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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涼意的風中,一道嬌弱弱,帶着幾分幽怨的聲音傳來。
“表哥。”
第 16 章
這麽幽怨,不僅錦繡與紅玉在寒涼的晚風裏抖了抖,連姚俊都是一哆嗦。這少年沉默了片刻,方擠出些笑容來,轉身對着一簇花樹下含怨含情的女孩兒道,“原來是三表妹。”
錦繡此時也回身看去,便見一位上身穿茜紅色折枝花褙子,下頭穿着金枝綠葉百花曳地裙,頭上鳳凰吐珠步搖的美貌少女,正站在開得如火如荼的桃花樹下,婀娜纖細,帶着幾分剛剛長成的風情看了過來,一雙水盈盈的含情目,若不是錦繡親眼目睹過她的尖酸刻薄,幾乎都覺得三姑娘是個溫柔多情的女孩兒了。
“三姑娘不冷?”此時正是乍暖還寒的時節,三姑娘這一身兒好看是好看了,就是有些單薄,只怕是真不暖和,紅玉見了,便躲在錦繡的身後小聲嘀咕了一聲。
“撲哧。”姚俊耳朵尖聽到了紅玉的嘀咕,便忍不住捂着嘴笑了一聲。
這一笑,便見三姑娘營造出的多情氣氛給打破了許多。見三姑娘臉色一變,錦繡雖如今并不指着她過日子,然而卻也不想真的沖撞主子,叫人說聲跋扈,心裏一嘆,便對着三姑娘一福,恭敬道,“給三姑娘請安。”
尋常姑娘若是見長輩身邊的丫頭行禮,因着對長輩的尊敬,都不會叫這禮行完全的。不說親手扶起,至少也側過身受個半禮也就完了。然而三姑娘卻冷冷地看着錦繡行了全禮,紋絲不動。錦繡面上無波,卻不見身後紅玉臉上就是一變,然而見錦繡看了過來,雖然心裏不願,到底飛快地給三姑娘行了禮。
姚俊方才還在笑呢,此時見三姑娘竟連自己姑媽身邊的貼身丫頭都不放在眼裏,面上就露出了怒火來。他在家時,是見到大太太對這兩個丫頭的寵愛的,而三姑娘連這樣的丫頭都一副敵視的模樣,就能夠想到素日裏對大太太是怎樣的态度。想到這三姑娘的生母是如何給自己姑媽添堵的,因着自小一處玩兒過幾日的情分,就都煙消雲散了,只對着三姑娘冷冷一哼,便甩袖就走。
“表哥!”見姚俊竟要無視她,三姑娘臉色就是一變,不顧身邊丫頭的阻攔,小跑了幾步到了姚俊的身邊,一把就抓住了姚俊的袖子,仰着巴掌大的小臉兒眼淚道,“表哥好狠的心腸,這麽就不見,竟是一句都沒有話與妹妹說麽?”她雖然年紀還小,不過卻繼承了三姨娘的美貌,弱不禁風的身子在風中顫抖,連錦繡都生出幾分憐惜來。
姚俊卻并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雖不願與國公府的姑娘們鬧得太僵叫大太太在府裏更加難做,然而如今他面對三姑娘卻一點敷衍的心思都沒有了,淡淡将三姑娘的手甩開,這才說道,“男女有別,三妹妹還是不要拉拉扯扯。”
“從小兒的情分,就換了一句男女有別?”三姑娘擦着眼淚哽咽道,“我的心,表哥真的不知麽?不求表哥如對六妹妹那樣疼我,只要在表哥的心裏有我一點點的位置就足夠了。”她仰着頭,癡癡地看着姚俊頗為俊俏的側臉,呢喃道,“這麽多年,表哥知道我……”
“三妹妹!”姚俊臉色一變,又往後退了幾步,與三姑娘拉開了距離,這才臉色一整說道,“三妹妹身上不大好,竟是在胡言亂語了。”說罷便緊張地四處看了看,見沒有別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若是叫府裏的下人見到他與三姑娘糾纏,到時不是三姑娘名聲盡毀,就是他要負責一把了。
這國公府的主子們,不要臉的多了去了。
“表哥為什麽看不到我的心?!”見姚俊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竟似很怕與自己扯上關系,三姑娘心裏就如同潑了一盆冷水一般渾身發寒,尖聲道,“莫非在表哥的心裏,真的就沒有我一絲一毫麽?”她不信!論起美貌來,她是姐妹中的頭一份兒,連六姑娘都不如她。琴棋書畫,她什麽不會,又解風情,姚俊怎麽可能會看不上她!
“三姐姐!”三姑娘正要撲到姚俊的身上問個明白時,便見遠處一個女孩兒匆匆地分開花柳而來,見到此時大家都被三姑娘的豪放驚呆了,臉色微微一白,便上前拉住了三姑娘,口中低聲哀求道,“三姐姐,與我回去吧。”正是四姑娘。
這位四姑娘乃是國公爺二姨娘所出,二姨娘對大太太向來恭敬,四姑娘也很平和。此時她滿目的注意全在三姑娘身上,低低地說道,“府裏人這麽多,姐姐若是被人見到這樣,怕是要被老太太怪罪。”
“怕什麽!”三姑娘一甩手将四姑娘推開,冷笑道,“叫老太太知道,我就把我的心事告訴她,老太太疼我,自然會為我做主!”
原來這三姑娘,竟然打着這樣的主意。
鬧得滿城風雨,只怕南陽侯府再惡心,也多半得認了。
只是認了就會有好下場不成?
後院裏彎彎繞繞多了去了,不說這樣德行有虧的女子絕對不可能成為正室,就是在後院磋磨兩年,就真能要了三姑娘的命。
若真是那樣的下場,錦繡也覺得三姑娘并不無辜。
她如今這般處心積慮的時候,究竟有沒有想過做出這種事,甚至連累了親姐妹們的名聲和姻緣?
這時候的古代,一個女孩兒不好,同族的別的女孩兒的名聲,也跟着就完了。
姚俊的臉上簡直就是發青了。見三姑娘竟然還要糾纏,便懶得多言。他對四姑娘印象不錯,只對她颔首片刻,目中帶着幾分“交給你了”的意思,便扭頭就走。剛剛走了幾步,便瞥見錦繡與紅玉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便知道今日這兩個丫頭若是還在這兒,只怕就要被三姑娘恨上了,便招手道,“蘭芷姐姐說得不明不白的,你們去跟着我看看我那院子,若是哪兒不好,給我收拾收拾。”
錦繡心裏對姚俊生出幾分感激來,忙領着紅玉跟在姚俊的身後匆匆地走了。
四姑娘拉着三姑娘的手不叫她去追,只看着姚俊領着人走了,這才松開手,對上三姑娘怨恨的目光,只覺得一片好心都被辜負了,忍了忍方問道,“三姐姐這麽看我做什麽?”
“看我的好妹妹,是怎麽兩面三刀的。”想到方才姚俊對自己的無情,與對四姑娘的溫和,她便冷笑道,“好一招踩着我往上爬,我竟不知四妹妹心中還有這等丘壑。”
四姑娘臉色慘白一片,嘴上哆嗦了半天,方找回自己的聲音問道,“三姐姐就是這麽想我?”
“不然如何?”三姑娘恨道,“我知道,表哥人品貴重,從小一起長大,四妹妹心裏難免有些心思,如今你也大了,是一定要和我掙了?!”說到最後,想到素日裏二姨娘母女對大太太的奉承,越發覺得她們心懷叵測,已是滿面的嫉恨。
“三姐姐在說什麽,”被三姑娘的表情吓了一跳,四姑娘忍着怯意說道,“姐妹一場,我莫非會與三姐姐争夫婿不成?況且,況且,”她猶豫許久,這才咬牙說道,“況且表哥不是姐姐能想的,還是算了。”她拉着三姑娘的手懇切道,“不說為了表哥,姐姐也應該去太太面前盡孝,就是為了以後,三姐姐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輕聲道,“想想大姐姐。”
為了老太太一門心地與太太頂牛,遲早是要吃虧的。
不說別的,就是以後嫁了人,她們這些姐妹,也是需要世子張目方才能在夫家站穩腳跟的。
“四妹妹想給太太做應聲蟲,何必拉上我?”三姑娘冷笑道,“我偏不樂意,怎麽了?連太太都得聽老太太的!表哥,”她遲疑片刻,便扶了扶頭上的步搖冷笑道,“表哥心裏有我,只是礙着太太不能說罷了,以後自有老太太給我做主。”她說罷便上下逡巡着四姑娘,看她那模樣只是清秀,便冷道,“就憑你的模樣,以後少打不該打的主意!”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提到老太太做主的事兒了,四姑娘真不知道她是從哪兒對老太太生出的這麽大的信心。一把将身邊聽她三番兩次辱她而面露不忿的貼身丫頭攔下,四姑娘也有些心灰意冷道,“只望三姐姐是真明白自己在做什麽。”
她一向看得明白,自然曉得三姑娘想嫁給姚俊是癡心妄想。不說前頭還有六妹妹這嫡親的表妹頂着,就是那位福昌郡主就不是善主,還能叫自己的寶貝兒子娶個庶女?看那位郡主的模樣,給姚俊娶個公主都覺得委屈了。就算真的使手段嫁過去,只怕也……
心裏頭陡然生出恐懼來,四姑娘便想叫三姑娘不要這樣太多算計。卻不知她在沉思時,三姑娘也在看她,見她面上變化反複,以為自己說到了她的心事,立時心中大恨,哪裏還想和她站在一處?竟是轉身就走,看都不回頭看她一眼。
“三姑娘越來越過分了!”身邊的丫頭便替四姑娘不平道,“連我們都看得出姚二少爺與她不親近,她竟然還對姑娘的好意這麽糟蹋。”
聽着身邊的丫頭不滿,四姑娘便在心裏苦笑了一聲。
她真的不喜歡表哥麽?
不是的,只是,知道這些都是癡心妄想,所以很早以前,她就将那人的身影,遠遠地抛卻了。
第 17 章
望着三姑娘離去的方向,四姑娘心中生出幾分悵然。
她不過是一個庶女,上頭哪個她與姨娘都惹不起。一起縮着頭在府裏戰戰兢兢過日子。老實地服侍太太,又不敢對老太太不敬,滿府裏,主子奴才都道一聲四姑娘知書達理,可是對她來說,小心眼脾氣壞又張狂的三姑娘才是她最羨慕之人。老太太喜歡她,所以哪怕是知道姚俊身份尊貴,可是三姑娘就敢這樣說出來,明晃晃地追求自己喜歡的人。
可是她自己,卻只能更加順從,聽他喚一句表妹就心生歡喜。
她是喜歡過姚俊的,從小就喜歡。
國公府的幾門姻親中,南陽侯府最為尊貴。老太太娘家的那些人家大多粗鄙刻薄,四姑娘看一眼都覺得讨厭。二太太家的子弟也很優秀,可是卻都極為清高,看她們這些庶女時帶着一種不由自主的高高在上。只有姚俊,與她們年紀仿佛,又喜歡說笑,從來都不曾看不起她們,自然叫她也為之心動。
她也曾想過,若是表哥喜歡她就好了。若是能嫁給表哥,她一定做個世上最好的妻子,好好地孝敬南陽侯和郡主。
然而當年還小的時候,當她看到福昌郡主看着三姑娘非要扯着姚俊玩耍時笑着卻冰冷的眼時,這一場大夢就全都消散不見。
每個人都要知道自己的本分,她們是庶女,或許日後也會有個好前程,可是這前程,卻絕對不可能在郡主嫡子的身上。
既然沒有未來,她還為什麽要去奢望呢?
想到自己放下了,可是三姑娘卻還是執迷不悟,四姑娘便心中生出幾分同情道,“只希望三姐姐能自己想明白。”服侍太太,以後,也能如大姐姐那樣嫁個好人家,做個正室,叫自己的子女不再低人一等。
“姑娘只怕白說了,”那丫頭就是一嘆道,“只怕日後,姑娘要被三姑娘忌諱了。”
“都是一起長大的,我不願意叫三姐姐落到悲慘的地步。”四姑娘口中輕輕一嘆道,“哪怕如今三姐姐覺得我心裏藏奸,可是日後會想明白的。況且,”她四處看了看,方才與這同自己一同長大,忠心耿耿的丫頭小聲說道,“太太對我們已經夠好了。”她苦笑着說道,“看看二姐姐,如今成了什麽樣?”
二姑娘是三房的庶女,三太太是老太太的外甥女兒,向來跋扈,如今又借着老太太的名義管家,将個二姑娘磋磨得不成樣子,切切諾諾的,連個丫頭都不如。
那丫頭也輕聲嘆道,“也不知二姑娘以後可怎麽辦。”有那樣的嫡母,二姑娘以後能嫁到什麽好人家去。
“所以,我才真心敬服太太。”四姑娘扶着丫頭緩緩地往回走,“說起來,太太對我們已經很慈悲了。”就算平時冷淡了些,可是只要給六姑娘東西的時候,總也會想到她們。也只有三姑娘總是和六姑娘比着不肯服輸罷了。
這主仆慢慢地順着原路回了自己的屋子。可是錦繡與紅玉卻跟着姚俊有些透不過氣來。姚俊身量不矮,腿又長,興沖沖地在前頭走,後頭錦繡就有些跟不上。這樣呼哧呼哧地跟了半路,早将身後還有兩個人忘在腦後的姚俊方才想起來,一拍額頭轉過身,就對着兩個滿頭是汗的小丫頭笑道,“行了,這裏沒人了,你們回去吧。”方才不過是個借口要領着這兩個丫頭走罷了。
錦繡微微猶豫道,“我們送送您?”若是她們兩個為了自己休息将客人扔在了半路,只怕是說不過去的。
“在這裏我還不認識路不成?”姚俊爽快地一揮手笑道,“覺得不好意思的話,就好生服侍姑媽就是。”
三人立在此處之時,就見遠處一個院子裏就有兩名少年往着此處而來。當首一人面容俊秀,正是英國公世子。後頭的那少年卻是長興。見了世子,姚俊臉上露出了極大的笑容,沖着對方招手叫道,“表哥!”也不理錦繡與紅玉便迎了上去。
“既來了,便多住些日子。”世子也對姚俊極為親近。
“還用表哥說,”姚俊便笑道,“表哥的家裏,我有什麽不自在的。”然而想到方才三姑娘的歪纏,他的心裏便生出幾分不耐來,只是不好妄議別人家的姑娘,便含蓄道,“只是我也大了,這一回就不見妹妹們了。”
“六妹妹你也不見?”世子并不知三姑娘之事,因此便覺得向來不拘小節的姚俊這一次頗為古怪,皺眉道,“前陣子你送她的一盞玻璃蓮花樣的宮燈她愛的什麽似的,正想着要謝你,沒想到你倒見外了起來。”見姚俊有些心虛,便關切道,“莫非是六妹妹又教導你了?”
六姑娘生性冷淡,可是面對在意的人卻可以變身話唠,世子也是受害者之一,見姚俊果然臉上露出心有戚戚的表情,便生出了同病相憐的感覺,拍着姚俊的肩膀嘆道,“罷了,你也不容易,這一次便算了,以後再與六妹妹說話。”
他正說着這些,便見長興還在往前頭跑,直到了錦繡與紅玉的面前,才笑嘻嘻地說道,“前兒個拿給你們的東西,可喜歡?”他便驕傲地說道,“不是我吹牛,也就我,滿京城下來,能找着那麽精致又有趣的好東西。不過可惜你們不能出來,不然你們去逛了廟會就知道,那才熱鬧呢。”
“有什麽熱鬧的,一群人聚在一起,擠都擠死了!”紅玉也沒有去過廟會,十分眼饞,卻不肯在長興面前認輸,便嘴硬道。
“你就裝吧。”長興毫不客氣地就拆穿了紅玉,說道,“當初是誰求娘想跟着我去不成,氣得在家哭了兩天的?”他眼珠一轉便說道,“那些小東西算什麽,廟會裏還有好多好吃的,什麽火燒肺片驢打滾兒,我想着,你是沒有口福了。”
“你!”紅玉被氣得滿臉通紅,指着長興說不出話來。
“姐姐別氣。”錦繡一直都只是一個人,因此格外羨慕紅玉兄妹這樣彼此鬥嘴的情分,見紅玉真的有些惱了,便拉着紅玉笑道,“長興哥哥這麽熟門熟路,以後咱們求着太太,叫他每回都給咱們領路。”
“千萬別!”長興一聽就覺得大難臨頭的樣子,急忙說道,“我才不要和丫頭片子一起去呢。”這些小丫頭又嬌氣又膽小,若是自己被她們綁住,那可就遭罪了。
紅玉聞言就用不懷好意的目光看了過去。
“行了,別鬥嘴了。”世子在一旁看了很久的熱鬧了,忍不住笑着與錦繡紅玉說道,“既然想要去見見世面,什麽時候便求太太給你們幾日的假,叫府裏的婆子護着你們去。”到底将長興摘了出去。
“世子偏心。”見長興一副逃出生天的表情,紅玉便不忿道。
世子卻不會與她鬥嘴,聞言只是一笑,看了看天色便溫聲道,“你們回去休息吧。”
見此地确實沒有自己二人什麽事兒了,錦繡與紅玉便告退往大太太的院子裏去。沿途頗有興趣地看着滿園的桃花盛開,錦繡便将些幹淨的花瓣摘了下來,托在帕子上。素色的帕子上頭是鮮豔奪目的桃花,竟也十分好看,錦繡一路走一路摘,不過多時手上就是一大捧,紅玉側頭看了,便問道,“還要釀桃花酒麽?”前幾日錦繡剛剛裝了兩個小壇子的桃花酒,雖從不知好壞,可是看桃花在壇子裏飄動就覺得很是好看。
“回去了我與姐姐一同試試能不能制成胭脂膏子,”如今大太太身邊輕省,錦繡也有時間有心情做些這樣的消遣,見紅玉兩只眼睛亮亮的,便含笑道,“或是做成桃花糕,不是正應景兒?”
紅玉果然撫掌來了興致,也翻出了帕子專撿顏色豔麗的桃花往下摘。兩個女孩兒年紀都不大,采的也有限。一路上将手上堆滿也就罷了。待得入了院子,此時便已是靜靜的,曉得這是大太太今日勞累了早早休息,兩人對悄聲往自己的屋子走。
才到了屋子門口,就見一個挽着雙髻的小丫頭正坐在門邊兒,抱着身子在哆嗦。她的身邊卻是堆着幾匹料子,顏色鮮亮,圖樣新奇,表面還泛着光澤。錦繡一眼就見到最上頭的四匹金縷桃花紋錦,上頭的金線閃亮,極為貴重。又有兩個荷包并些胭脂水粉,看盒子便與京中的不同,皆是南方的樣式。
曉得這是二太太賞下來的,錦繡又見那小丫頭已經抖得不行,忙上前含笑道,“勞姐姐在此等了,”她一摸那丫頭的手,感覺竟是一片冰涼,便握了握歉然道,“叫姐姐受了寒,竟是我們的罪過。姐姐在屋裏坐會兒。”說着便引這丫頭進屋。
這小丫頭只笑嘻嘻地抱着這些布匹水粉進了屋,放到一旁,接過了紅玉倒的水喝了一口方說道,“這是二太太白天叫人送的,蘭芷姐姐叫我放在你們屋裏,只是,”她突然湊近了從卧房出來的錦繡耳邊,小聲道,“我才放下綠珠姐姐就進來了,說這裏頭有她的一份兒,我不依,她還罵我。”
“這回要多謝姐姐了。”知道綠珠這又是犯了紅眼病,只是錦繡卻知道,二太太真的賞了這些東西,也不過是看在大太太的面子上,她也沒有什麽好得意的,一邊說便一邊把一個荷包塞到了這小丫頭的手裏,含笑道,“我們的一點心意,姐姐別嫌棄。”
荷包裏有二百錢,是這小丫頭半個月的月錢了,她輕輕一捏便眉開眼笑道,“這怎麽好?”手下卻将荷包揣到了懷裏。
“以後,還得叫姐姐疼我們。”錦繡溫溫地笑道。
今日若不是這小丫頭,只怕二太太賞的東西,綠珠真敢拿走。想到最近綠珠似乎特別急躁,錦繡便微微皺眉,那小丫頭見錦繡與紅玉的臉色不對,到底不敢參合這些大丫頭之間的争執,便飛快地走了。待得屋裏沒人,紅玉便唾道,“不要臉!”
“你說誰不要臉?!”紅玉話音剛落,便聽到屋子外頭傳來一聲尖利的質問。
第 18 章
錦繡皺眉往房門看去,就見一個穿紅挂綠,風流美貌的丫頭,正站在門口橫眉立目。那丫頭先是看了錦繡紅玉身上的衣裳一眼,嫉妒的神色一閃而過,之後目光又在二人身後的料子上流連,之後便大聲道,“好個不知尊卑的小蹄子!你竟然還敢罵我!”
綠珠這麽孜孜不倦地找她們的麻煩,不過是見她與紅玉年紀小好欺罷了,錦繡也煩了這種人,便站着不動,只聽紅玉冷笑着還嘴道,“我又不題名道姓的,你自己找罵怨得了誰?!”之後便冷笑道,“也不知是誰,連小丫頭的東西都眼紅!”若是錦繡喜歡她的東西想要,她眉毛都不會皺一下,卻偏偏不想叫這綠珠得意!
見紅玉跟吃了火藥似的,不似從前退讓,綠珠就是一怔,又一側頭,就見錦繡面上似笑非笑,竟似在譏笑她一般,便心中生恨,唾了一聲道,“不要臉的小娼婦!如今有了靠山,竟然連我都不放在眼裏!”她尖聲道,“我可是老太太身邊的人!”
“曉得姐姐是老太太身邊的人,我們才對姐姐有幾分敬意。”見紅玉面露不忿,錦繡心裏就一凜,深恐她開口攀扯到老太太身上去。丫頭們拌幾句嘴也就罷了,可是若真的搭上了老太太,叫綠珠一狀告到上頭去,有理也變得無理了,忙拉住了紅玉,往着桌邊一座,偏頭冷笑道,“既然是老太太身邊的姐姐,更要自己尊重!姐姐這天天打雞罵狗的,可不是不給老太太做臉?!”
又冷笑道,“不過是些玩意兒,老太太素日裏只怕賞姐姐的多了去了,這麽與我們姐妹計較,竟顯得老太太苛責姐姐了。”她慢慢地給紅玉倒了一杯茶,含笑與臉上氣得煞白的紅玉問道,“姐姐說是不是?”這麽願意提老太太,就給她提個夠!
“我只說了一句,你竟然這麽多話在等着我!”綠珠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旁日裏大太太對她視而不見,蘭芷芳芷也不過是與她對幾句嘴罷了,卻不想一個小丫頭的嘴皮子竟然這麽利索,話裏話外,竟是自己在給老太太丢臉了,渾身氣得發抖,她勉強扶着身邊的桌子,指着錦繡道,“難怪三姑娘說你是個不好對付的,一副與人為善的臉,我竟不知你這麽刻薄!”
“我勸姐姐小點聲。”錦繡這一回,立意要将這綠珠給收拾服帖,至少也叫她不敢與她們處處為難,便猛地一擡眼,目中閃過幾分冷光,沉聲道,“太太剛歇下了,姐姐這麽大吵大鬧的,可是安了什麽心?”見綠珠臉上一白,她便握了握得意洋洋看向綠珠的紅玉,冷冷道,“若是姐姐真有委屈,索性今日咱們就去太太處,請太太起來給你做主?”
只怕自己再生事,大太太一個不耐煩,真要将她從院子裏拉出去配小子了。綠珠渾身一陣冷一陣熱,看着錦繡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見她目中恐懼,錦繡方緩了聲音道,“若是姐姐現在就回去,今日的事兒也就算完了。”她含笑看着如同看妖怪變臉一般的綠珠,溫聲道,“只是我們姐妹倆,性子不好,所以姐姐以後莫要走錯了門。若是再叫我們知道姐姐來了……”她意味深長地一笑道,“只怕府裏都知道老太太身邊出來的姐姐,眼皮子淺得管小丫頭要東西了。”
這錦繡,竟是這樣的笑面虎!
綠珠心中大駭。
她雖然在老太太身邊待過,不過老太太待她卻只是一般。若是這等風言風語傳到老太太耳邊去,知道自己丢了她的臉,只怕就要大怒,到時再賞下一個新丫頭也不是不可能。那個時候,她哪裏還有本錢攀附世子,沉默了片刻,這女孩兒妩媚的容顏似乎都有些暗淡了,忌憚地看了托着面頰微笑看來的錦繡,她便轉頭就走。
“還有一句好話告訴姐姐。”錦繡在綠珠的身後和善提點道,“姐姐的心思妹妹知道,只是與其看賊一樣看着我們,不如去守着世子院子裏老太太的那幾位姐姐,那幾位,才是姐姐的心頭患呢。”
她竟然忘記,世子的院子裏,還有幾個與自己身份一樣的丫頭!
自己與世子隔得還遠些,可是那幾個丫頭,可是與世子日夜相處的。若是被她們得了便宜,她做的這一切,豈不是一場空?!
綠珠的身影微微一滞,便奔了出去,顯然是被錦繡一句話點醒了。
眼見她沖了出去,錦繡方才吐出了一口氣,見紅玉雙目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便含笑道,“姐姐怎麽這麽看我?”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問道,“是剛才臉色太兇麽?”
“看你的一張嘴是怎麽這麽厲害的。”紅玉笑嘻嘻地說道,之後卻皺眉道,“那丫頭是個傻子,你做什麽提醒她?”她笑嘻嘻地說道,“若是以後叫別的丫頭得了手,才能叫她怄死呢!”
“只要是老太太賞的丫頭,世子是不會碰的。”這麽折騰人,世子還能沒心沒肺去睡那些丫頭,那可真是蠢貨了,想到世子面上隐隐的陰郁,錦繡便不在意地笑道,“給她指條明路,叫她去和那些丫頭狗咬狗好了。”
“什麽時候,叫太太把她攆走就好了。”紅玉忿忿道。
錦繡搖着頭咬着嘴唇笑了。
想來綠珠這樣只知道掐架要強,卻沒有什麽大心眼兒丫頭是大太太故意留下的。不然院子裏沒了老太太的丫頭,那位又得往下賞人,若是個心眼多,能算計的,倒不如是綠珠這樣的丫頭了。
含笑不語地将二太太賞下的料子放在桌上,摸着那微涼的布料,錦繡便順手将荷包給打開往桌上一倒,就見桌上幾個小巧的戒指滾了出來,或是鑲貓眼,或是鑲珍珠,雖不大,然而卻很精致,也帶着幾分江南味道,便抹下手上的珊瑚戒指一同放在一邊,等着一會兒放到自己的妝奁匣子裏。
之後一擡頭,便見紅玉也在興致勃勃地數自己的戒指,便忍不住笑道,“姐姐怎麽也注意起這個來了?”紅玉見過了這些,從來都是不在意的。
“看你這麽有興頭,我也覺得挺有趣。”紅玉從前的東西多是家裏給的,如今自己得到的,便又有一種滿足感。
紅玉是喜歡,自己卻是在攢日後出府後的財資了。錦繡微微一笑,又将福昌郡主賞的镯子取了出來,又摸了摸手上的荷包,感覺到這荷包裏竟是鼓鼓囊囊的,便打開一看,就見裏頭竟是八個新造的金裸子,筆錠如意的樣式雖然普通,可是一個個卻是分量很足,每個都有近一兩重。
面上一喜,錦繡轉身回屋便将一個小小的紅木匣子捧了出來,打開了,裏面就放着幾個金銀裸子,正是這幾日大太太賞下來的。将這一次福昌郡主給的也放進去,錦繡便心中生出幾分滿足。這不過不長時間,她已經攢下了這麽多的金銀,時間還長,以後只怕還會得到更多,便是日後出府,守着這些家財買些田地,也夠她生活了。
将這小匣子與料子放進了床裏頭鎖好,又将身上的衣裳換過,錦繡便看着被自己單獨留下的一匹秋香色的蟬翼紗很是糾結。見她這樣的表情,紅玉便好奇問道,“你看這塊料子做什麽?”
第 19 章
“這紗輕軟透氣,我想着天快熱了,不若給太太做床紗被,也是我們的孝心了。”錦繡猶豫片刻,方說道。
大太太确實對她們十分疼愛,紅玉心裏也感激了。聞言先是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之後便疑惑問,“離天熱還有很久呢,這時候着什麽急?”見錦繡臉色發青,她便捂着嘴小聲道,“對了,很應該這時候就開始做了。”她與錦繡半斤對八兩,都在針線活兒上不頂用,如今開始做,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出來呢。
“被面上素雅一些,想必太太會喜歡。”若是還想着要繡個花樣,只怕明年都不一定能完,反正紅玉和自己差不多,錦繡也就不那麽害臊了,輕咳了一聲道,“太太喜歡潔淨,只用這紗就很好看了。”
“你說得是。”紅玉也有些呆滞地說道。
兩個小丫頭對視了一眼,都有些無力。然而到底是真心想要孝敬大太太,再多難題也要做的,便強撐着精神展開了這料子,果然是薄如蟬翼,摸着這麽柔軟的料子,紅玉也心中喜歡,見自己的那份兒裏也有一塊,便扯出來與錦繡笑道,“這樣的料子擱久了也是浪費,不如我的也裁了,咱們也做一床?”如今她和錦繡同睡一處,便只做一床被子罷了。
“若是只做一床,只用這料子就夠了。”錦繡想了想,便與紅玉道,“這料子難得,姐姐若是真不在乎,便送了蘭芷芳芷姐姐,也是我們的一點兒心意了。”蘭芷芳芷素日裏對她們多有提點,雖想報答,不過人家什麽都不缺。這蟬翼紗從未見過,倒是可以叫蘭芷芳芷也喜歡一下。
“送料子是可以,不過兩位姐姐的被子我可不做啊。”紅玉急忙道。
看她很是煩惱,錦繡便一笑道,“除了太太的,咱們的也請府裏管針線的姐姐做,不過多給些感謝的錢也就完了,看把姐姐難成這樣。”
“你倒是輕松一個給我看看。”見錦繡笑得好生可惡,紅玉便丢了手裏的蟬翼紗撲了過來,打鬧了片刻,到底怕吵到主子,便一同睡了。
這與蟬翼紗鬥争的日子歷經了一個多月,除了綠珠不再鬧騰,就只有三姑娘與四姑娘不知為何鬧了一場,之後姚俊也回了南陽侯府。眼瞅着天氣暖和了許多,正在這一日,錦繡正與紅玉陪着大太太在屋裏說笑,一個笑話叫大太太指着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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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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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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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