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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兒的臉上露出了惶恐的表情,大太太看的心裏頭一縮,忙安撫道,“不是。”見錦繡還是不安,便慢慢地說道,“只是我想着,你如今有了這樣一筆銀錢,若是一直放着可惜了,不若放了你的身契,叫你也能置些土地家業。”見錦繡輕輕地松了一口氣,可是雙手卻還死死地抓着她的衣角,雖然心裏嘆息,卻還是感覺到一種滿足。
她看在眼裏的孩子,這樣依賴她,叫她感覺心裏頭仿佛有了指望一樣。
錦繡這才感覺到放心。
她不是不想成為良民,可是如今卻真心舍不得大太太,聽了她的話,方笑着輕道,“我舍不得太太。”況且她如今年紀這樣小,便是出了府,又能去哪兒呢?
“我知道。”大太太含笑對着一旁也撫着胸口的紅玉笑道,“本來你蘭芷芳芷姐姐年紀不小了,我就要放了她們的身契的,如今帶上你們兩個,正便宜。”她指着也十分驚喜的紅玉道,“明兒叫你娘進來,把你們的事兒給辦了。”
“聽說兩位姐姐的嫁妝很豐厚呢。”紅玉便湊趣兒道。
大太太給蘭芷芳芷準備的确實不少,因此便笑問道,“可是看着眼饞了?”
紅玉一紅臉兒,撲在了錦繡的身上不說話了。
錦繡扶着紅玉,看着大太太舒暢的笑容,感覺心裏被一股暖洋洋的氣息填的滿滿的。
晚些時候,果然在大太太的院子裏單開了一桌,其間六姑娘與七姑娘一同來了,見了女兒,大太太更加歡喜,況且七姑娘雖然是三房的,卻與自己的爹娘不同,因此席上和樂一片。
臉色頗有些清冷的六姑娘曉得錦繡那一日說什麽都不肯跟着大太太回來,臉色也越發地柔和,對着錦繡道,“你是個好的。”到底是對大太太一片真心了。不過之後錦繡方才發現六姑娘的“威力”,從養病到吃食再到什麽房間最好多通風,竟是拉着錦繡說了好半個時辰,只說的她頭昏腦脹,看着六姑娘就忍不住打哆嗦。
“你們姑娘,是跟你好呢。”見着了六姑娘滔滔不絕的樣子,大太太竟然還在一旁笑得很開心。
卻不見身邊的七姑娘隐蔽地抖了抖小肩膀,看着錦繡的目光很是同情。
“大伯娘,聽說同壽縣主以後也跟咱們一處玩耍麽?”七姑娘前幾日聽三太太嘀咕過這事兒,還被叮囑要好好地奉承縣主,便好奇問道。
一見七姑娘這麽問,大太太便笑道,“娴姐兒比你還小些,性子也好,你只管把她當姐妹看就是。”
七姑娘果然就松了一口氣。
她雖然有自知之明,不願以高人一等的模樣在外頭自居,可是如三太太那般交代她攀附外頭世家高爵家的小姐,也叫她臉上燒的慌,聽了這個,便連連點頭道,“多謝伯娘。”一邊說一邊讨好地捧着手裏的小茶杯說道,“我敬伯娘與六姐姐。”
小小的女孩兒一派的幹淨天真,叫大家都笑了起來。
這一桌兒席面散了,兩位姑娘回了老太太的院子,剩下的便也無趣,見錦繡面上還帶着幾分疲憊,大太太便放了她回去休息。連着幾日,錦繡也只在屋裏養神。
這一日,便見屋外頭的簾子一挑,紅玉的娘宋氏便笑吟吟地走了進來,見錦繡要下地,忙止住了笑道,“太太都叫你歇,怎麽我來了,你就這麽傷神呢?”
“這幾日勞嬸子為我們走動,怪不好意思的。”因着大太太屋裏幾個丫頭的身契都是宋氏在辦,錦繡便不好意思道。“嬸子費心了。”一邊說一邊扭身在床上摸了幾下,摸出了一雙素面的繡鞋來紅着臉道,“嬸子別嫌棄。”
宋氏也不客氣,笑着接過了,見上頭雖然幾朵小花兒,別的全都不見,可是針腳卻十分細密,選的料子也幹淨,曉得錦繡的手藝,便越發開懷道,“憑着你做成這樣,竟是極好的了。”說完先将鞋一放,将一個盒子交給錦繡道,“從此以後,你便不是個丫頭了。”
“都是太太慈悲。”這裏頭就是自己在古代的身份證兒了,錦繡抱着這盒子幾乎要落下淚來,她從這一刻起,便不再是生死不能自主的丫頭了。
“還有個事兒。”見錦繡抱命根子似的,宋氏也心裏難受。
當年,她也曾想過出府嫁人的,可是還是因為自己的主子留在了這裏,自然明白一個丫頭對自由的渴求。
“嬸子請說。”錦繡拭了淚急忙道。
“太太說郡主賞了你不少金銀?”
“嗯。”錦繡便點頭。
單單金銀加在一起,便有二萬五千兩的銀子,更何況那些珠寶衣料藥材,直叫錦繡的眼睛發花。
她想了想便問道,“我是不懂這些的,只是想着拿這筆金銀去買了房子地,每年還能得不少的出息。”至于其他的物件兒,便是有銀子,一般人也不一定能買着那樣好的,錦繡想着倒不如留起來,以供日後。
見宋氏若有所思,她急忙道,“嬸子與我的親娘也差不多了,莫非我還能疑嬸子不成?”能與大太太那樣好,宋氏不是那樣心懷叵測之人。
“瞧你,我不過一個愣神兒,你竟說出了這麽多。”到底錦繡不是自己的女兒,宋氏本就有些小心,聽了錦繡的話倒是面色微緩,拉住了錦繡的手笑道,“不過依我的想頭,竟是只買地,不買宅子。”
見錦繡面上沒有半分勉強,她便覺得為她籌謀也不是白費了,便解釋道,“你年紀小,這幾年只怕都要養在府裏,便是買了宅子又有何用?反正若是日後你想出來逛逛,便住在嬸子家,還便宜。不如都買了良田,每年賣的銀子不用動,繼續買地,到了你出府的時候,只怕就是個地主姑娘了。”
“可這地,怎麽照看呢?”錦繡便有些發愁。
“可巧兒了。”宋氏笑道,“前兒個朝裏有位閣老犯了事兒,抄出了好多的鋪子田地來,都是好地方,我看着有些地方離着太太的嫁妝地很近,因此想來問問你,若是願意,便買了,以後都托給給太太管地的管事兒,又輕松有不擔心他們瞞你如何?”
“好是好,”錦繡便有些意動,然而卻還是擔心道,“會不會叫管事……”
“以後逢年過節兒,你送他幾匹太太郡主賞你的好料子好首飾,他們就念佛了。”宋氏曉得錦繡的顧慮道,“太太大方,他們也不缺錢,只是都在鄉下地方,只缺你手裏那樣兒的好東西。”又笑道,“知道你是個謹慎的,只是這事兒太太同意的,你也別擔心。”
“料子什麽的我不缺,”錦繡精神一振,笑道,“只要不叫別人覺得我仗着太太跋扈就行。”
“誰敢說什麽呢?”宋氏到底覺得錦繡有些謹慎了,“況且你姐姐的地我也準備一起買,到時候你們的連在一起也便宜。”見錦繡不以為意,她便松了一口氣道,“我看着地契了,都是良田,不過京郊的地少,更多的都是江南的良田。”
“太太在南邊兒也有地?”錦繡不過接觸了幾日大太太的嫁妝,就倒黴地被困在了安平侯府裏,因此知道的不多。
“自然有的,只是,南邊兒的雖然肥沃些,卻也貴,你覺得哪兒好?”
“都是什麽價兒呢?”錦繡便問道。
“京郊的八兩,江南的十二兩。”見錦繡一怔,宋氏便笑問道,“怎麽了?”
“有些便宜了。”錦繡不安道。
她雖然在府裏,可是外頭的地價卻是知道的,畢竟她從前就想着脫籍後買些地來維持生計,因此造就知道,京郊的良田都是十兩銀子一畝,而南方的,都是十五兩,忙問道,“嬸子別瞞我,可是替我貼補了?”
“你這多心的,我給你貼補什麽。”宋氏坐得久了,便起來倒了一杯茶,飲了一口目中就是一亮道,“好茶。”
錦繡心虛地笑了笑。
這茶還是當初七姑娘給的,她與紅玉都不通茶道,向來把它當解渴的東西,莫非這,還是好茶?
想到宋氏才是與大太太一同長大,行事無不風雅明白,錦繡便笑道,“七姑娘送來不少,嬸子喜歡,便都帶回去?”
“也好,免得叫你們這兩個牛嚼牡丹了。”因着親近,宋氏也不客氣,回身去後頭的櫃子裏取出了幾個精致的茶罐兒來,與錦繡繡的鞋放在一起,這才說道,“這裏頭的門道兒你不懂,真要往外頭賣确實是那個價兒,不過咱們……”她昂然笑了笑道,“咱們府裏的旁系主子多在朝中,雖然官兒不大,可是如這樣的事兒,卻是很說了算的。”
宋氏口中的府裏,只怕說的是南陽侯府了,錦繡也知道這回是沾了大太太的光,微微忖思,便說道,“五千兩銀子買京郊的,那兩千兩的金子我想要江南的地。”這樣的好時機可不多,南邊兒的地雖然貴些,可是卻一年兩熟,比北方的出産要多,若不是擔心以後有些手頭緊的時候南邊兒太遠,錦繡還想着連那五千兩一起買呢。
“成了!”宋氏也是個爽利的,聞言便笑道,“既如此,過些日子我來找你取銀子。”
“請嬸子多費心了。”錦繡抿嘴一笑,又從床上的一個小匣子裏取了一個荷包,塞到宋氏的手上笑道,“昨天與姐姐整理東西,正看到這個,給明玉妹妹玩兒吧。”
明玉是紅玉的幼妹,今年才四歲,備受寵愛,連大太太都發了話兒,不用她以後進來服侍。
宋氏一打開,見得裏頭是幾顆滾圓的珠子,新鮮的卻是這幾顆珍珠都是粉紅色,便皺眉道,“她小孩子家家,要這麽貴重的東西做什麽?你留着以後打首飾。”說完便往錦繡的手裏推。
“我還有呢。”錦繡只笑道,“再說姐姐也有的,明玉沒有,豈不是生分?”她拉着宋氏的手軟聲道,“好嬸子,別推了。”
“紅玉那丫頭。”宋氏哼了一聲,到底知道這是錦繡的心意,況且她在大太太身邊,這些大太太也是随手都給的,便也不推辭,只說道,“你一個人在府裏,多存着些東西,手頭兒別太寬松了。”
“不是明玉,我也不給她的。”錦繡笑着與宋氏玩笑了幾句,因她如今事兒忙,便下了地送她出去。
果然過幾日,宋氏便過來取了銀子,大箱的金銀一運走,除了錦繡手裏的地契,她竟又成了窮光蛋,然而撫着手上的幾張紙,錦繡卻也眉開眼笑。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竟會在這個年紀,便攢下了這樣的家業。
與紅玉一同将各自的東西鎖好,她又取了永昌郡主賞的難得的料子給了蘭芷芳芷,便又忙忙碌碌地跟着兩個大丫頭忙院子裏的事兒。除了同壽縣主叫了她幾次過府,竟是太太平平地過到了冬天。
眼看着将要過年,府裏頭都忙得不行,連向來悠閑自在的錦繡也開始派起了活計,這一日好容易将手裏蘭芷交代的清點大太太庫裏藥材的事兒忙完,看着天色還早,大太太便叫她往院子裏逛逛,散散心。
院子裏如今銀裝素裹的,到底有些冷,錦繡微微遲疑,便披上了一件鬥篷往七姑娘的房裏去,才剛剛走到那一日被撞的假山前頭,便聽得後頭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未待她驚叫,便見得一個凍得硬硬的小硯臺滾了出來,一低頭,便對上了一雙驚慌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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