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女主人

“還想什麽?”他聲音低沉,  掌心撫上她腰間,氣息臨在她額頭。

虎口處的薄繭摩挲,她忍不住輕輕顫了顫。

楚洛深吸一口,  靠在他懷中,伸手攬緊他,  輕輕咬着唇,  聲音越漸發軟,不能再細聲,  “想再要你……”

李徹微怔。

撫上她腰間的掌心微滞,  眸間忽得失了清明。

他似是從未被人這般言語撩撥過,尤其是她……

她早前……連多看他一眼都會眼紅。

李徹呼吸越發的重了,  伸手将她抵在浴池一側,  她只能仰首看他,  後殿內,水汽盈盈,  昏暗的燈光下,她竟都覺得耀眼……

其實,  也不知道耀眼的,是輕紗幔帳後的微弱燈盞,  還是身前,他一雙正凝神看她的眸子。

她雙手被他擒在兩側,  精致的鎖骨因為呼吸而起伏着,  她微微閉眼。

大凡羞赧,無所适從,她都會在他面前阖眸閉眼。

似掩耳盜鈴。

眼下,亦是如此。

憋出方才一番話,她整張臉其實都已紅到了耳根子處。

不看他也好……

緩緩地,  他的氣息果真貼近,她複又深吸一口氣,以為他要……

他卻是輕柔吻上她額頭,唇間微微沾了沾罷了。

她緩緩睜眼,臉頰兩側還各自挂着一抹緋紅,似是微微怔住。

他低眉笑了笑,眸間早前的念頭似是在溫和的笑意中漸漸淡去……

睜眼時,眸間似是恢複了早前的溫和動人,再次吻了吻她嘴角,而後伸手绾過她耳發,輕聲笑道,“不做了……”

不……做了……

她愣住。

見她怔忪模樣,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笑聲越是爽朗,她越是錯愕,外加石化一般。

他一手扯下木架上的浴巾,将她遮住,徑直從浴池中抱起,往銅鏡前的小榻上去,但浴巾包着她,他自己并無遮掩,楚洛目光瞥過銅鏡裏的男子的身影,整個人都僵住……

她是同他親近過……幾次……但都是他看她的多,她從未……她從未這麽直勾勾得打量過他。

即便是透過銅鏡裏。

她莫名想起早前她指尖曾撫過他的胸膛,抱緊過他的後背,甚至是……

如此直觀的印象,同早前那個龍袍加身,溫和又禁欲的李徹,亦或是身着寬松黃袍,伸手拄着臉側看冊子的李徹,都……全然不同……

她覺得整顆心似是不聽使喚地砰砰跳着,似是要躍出胸前一般,又似胸口簇了一團火苗,不知目的的胡亂跳躍着,映得她臉成了胭脂顏色……

銅鏡裏,他半跪在她身前,用浴巾替她擦幹身子,而後撫上她的發間,見她呆呆懵懵,似偷偷做了什麽壞事,自己愣住,又怕被人逮住的模樣,李徹忍不住再次笑出聲來,“楚洛,你膽兒肥了……”

她喉間當即咽了咽。

她不是故意這麽盯着他看的……

這句話,她險些就脫口而出。

他上前捏了捏她臉頰,眸間笑意更濃,“想要朕……怎麽個要法……”

楚洛微頓,忽得想起她先前那句,過于勇猛的“想再要你”……

難怪李徹會笑場。

應當也沒有旁人會主動說起這句話……

看着李徹眸間的笑意,楚洛心中頓覺偃旗息鼓。

從早前的一鼓作氣,到眼下的再而衰,三而竭。

眼下,她是旁的什麽念頭都沒有。

她心裏微惱,恨不得掘地三尺,找個地方将自己藏起來。

李徹又笑了兩聲,遂起身,伸手夠了一側的浴袍披上,而後拿起浴巾給她擦拭頭發。

除了問重不重,冷不冷,楚洛要麽搖頭要麽點頭之外,兩人都沒說旁的話。

楚洛任由他擦着頭,低眉抿唇。

卻忘了銅鏡裏,會映出一張毫不掩飾的笑顏,明豔,動人,歡喜,又不想打斷,似是嘴角自微微勾起後,就未放下過。

他目光看着銅鏡中,唇邊一抹如水笑意。

也不戳穿。

其實後殿中又是水汽袅袅,又是地龍,并不見得會冷。

但臘月裏,寒氣入侵,易染風寒……

他的體貼關懷慣來在細微處,但又不着言語,同早前在東昌侯府時一樣,潤物無聲,但都在她心底……

他是那樣好的一個人。

讓她懵懵懂懂喜歡,心生歡喜……

她亦想起初見他的時候,她坐在東昌侯府的馬場裏哭,他手中拎着燈籠,逆着光,一襲靛色龍袍,半蹲在她跟前看她,聲音潤澤醇厚如玉石之聲,又低沉磁性恰到好處……

她當時,怎麽也不會想到……

她有一日,會這麽喜歡他。

思緒間,她的頭發似是擦幹,他放下浴巾,自身後擁她,溫和聲音貼在她耳畔道,“走吧,回去睡了。”

“嗯。”她輕聲應了聲。

她赤着腳,他抱她回內殿。

她忽然懊惱得覺得,難得鼓起十分勇氣,生平第一次主動‘邀寵’,竟以如此慘烈的失敗告終……

沒邀上,還被笑了場。

回床榻的時候,已有宮人将床榻都收拾妥當了,早前的痕跡全無,備用的衣裳也整齊的挂在龍塌一側,仿佛,先前什麽事情都未發生,只是他抱着她去沐浴,而後折回。

“你習慣睡裏面,還是外面?”他忽然問起這個深刻話題。

楚洛也有些懵。

而後,兩人都忽然反應過來,似是應當沒有習慣這一說……

李徹忽然想起在洪鎮時候,他同她一道入睡過。

他當時抱着她,她在外,他在內。

“要不,你睡外面,朕睡裏面?”他詢問。

“好。”她躺下,伸手去牽被子。

龍塌寬敞,榻上早前備了兩床被子。

楚洛躺好,也裹好被子似個繭蛹子一般,側躺着,面向外側。

李徹笑了笑。

沒有伸手去夠另一床被子,而是徑直鑽進她的被窩裏。

被窩裏的某人楞了愣。

李徹輕咳一聲,似是同她知會一聲,他要抱她了。

她竟會意了……

他同早前在洪鎮時一樣,從身後伸手攬緊他,埋首在她發間,往她身上蹭了蹭,低聲道,“還是一起蓋一床被子暖,殿中太冷了……”

殿中的地龍烤得人都要化了……

楚洛亦未戳穿。

他這麽抱着她,分明還濃烈愛慕着,李徹喜歡她,舉手投足裏,甚至呼吸裏都是溫柔……

眼下,他的呼吸都靠在她頸後,埋首在她發間,她心中莫名安寧。

這種安寧,似是在她心中極少有過,也大抵,都是同他在一處之後……

楚洛習慣性側身枕着右手入睡,左手則緩緩撫上他攬緊她的左手。

他亦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而後将她攬至懷中,下颚抵在她額頭,聲音溫和道,“楚楚,朕喜歡你,你無需阿谀奉承,特意讨好朕。”

她眨了眨眼,愣住,她什麽時候……阿谀奉承……特意讨好他了?

頭頂上的男聲繼續道,“朕是喜歡床.笫之事,但是因為同你一處,但同你一處,又不是只有這一件趣事,你不必特意遷就和讨好朕,朕喜歡的是你,那就是你……”

她眼睛繼續眨了眨,越發聽明白了他在身後說這些話的來龍去脈……

他方才是認為她在迎合他,認為是她入了宮,想要固寵……

楚洛的頭很有些大,但又不好明說……

“楚楚?”他似是見她沒有動彈,也沒有應聲。

“嗯?”她忽然回神,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後半段,她應當都沒有聽。

他眉頭微微攏了攏,撐手起身看她。

她正好對上他探究目光,“你是不是生朕的氣了?”

“……沒有”她支吾。

他眉間微微攏了攏,認真道,“……朕不是方才的意思。”

她明眸看他。

“朕是不想見你為難……”他喉間輕咽,但又覺越解釋,越解釋不通,幹脆心一橫,俯身含上她嘴角。

解釋不通,便不解釋了。

楚洛這回才是沒有反應過來,熟悉男子的氣息便壓了下來。

親吻熾熱而愛慕,熾熱和愛慕裏又分明帶幾分惱羞,不知道自己先前在她面前胡謅了些什麽……

她莫名被他拽到被窩裏開始親。

開始的時候還只是親,後來就有些越發收拾不住……

她先前的衣裳早就被宮人收走。

後殿裏,他給她擦拭幹淨,圖省事,只給她披了一層薄衣。

眼下,她身上的這層薄衣都不知被他扯去了何處。

被窩裏,似是他才沒有方才那麽不好意思,能做的,不該做的,都在做……

楚洛沒被他這麽對待過,一顆心砰砰跳着,竟比方才在一處時還要快些到了失神處。

他早前沒這般過。

眼下,她整個人都似滾燙,攥緊了錦被輕輕顫了又顫。

他也是初次這般,似是也害羞,不知方才時怎麽稀裏糊塗,明明只是指尖輕輕壓了壓她平坦的小腹……

她面上的緋色還未退去,不敢怎麽看他。

他亦未說話。

被窩裏,兩人相擁着,安靜得躺在彼此身側。

到眼下,入夜其實已經已經深了,兩人都不想再折騰了。

他昨夜在太傅府其實熬了一整宿,雖然破曉時,補了稍許瞌睡,但後來的事情一幕接着一幕,似是都沒有喘息的時候,到了今晚兩人纏綿悱恻到一處,其實已經滿足,又疲憊了。

不多時,身後均勻的呼吸聲響起。

楚洛才知曉他已經睡着了。

她枕在他胳膊上,他又是近乎将她攬在懷中這樣的姿勢睡着的。

他很喜歡這樣攬着她入睡,在洪鎮的時候就是,眼下也是,唇瓣還帶着笑意。

楚洛心中唏噓,輕手輕腳牽了牽棉被給他和自己蓋上面些,怕他着涼,又怕出聲吵醒他……

總歸,等收拾妥當時,她翻了翻身,不再面朝床榻外,而是面朝床榻內側,與他相對。她枕在他手臂上,借着殿中的微光,仔仔細細又将他看了一遍,好看得實在挑不出不好之處,她才又往前湊了湊,靠在近他胸前溫暖處入睡。

他睡夢裏,他依舊環緊她的腰。

她微微阖眸,唇邊朝着他心口輕輕嘆了嘆,“才不是讨好你,是真的……想要再和你一處啊……”

又不是感覺不好,而是分明很好,所以才會想……再同他一起……

就是,單純得想……

她輕嘆一聲,遂而作罷,只伸手環緊他,微微打了個呵欠,埋首在他胸前,安心阖眸。

……

這一夜似是過得很快。

兩人相擁而眠,醒來的時候,李徹才見她是靠在自己懷裏睡着的。

李徹笑笑。

見她睡得正好,又不想吵醒她,便一直沒出聲看了她許久……

等到殿外的陽光透進來,約莫差不多時候了,李徹才撐手起身,輕手輕腳,又取了一側的衣裳下了龍塌,去了屏風後更衣。

往常,大監或順子都是到內殿伺候。

有六小姐在,便都侯在外殿。

李徹撩起簾栊出了內殿,大監迎上,“陛下醒了?”

福茂讓人端了洗漱的水來。

李徹洗完,放回木盆中,輕聲叮囑道,“還睡着,讓她多睡會兒,別讓人吵醒了。”

大監躬身應是。

昨夜在外殿值守的人是大監,自是知曉他們昨晚到什麽時辰,也知曉六小姐眼下應當還未醒……

“讓人傳了封相和魏寧入宮嗎?”李徹一面在外殿用早膳,一面問。

大監應是。

李徹點頭,簡單了口,便往禦書房去,這幾日,他還有不少事要做……

臨到殿外,又朝順子道,“稍後人醒了,同她說,她是女主人,她做主。”

順子愕然,還是照舊應了聲好。

李徹笑了笑,轉身同大監一道往禦書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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