但卻一絲不漏都讓黃志雄聽了去。他停在陳亦度裏面,俯身下來吻這個人緋色的瘦削面頰,然後是深紅的濕潤嘴唇,兩個人的胸膛摩擦在一處,都是火熱而汗濕的,心在肋骨做的籠子裏安穩地搏動,如兩頭被馴服的兇獸,心甘情願地戴上籠頭和鞍辔。

“我這回可虧死了。”陳亦度去咬他肩膀,“才弄了你那麽幾下,你就打擊報複。”

“才?幾下?”黃志雄笑,“我還覺得報複得不夠呢,至少你到現在也沒哭着求我放過你。”

“啧,想得美——诶,诶別往那兒捅……”到底最後陳亦度也沒能逃脫出“哭着求放過”的命運,大概本就樂在其中罷。

第二天中午他們出門吃了一餐飯,本地口味,以水産為主,走的是鹹鮮路子,第一筷入口就鹹得陳亦度趕緊拿了勺子喝湯。黃志雄倒了杯水,陳亦度苦着臉表示湯更鹹,大口咕咚咕咚喝水。“以前地少人口多,菜都做得鹹,下飯。”黃志雄取了點炒粉幹在碗裏給他,自己也嘗了些許,“我記得小時候家裏常吃這個,不過沒有這麽多料,就切點菜葉一起炒炒。”陳亦度便把白的雞絲黑的香菇絲紅的火腿絲細細挑了出來都放到黃志雄碗裏,自己只留下粉幹和綠生生的菜葉子,唏哩呼嚕地吃了多半碗,又灌下一大杯水,笑道:“味道不錯。”黃志雄知道他是哄自己高興,低了頭也吃了許多,覺得和記憶中的家鄉味道似是而非,恍然間明白了雖說這裏仍是一模一樣的地名,然而從他離開的那一刻起家鄉就已經不在了,現在家鄉是只存在于他記憶中的影像殘片,是個不可觸碰的抽象名詞,是他再也抵達不了的地方。

陳亦度咳了一聲,放下筷子改為坐到他身邊去:“下一步你考慮過嗎?”

“怎麽,陳總不準備替我考慮?”黃志雄手自然地摟住他的腰撚一撚,“你早都想好了吧,還明知故問。”

“唔,我是這麽想的,上海那邊郊區我真的有個俱樂部,有槍——大多數是電狗或者汽狗,剩下的是獵槍和民用散彈槍,場地條件挺好,你想去的話可以直接從副總開始做;或者我有個朋友在西南山區有個差不多的俱樂部,偏重野外生存探險,我去過一次,挺好玩的,你有興趣的話我就拿一部分股份,也不會讓你受氣;”陳亦度一本正經地扳開第三根手指,“要是你想換換生活方式,我覺得自己開個店更好,時間上比較自由,也輕松。我養你不是問題,但時間長了你又該心理不平衡了,”他拉起黃志雄的手吻了一下,“你會乖乖讓我養嗎?”

黃志雄指指自己的臉:“看我口型。”陳亦度的眼神果然就落到他嘴唇上去,清晰的唇弓是文藝複興繪畫裏所謂的丘比特型,象征愛欲癡纏,每個細小動作都能讓人心旌搖蕩。現在這形狀美好的嘴唇先是合攏來又急促地打開,發出一個清晰的爆破音。

他說:“呸。”

陳亦度笑得差點滾到地下去,伸手做了個“接住你那一呸”的誇張動作:“好了好了,說正經的,你選哪個?”

黃志雄搖頭:“哪個都不選,明天我去駕校報名。”他看着陳亦度,眼裏含笑,唇角帶笑,連聲音都是笑的,“陳總,我來毛遂自薦一下——你缺司機嗎?會開車能保镖還能保證把你操舒服了那種?”

“有本事在床上你也叫我陳總!”陳亦度磨磨牙,色厲內荏地放狠話。

“好主意,我看可以試試。”黃志雄伸長胳膊夾了根鴨舌頭填進陳亦度嘴裏,“我要是忘了你記得提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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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甚至不是一個物理意義上的黎明,但那又有什麽關系呢,黎明總會到來。世界這樣廣闊,每一個黎明都有人心懷希望,有人相遇,有人相愛,有人許諾要共度未來。

越過山脈和海洋,黎明跋山涉水,向你而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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