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元兇

那一刻,餐廳裏的護衛隊員們齊刷刷起身,将槍上膛。原本放松下來的氣氛再度緊張起來。

一直陪在韓栗身邊的墨夜轉身就要沖向餐廳出口,它想起什麽又轉過身來看着韓栗。

韓栗朝它點了點頭:“快去!”

墨夜飛奔而去。

就在周禦和吳運帶着李謙還有周清趕回餐廳的途中,他們聽見了急促的跑步聲和尖叫聲。

“救命啊——救命啊!”

周清的研究助理小趙瘋狂地奔跑着滿臉驚恐,而他的身後跟着兩名穿着白色長褂的研究員。那兩名研究員都低着頭,仿佛有什麽要從他們的口中沖出來一般。

小趙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看見周清還有吳運他們就像看見了救命的稻草:“周教授!快救救我救救我呀!”

小趙一把撲進了周清的懷裏。

而那兩個研究員齊齊将口中的蝕骨蟲吐了出來,周禦和吳運,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擊中了這兩名研究員的額頭,他二人倒在了地上。

“小趙!你怎麽會在這裏?不是讓你在餐廳裏和大家呆在一起嗎?”周清厲聲問。

“我們坐了那麽久的車,我想上廁所呀!本來有兩名護衛隊員陪着我進廁所的,誰知道等我出來的時候那兩名護衛隊員都倒在地上了!我發現情況不對,就立刻喊着救命沖出了洗手間,可是我發現回餐廳的通道門被關上了!然後那兩名研究員就突然出來了,我覺得他們的神色有問題,所以就想避開他們,可是我越是躲,他們就越是追我。其中有一個還噴出了那個又大又惡心的蟲子,我正好摔了一跤躲開了!然後我又繼續跑就碰上你們了!”小趙臉上的驚恐還沒有散去。

但是周清卻被周禦一把拽到了身後。

“你是誰?你是說我和吳運都無法百分百躲開的蝕骨蟲,你卻跑了這麽一路還沒有中?”

周禦目光中的力度,讓小趙幾乎擡不起頭。

“我真的躲開了……還是你們只是想要殺死我?”小趙一邊搖着頭一邊哭泣着向後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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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謙最容易心軟,他剛要上前半步卻被周清拽住了:“別動。”

随着小趙的後退,他身後的一整天燈光突然都暗了,小趙隐入了黑暗之中。

周禦對着對講機,通知所有人:“小心周教授的研究助手趙小天!他應該已經被蝕骨蟲感染了!”

“我們怎麽辦?是去追小趙?還是回餐廳?”吳運問。

“當然是回餐廳帶着所有人離開這個鬼地方。”

他們還是采用原來的隊形,吳運舉着槍走在前面,周清和李謙在中央,而周禦背過身舉着槍指向小趙離開的方向,斷後。

可就在吳運帶着李謙還有周清剛走過一個通道節點的時候,通道的閘門忽然落了下來,眼看着李謙就要被砸中肩膀,周禦反應過來一腳将他踹了過去,但是自己卻被關在了通道的另一側。

“周禦!周禦!”吳運用力地拍着門。

周禦對着對講機說:“這扇門會落下就說明有人通過監控監視着我們,操縱着這裏的系統!吳運,你帶李謙去其他可以操作電腦的地方,把系統控制權拿回來!”

吳運咬牙,他知道憑借他們的力量是不可能把門打開:“好!我現在就帶着李謙去找電腦!我們随時保持聯系!”

“當然。”周禦轉過身來,盯着眼前的一片黑暗。

周禦幾乎可以确定,這個觀察站會被蝕骨蟲所感染很大程度上是人為的,而始作俑者就是現在這個坐在電腦前,通過屏幕,看着這一切的人。

吳運但是李謙還有周清一路向前,每一間研究室都是被鎖死的,他們根本無法入內。

“媽的……”吳運咬牙切齒,此刻他對周禦的安全擔心不已,他在黑暗的通道裏呆的越久,就越危險。

吳運拿起對講機,通知餐廳裏的人:“把全部的人都撤離出觀察站。”

但是得到的回應卻是觀察站的出口也被鎖死了。

“我們是要被留在這裏成為蝕骨蟲的食物了嗎?”李謙問。

黑暗總有一種令人恐懼的效果,特別是在什麽都看不見的情況下。周禦聚精會神,他能感覺到有什麽正在向自己移動。

他忽然之間,取出了別在大腿上的備用手電筒,直線型的亮光照射了出去,正好射在小趙那張慘白的臉上。

他笑着看着周禦,那表情和之前的路教授一模一樣,十分瘆人。

還沒等他彎下腰,周禦就猛地側身離開關閉了手電筒的燈光,接着扣下扳機,子彈打在了牆面上。

周禦屏住了呼吸,非常小心地移動自己的腳步。小趙現在去到了哪裏?他會在哪個方向?周禦十分仔細的聽着。

就在某個剎那,他感覺到一股氣流襲向自己,周禦猛地向下一蹲,擡起手槍憑感覺朝那個方向果斷開了一槍,接着迅速移動自己的位置。

黑暗之中他聽到了什麽東西倒下,以及肌肉血脈撕裂開的聲音。

終于再度打開了手電筒,正好照在小趙睜大眼睛的臉上,他的嘴巴幾乎要裂開,一只蝕骨蟲就露在外面,已經死掉了。

周禦平靜下自己的呼吸,他知道這一切不是結束,而是某種開始。

就在他站起身的那一剎那,前面通道的節點忽然打開,黑暗忽然被光明所取代,周禦差一點就不開眼睛。

但這種光亮是冰冷的,越是亮堂,心中就越是陰寒。

被打開的只有前方的通道,這意味着對方只允許周禦繼續向前走,而不是後退。

而此刻的吳運焦急萬分,他來到了一間實驗室的門口,擡起槍對着實驗室的門,開了好幾槍。

“這是沒有用的,實驗室的門如果能夠輕易被子彈打開的話,那就不是巨力集團的實驗室了。”

周清回答。

“對了!還有墨夜!墨夜的力量很大!說不定它可以沖開這些節點的門!而且作為A級生物,它說不定可以向操縱沙鯨一樣操控這些蝕骨蟲!”吳運立刻聯系韓栗。

“墨夜好像知道你們有危險,已經去找你們了!”韓栗的回答讓所有人呼出一口氣。

“只是……墨夜跑到哪裏去了?”吳運蹙起了眉頭,“以後是要給墨夜也配備對講機嗎?”

“我們不要全都依靠墨夜!看看有沒有什麽是現在我們可以做的?用吳運配備的炸彈把那個通道門給炸了,周教授覺得可行嗎?”李謙問周清。

“吳運有多少爆破彈呢?”周清問。

“三顆。我們可以試着把研究室的門炸開!”

周清嘆了一口氣:“只能這樣試一試了,雖然我覺得結果并不樂觀。”

而此時的周禦舉着槍,以靜制動。

他知道就算自己不上前,隐藏着的敵人自然會過來。

十幾秒鐘過去了,整個通道安靜得仿佛全世都睡着了,周禦的心髒有力地跳動着,他對自己說:哪怕最壞的結果他也早已見過。

就像是在考驗他的耐心,沒有任何不尋常發生。

周禦始終保持戒備的姿态,端着槍的胳膊連抖都沒有抖一下。

他知道這場較量裏,不是他失去耐心上前,就是對方失去耐心。

就在周禦呼吸的某一刻,前方通道內聽見嘩啦一聲,有什麽東西從上方傾倒下來。

周禦的肩膀瞬間繃緊,那是一群已經被蝕骨蟲蛀得連肌肉都開始潰爛的護衛隊員!

原來他們還在基地裏!

周禦睜大了眼睛,看着其中一個搖晃着那雙原本沒有焦距的眼睛忽然死死盯住了自己。

周禦沒有任何猶豫,即刻扣下扳機。但是那具身體卻遠比周禦想象中的靈活。他忽然向着一側移動,其他護衛隊員驟然散開,子彈擦過其中一名護衛隊員的肩膀,打在了通道門上。

整個通道都像在震動一般。

一共八個人,都在同一時刻朝着周禦飛奔而來。

還好剛才周禦忍住了沒有上前,否則在那麽接近的情況下,他就完全沒有采取行動的機會了!

那些護衛隊員眼中是早已喪失人性的癫狂,有的臉部潰爛到無法辨認五官,有的四肢的連接只剩下骨頭,像是将周禦當成最後的營養,口中噴射出蝕骨蟲,就像無支利箭。

時間像是瞬間把一個世紀壓縮為一秒。

周禦扣下扳機,開了第一槍,正中他們其中一人,他口中的蝕骨蟲距離周禦還有一臂之遙的地方爆裂開來。另外的七人,争先恐後地奔來,周禦必須在瞬間做出判斷,先射擊誰,後射擊誰,怎樣射擊!

子彈仿佛不經思考地出膛,周禦側身避開一只蝕骨蟲,接着低下身,感覺有什麽從自己彎下的背部上方高速穿梭而過,擡手又是一槍。單手撐地躍起,一腳踹開一個已經奔跑到自己面前的家夥,迅速後撤,拉開距離,靠感覺鎖定位置,周禦又開了一槍。

周禦以最快的速度替換了彈夾,只是舉槍的時候,一個護衛隊員已經來到了周禦的面前,與他那雙渾濁的眼睛對視,眼看着他口中的蝕骨蟲就要再度噴出來,一切在周禦眼中像是變成慢動作,周禦擡起了槍口,打在了對方的膝蓋上,神經毒素瞬間蔓延,蝕骨蟲在周禦甚至能感覺到那惡心生物的溫度的瞬間跌落下去。

這個護衛隊員倒下的瞬間,周禦驚覺剩下的兩個已經到達了他的面前,一左一右,時間卻來不及了。

周禦擡起槍,對自己說幹掉一個算一個!

就在他擊中左邊的那個而自己也即将被右邊的蝕骨蟲咬住的時候,它竟然爆裂開來。

周禦睜大眼睛,下意識閃躲,但眼看着還是來不及避開飛濺起的血漿和膿液。

就在那一刻,一只手從周禦的身後伸過來,蓋在了周禦的臉上,周禦向後,背脊撞入了某個人的胸口。

心髒驟然被扣緊。

這裏除了他竟然還有別人!

是被感染的護衛隊員嗎?

周禦的胳膊肘向後頂去,對方直接後退,在那一刻,他感覺有什麽溫熱的東西抿過自己的耳垂。

那樣熟悉的溫度以及安全感……周禦轉身擡起槍來,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白皙的肌膚,線條優雅卻并不陰柔的五官,他的眉眼間是一種雲淡風輕的慵懶風度,可是卻又有着那樣年輕而純粹的臉龐。

“你躲開的太快了。我還想多抱着你一會兒。”

他向前走了一步,堂而皇之地頂住周禦的槍口。

“我的子彈含有神經毒素。”周禦回答。

但是對方卻貼得更緊了,他微微低下頭來側過臉,似乎就是為了将周禦的眼睛看得更清楚。

“那你要不要開槍試試看。看能不能真的殺死我。”

他的眼睛很美,視線卻極有力度,仿佛一圈一圈将周禦的思考能力拽了出來。

周禦第一次發現連他一向自控的呼吸都仿佛失去了應有的頻率。

“你是怎樣進來的!”周禦死死地盯着對方。

那個少年指了指頭頂,周禦才發現換氣通道被打開,空氣置換葉片被拆除了。

少年抿着嘴唇笑着,眼底帶着意思狡黠,他更加用力地頂着周禦的槍口,而周禦只能後退。

這個少年比任何人都知曉周禦的底線,卻以一種任性的姿态,一次又一次地将周禦的底線逼退。

“你不想知道那個飼養了如此之多蝕骨蟲的人是誰嗎?”少年開口說話,他的臉距離周禦太近,近到他的呼吸以一種輕微卻難以忽視的力度掠過周禦的唇間。

“它們是被飼養的?”

這完全超出了周禦的預料。

少年的手指觸上周禦扣着扳機的指尖,輕輕一頂,就将那把槍卸了下來。

周禦瞪大了眼睛,這一切發生的如此理所當然,他甚至沒有反應的時間。

少年走到了周禦的前面,行過那些護衛隊員的屍體,他心中轉過頭來,發現周禦仍舊站在原處。

“你害怕我?”少年笑了,原本冰冷的燈光落有太多在他凹陷的唇角,産生不一般的神秘感。

“當然不會。”周禦沉下臉來,跟在對方的身後。

以周禦疑問,卻不知道從何問起。

他們面前的道路被節點封死,少年只是輕聲笑了笑,将手覆在門上,肩膀向後略微一個用力,整扇門就被推落了下去。

它嚣張地倒下,與地面相觸時的響聲在通道裏徘徊。

周禦倒吸一口氣,少年卻側過身來看着周禦,似乎在等待着他的接近,直到周禦來到了他的面前,将那把槍挂在手指上伸到周禦面前。

“雖然有我在,你根本用不上它,但我想……你會想要親手崩了那個家夥。”

周禦接過自己的槍,就在同一時刻,少年忽然傾向自己,那雙眼睛清澈到仿佛倒映着日光的湖面,莫名地熟悉。

他的嘴唇距離周禦越來越近,周禦甚至開始下意識想象那少年嘴唇的溫度與觸感,在周禦心跳失衡的那一刻,少年卻忽然直起了背脊,笑道:“走吧。”

他轉身離去,周禦看着他的背脊,卻不了解剛才自己那一瞬間的失神是因為什麽。

通道裏仍舊安靜,只有他們兩人的腳步聲,而随着一步又一步地向前,兩人的腳步聲逐漸合二為一。

這讓周禦有一種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人,眼前的少年不過是自己在絕望之下萌生的幻覺。

他是不是已經被蝕骨蟲吞噬了?

少年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他笑着向周禦招了招手。周禦來到了他的身邊,順着他的視線望去,看見了一個研究室。

透過研究室二道門的玻璃,周禦看見了一個女性研究員正坐在電腦前,她驚恐地看着周禦,身體顫抖着,卻又僵直地一動不動。

周禦側過臉,才發現有一把槍就頂在那名研究員的腦邊,但是被門擋住了,看不見對方的臉。

“有人逼破她操縱這裏的監控系統?”周禦蹙起了眉頭。

少年無所謂地笑了笑,将手覆在第一道門上,一個用力,這道門就被卸了下來。

周禦再一次體會到這個S級生物的力量。墨夜都可以沖破這些通道,更何況是像他這樣的S級生物。

少年走過了第一道門,擡起腳,輕松地踹開了第二道門,它就那樣筆直地砸在研究員的桌子前,将她吓得閉上了眼睛,尖叫了起來。

周禦走了進去,看見就在她的身旁,一個護衛隊的成員舉着槍,指着那名研究員的腦袋。

他的臉部已經開始潰爛,不時地流着鼻血,當周禦走進來的瞬間,他立刻站到了那名研究員的身後。

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當周禦也舉着槍向前邁近的時候,他就用槍口用力地頂了頂那名女研究員的後腦,意思是再靠近我就殺了她。

女研究員恐懼地肩膀聳了起來,滿臉淚水,她不敢睜開眼睛,害怕自己的心跳将會就此結束。

她閉着眼睛,不斷地重複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救救我……救救我……”

她身後被蝕骨蟲寄生的男人時不時低下頭來,仿佛艱難地壓抑着,不讓身體裏的蝕骨蟲吐出來。

周禦微微松開手指,平行移動着腳步,尋找着可以射擊的機會和角度。

“如果我是你,我會直接斃了這個女的。”少年扯起了唇角,笑容裏帶着一絲調侃,他并沒有把這個女研究員的性命放在眼中。

周禦的眼睛眯了起來,他用視線的餘光掃過那個少年:“以你的能力,即便不用子彈,也能幹掉蝕骨蟲。”

“可我就是喜歡看她驚恐無比的樣子。”少年惬意地用手指指了指女研究員的方向。

周禦的表情沉冷了下來,他用漠然的目光回視向那名女研究員,她的胸牌上還寫着她的名字:“如果你再不說實話,我會開槍,林博士。”

“……什麽……”林博士露出愕然的表情。

“很簡單,蝕骨蟲寄生在每一個身體裏的時間是有限的,當一個身體裏的營養被耗盡之後,它當然要選擇另一具身體重新獲取營養。你身後的這個宿主,很明顯就快滿足不了蝕骨蟲的需要了,但是他卻死死忍着,不寄生到你的身上?這裏的生物确實在一定程度上擁有智力,特別是蝕骨蟲這樣的B級生物。我能想象到他忍耐着不攻擊你的理由只有兩個。一個就是你的體內已經被蝕骨蟲侵蝕了,另一個就是你和這些蝕骨蟲有着特別的聯系,你活着的用處對于它們來說高過被寄生。”

“它們就是為了讓我活着,好控制這裏的系統……把你們困在這裏而已,這樣它們才能得到越來越多的食物……如果只是一個我,很快它們就不夠營養了啊!”林博士哭泣着解釋了起來。

周禦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動搖,林博士的表情雖然充滿恐懼,但她的眼睛裏卻有一種防備。這種防備不是對蝕骨蟲的,相反是對周禦的。

但即便這樣,周禦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應該對一個并沒有被寄生的人類開槍。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少年懶洋洋地一步一步靠近,完全沒有把林博士身後被蝕骨蟲寄生的護衛隊員放在眼中。

他的雙手撐在桌面上,身體微微前傾,而林博士則下意識向後仰去,後腦貼在了槍上。

“其實槍裏沒有子彈,對吧?你也擔心萬一槍走火了真的打中你了可怎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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