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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熙第二天上學時沒看見天橋上熟悉的身影,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9:45”,以前這個時候林正期都已經到了的,不知這次怎麽晚了。

昨晚賺的多了今天就怠工了?

熊熙一瞬間有些後悔幫他那麽大的忙了。

他往橋上走,身邊是形色匆匆的學生,一個個都起得不早,這個點兒了手裏還端着豆漿握着雞蛋灌餅,走兩步吃一口,有些勾肩搭背的一邊吃一邊吵鬧,熊熙都能看見那些帶着豆漿味的唾沫星子飛濺。

他想起來上小學那會兒,因為和林正期上的是一所學校,除了第一天報道是他媽帶他去的,後來每天上學都是林正期牽着他去。

林正期的媽媽是工廠的廠長,總是很嚴厲又很忙,林正期的早飯都是在學校旁邊的小攤上解決的。熊熙小時候最愛睡覺,可上了學以後為了給林正期留出吃飯的時間,總是掙紮着用帶着肉窩窩的小手掐自己大腿不讓自己賴在被窩裏,然後急匆匆的扒拉兩口媽媽做的飯就去敲林正期家的門。

林正期那時候喜歡背單肩包,準确的說不是背,是挂在脖子上,書包在肚子的位置上晃來晃去的,褲腳常常窩的不利索,白色的校服後背上還有總洗不幹淨的黃色點子。

熊熙覺得自己的媽媽比林正期的媽媽好多了,起碼自己的衣服都是帶着好聞的肥皂味的,而林正期的衣服上總是有股汗味。

有次熊熙不知道吃了什麽在學校拉肚子,拉的渾身脫力小臉慘白,等林正期下了課去一年級的教室接他時,看他那弱雞樣吓了一跳,教室裏人都走了,老師也不在,林正期拍着桌子問:“你怎麽不跟老師說你難受讓你爸媽來接你啊?”

熊熙覺得丢人的抿着嘴,白皙的下巴上有根藍紫色的血管分外明顯,小拳頭緊緊握着,“我們快回家吧。”

林正期轉着圈看他,問道:“沒拉褲子上吧?”

一邊說一邊還湊上去聞了聞。

“沒有沒有。”熊熙臉色爆紅,把林正期的腦袋推開,“哥哥我們快回家吧!”

林正期又吸了吸鼻子,确定這小子身上沒有粑粑的味道才轉過身去彎下腰,“來吧,我背着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能走。”熊熙最怕別人覺得他麻煩,這也是他沒敢告訴老師自己拉肚子的原因。

林正期卻不和他掰扯,不耐煩的扭頭看了他一眼,“趕緊的,天越來越短了,再叨逼回家就得黑天了,小心大馬猴出來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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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熙沒見過大馬猴,可是聽林正期說過大馬猴天黑會出來吃小孩的故事,于是有些害怕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爬上了林正期的背。

林正期手一颠把他往上托了托,“手攬着我脖子,別往後仰倒。”

“知道了哥哥。”熊熙那時候說話還是小奶音,他們家是從南方搬到北方的,林正期總覺得他說話比自己身邊的那群小孩好聽多了。

似乎是為了給之前林正期說自己臭的事報仇,熊熙臉在林正期肩膀上埋了半天,忽然開口:“哥哥,你身上臭烘烘的。”

林正期不以為意的嗤笑一聲,“你懂啥,這叫男人味!”

熊熙覺得林正期在胡說,可又不知道怎麽辯駁,只能弱弱的附和一聲,“哦。”

林正期為了讓自己的話有信服力,扭着頭跟他說:“你看是不是只有小姑娘才擦雪花膏然後香香的,爺們都是泥巴地裏滾來滾去的肯定不香啊!”

熊熙想說他早晨起床媽媽也會給他抹擦臉油,又怕說出來哥哥說他是小姑娘,咬着嘴唇不說話了。

兩個人都走着神聊天,林正期也還是個半大孩子,背着熊熙根本走不利索,被不知哪裏伸出來的一段鋼筋絆了下,一個前撲就摔倒在地上了。

熊熙騎在林正期背上,沒摔着,慌慌張張的爬下去拉林正期的時候,就發現林正期一嘴的血。

熊熙伸手摸了下林正期的下巴,看着自己手指頭上沾着的血,哇的一聲就開始嚎啕大哭,抽搭着問:“哥哥你是不是要死了?”

林正期“呸呸呸”的讓他閉嘴,呸着呸着覺得有些不對勁,往手裏使勁兒吐了下,吐出個血呼啦的白牙,舌頭一舔才發現是左邊門牙。他拉着熊熙站起來,附近那個民樓小道裏有洗菜用的水龍頭,林正期過去洗了洗臉又漱了漱口,把手裏的奶牙也沖的幹幹淨淨的,回頭看着肉乎乎的熊熙哭花了的臉,安撫他:“你也開始掉牙了吧?”

熊熙搖了搖頭。

林正期掰着他的嘴讓他張開,看了看他那兩排小牙,在他搖晃着腦袋要閉嘴的時候松了手,“我是上一年級開始掉的,你應該也快了。”

熊熙迷茫的看着林正期。

“掉了牙要扔掉,如果是下牙就扔到房頂上,要是上牙就得埋進土裏。走吧,咱們找個地方把牙埋起來。”林正期一手緊緊攥着自己的門牙,一手拉着熊熙往他以前埋牙的小區綠地走。

對此感到新奇的熊熙連肚子疼都忘了,跟在後頭幫林正期把牙埋起來,還鄭重的盯着那塊新翻的顏色明顯和旁邊不一樣的泥土和林正期一起念叨:“牙牙快點兒長出來!”

那天晚上熊熙做惡夢了,夢見林正期的牙都掉沒了,下巴上全是血。吓得他緊緊的咬着牙齒用力蹬腿,早上被媽媽叫醒的時候還沒回過神來。

熊媽媽輕輕拍着他的胸口,“怎麽了熙熙,做惡夢了麽?”

熊熙揉着迷瞪的眼睛,忽然一張嘴吐出顆小小的乳牙來。

他也開始換牙了。

下了橋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居然看見了林正期,他背着個迷彩的電腦包倚靠着大鐵門正和保安小哥聊天,有所感應般回頭看了一眼,然後跟保安道了個別就快速的跑到他面前。

“圖書館我進不去,也不知道去哪兒有自習室,幹脆跟着你一起去教室好了。”

熊熙沒說話,只是直直的盯着林正期的腦袋,看着那沒有一厘米長的寸頭問了句:“昨晚理的?”

“嗯。”昨晚懷揣“巨款”不知道怎麽慶祝,就去理了個圓寸,林正期摸了摸後腦勺,“天兒太熱了,這樣利索。”

“挺好的。”熊熙說完就領着人往教學樓去,“走吧。”

林正期今天本來就沒打算出攤,昨晚一下子把十幾套定制膜給賣了,今天打算再設計十幾套發給店裏制作,在家總想睡覺,幹脆來學校找個教室幹活。

不知是因為坐在熊學神身邊太紮眼,還是他那“和尚頭”太讓人無法忽視,從坐下開始,林正期就不時的接受從後門進教室的學生的眼光注視。

他臉皮厚,也不怕別人看,碰到昨晚在他那兒貼膜的幾個姑娘還大方的微笑問好。結果昨晚跟他提要求的那個漂亮姑娘,頂着熊熙淡漠的眼光愣是拉着室友的手跑過去坐在了林正期身邊。

那姑娘坐定後就自我介紹,“我叫蘇靜,你還記得我吧?”

“記得,長這麽漂亮的女生哪能忘了。”林正期把書包裏本來打算當加餐的果粒酸奶拿出來,“早飯還沒吃吧?給。”

蘇靜兩手抱拳的在嘴前道謝,“你怎麽知道我沒吃早飯,呀我最喜歡草莓口味的了!”

熊熙一手托腮,單手劃拉着手機裏的小游戲,默默的罵了句:媽的智障。

蘇靜桌子上放着的塑料袋裏那麽明目張膽的躺着倆白胖的包子,她是怎麽問出來“你怎麽知道我沒吃早飯”這種問題的?

林正期把酸奶給蘇靜後就打開繪圖軟件專心幹活,他繪圖的樣子太專注,恰好老師也到教室了,于是蘇靜縮着腦袋一邊吃包子一邊喝酸奶,沒再跟林正期搭話。

這是這學期最後一堂課,一門無關緊要的選修課,只是因為老師會畫重點,教室裏才坐的滿滿當當的。

原本還傾耳細聽、認真做筆記的蘇靜第二節課忽然坐立難安起來,旁邊的室友小聲問了句“怎麽了”,蘇靜漲紅了臉合上筆記本,輕手輕腳的站起來,從室友那邊走出去,然後一路小跑的跑去廁所了。

林正期一節多課的功夫就把設計圖都做完了,蘇靜跑去拉肚子的時候他正趴在桌子上埋頭大睡,只是身邊來來回回的聲音多了,他睡得再熟也有所察覺。

用力眨了眨眼睛醒神,他趴在扭頭問熊熙:“她怎麽了?”

熊熙依舊單手玩着手機上的小游戲,聽到他的話也低頭看他,忽然把玩手機的那只手擡起來伸向他的臉。

林正期吓了一跳的往後躲,“啥?”

熊熙手伸回去,“眼屎。”

林正期擡手揉了揉眼睛,看看手指,沒心沒肺的笑,“還真是。”

“嗯。”熊熙手繼續撐在下巴上,眼神專注的玩着手機游戲。

林正期湊過去,“哎?這個游戲我玩過,換手機以後想不起名字來就沒玩了,叫什麽啊?”

熊熙眼角餘光瞥向他越靠越近的臉,自己都沒太察覺的笑了笑,“不告訴你。”

林正期“明察秋毫”的看見那抹類似捉弄的笑了,身子坐直了又趴下繼續睡覺,嘀咕了句“拉倒”。

也忘了剛才在問的蘇靜的事了。

直到中午回了家從冰箱裏找東西吃,看見同期購入的酸奶們都已經過期五天了,他才想起來什麽似的蹙着眉自言自語。

“我想起來了,他今天玩得那個游戲叫《hopi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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