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君心我心
月暈而風,礎潤而雨。
寒冬的肅殺已經漸漸消減,離開漠北的皚皚白雪,越向南走越是滿眼莺啼燕叫的秀麗江山。
這次單獨和蘇霧在一起,時光與境遇皆已大不相同。上次有蘇傾野在車上,談天說地便是陣陣歡笑。蘇霧與菱歌雖然未甚搭話,卻一冷一熱暗諷明諷着那個憨人。時不時有眼神交彙,卻往往是菱歌羞澀的躲開。此時雖仍是素尺在前面駕車馳行,車裏卻顯然安靜了不少。而菱歌的眼神也不再躲閃,她看向蘇霧的眼神,多了一層信任和恬靜,少了一絲顧慮和懷疑。
有時她望着眼前這個人,想着要是能在馬車上走一輩子,也很好。
蘇霧只是挂着臉上淡淡的笑,看向菱歌時已經沒有了過去的考究。有時她打開窗子吹風,風大時把整個發髻都吹得洋洋灑灑,漆黑的發絲飄在肩頭,和外面卷來的緋紅翠嫩的花瓣繞在一起,菱歌還是望着他傻傻笑着,讓他一邊無奈地搖着頭,一邊心頭卻忍不住蕩開驚豔與暖意。
菱歌在眼前笑嘻嘻地編着辮子,不一會兒編好了轉過頭去問他,“怎樣,編得正麽?”
蘇霧笑了笑,“怎麽別人都是問美醜,你卻是問正斜?”
菱歌讪讪地抿了抿嘴,嘴裏卻仍是倔強,“你別管,只告訴我歪了沒有。”
蘇霧眼裏是一汪秋水,話裏卻是頗有深意,“‘正’的、‘斜’的,編好了不是一樣好看麽?你又何必糾結。”
菱歌沒有注意他話外的意思,想了想覺得有幾分道理,放下擺弄頭發的手,對蘇霧一笑,半撒嬌地說,“蘇大人說得對,以前是小女子愚笨了!”
說着眼睛又瞥到案幾上的信,忍不住又拿起來讀。
蘇霧忽然變了神色。
其實說那是一封信也是擡舉了。上官明澈本來用的是上好的“素酒箋”,字也是寫得飄逸如飛、筋骨畢現,只可惜他人太懶,一張紙就四個字,“人到勿念”。菱歌剛看到時就氣得要死,本來還以為他能寫一寫荀笙哥哥的近況,沒想到這人竟然只用四個字帶過,真是懶到極致!
然而心裏對上官明澈本能的信任,卻讓菱歌安下心來。既然他如此說,那必然不會薄待荀笙。心裏的石頭放下來之後,又忍不住想起小時的過往,目光一遍遍劃過紙箋,再望一眼蘇霧,眸子裏帶了層喜悅也多了層懷念。
上官明澈,我過的很苦也很甜,你呢?
蘇霧向來心思繁複,此時卻猜不透菱歌心裏的想法了,只看她讀了一遍又一遍,放下又拿起來,心裏莫名有些煩躁,不知她是透過這個看向荀笙還是上官明澈。
上官明澈啊上官明澈,我倒寧願是前者!
想着想着蘇霧倒笑起來,他什麽時候也變成了這種人?!
菱歌頭一次看蘇霧傻笑,心裏突然有些發毛,忍不住探身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蘇大人?大潔癖?”
蘇霧下意識抓住眼前的手腕,回神看見菱歌時卻也不放手,看她像個小狗一般跪在眼前,只笑着問她,“你剛才說什麽?”
菱歌被抓了現行,臉上尴尬,嘴裏吞吞吐吐,“沒什麽,我說‘蘇大人……大……好人……’”
“好人”還沒出口,菱歌已被蘇霧輕輕帶入懷中。菱歌呼吸一滞,蘇霧身上極幹淨甚至還混了幾分花香的味道卻迎面撲來,讓人動彈不得。菱歌突然覺得他身上的味道有幾分熟悉,忍不住又深吸了幾口,聞完了才感覺自己實在是沒羞沒臊,臉“刷”一下紅了。想要掙脫蘇霧的懷抱,卻不想他越抱越緊。
蘇霧抱着菱歌,突然淡淡地道,“祁都馬上就要到了。”
菱歌身形一顫,不再掙脫,緩了一會兒在蘇霧懷裏道,“我知道。”
該來的不該來的,終究不是她能逃得過去的。
蘇霧只是緩緩對她道,“你放心。”
菱歌從來沒有跟蘇霧講過以前的事情,但不知為什麽他就是能理解她的恐懼,并且用他的懷抱把這種恐懼一點一點化解,留下一方她可以信賴的天地。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馬車外面漸漸喧鬧了些,轉眼到了祁都的城郊。一陣風将簾子卷起來,露出外面廣闊的天地。菱歌看向外面,一些不願想起的回憶終于又浮現在眼前,然而此時的她已不再那麽驚慌失措。她輕描淡寫地略去前因後果,只和蘇霧道以前在祁都得罪了一些人,荀笙哥哥的胳膊也是在這裏被壞人廢掉的。
蘇霧當然知道她隐瞞了什麽,卻只是用冰涼的手劃過她的手背,聽似嘲弄的話裏滿滿是疼惜。
“那你可受苦了。”
所以我不會再讓你受苦了。
菱歌仿佛聽見了蘇霧心裏未說出的話,在他懷裏拼命點了點頭。
我都知道。
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馬車驀地停下來,前面傳來素尺與人交談的聲音。菱歌剛剛像是睡着了,此時一醒,意識到自己還在蘇霧懷裏,急忙掙脫開。蘇霧面上一笑,便由着她去。
菱歌感覺車裏的氣氛有些熱,掀開簾子向外探頭,只見後面還排着諸多的馬車和百姓,前面檢查得極嚴的樣子。當然守衛對蘇霧他們肯定還是恭恭敬敬的,看了素尺亮的牌子便急忙請了進去。菱歌原本一直憋着,進了城便忍不住一把拉開前面的簾子,對素尺道,“怎麽了,素大人?”
素尺一襲白衣翩翩公子的模樣和在外駕車的動作不太搭調,不禁引來周圍人群的側目,他卻仍是一本正經的樣子。聽見菱歌問他,又略顯恭敬地道,“姑娘,适才守衛說今日恰逢聖上和璃妃娘娘從‘清源寺’上香回宮,所以盤查的嚴些。”
菱歌聽見“聖上”兩個字時,心裏驟然一驚,待聽到“清源寺”,已經五味雜陳不知滋味,然而最後素手只能無力垂下,劃過水晶珠簾,默然地坐回車裏。
緋碧山上的“清源寺”,她也曾無數次去拜佛祈福。然而佛香依舊,她和父皇母後此生卻再難相見。
難道真的是老天注定?
蘇霧瞧着菱歌霎時黯然的眉眼,眼裏一絲柔情漫過,恰巧素尺在客棧門口停車,他直接牽起菱歌的手,趁她還沒回過味兒來就把她拉出來。
天氣真是好得令人妒忌。
“你在客棧等我們。”蘇霧吩咐了素尺,轉頭又對菱歌道,“馬車裏有什麽好的?祁都雖然沒什麽好看的,好歹比你們緋碧大一點兒。”
菱歌不禁一愣,這竟然是從蘇霧嘴裏說出來的話!
蘇霧沒有理她,拽起她便進了人群。
菱歌被蘇霧的手牽着,很涼,很暖。
祁都街上還是一如既往地熱鬧,菱歌被蘇霧這麽明目張膽地拉着,一腔愁思也化作了三分羞赧。兩人的胳膊隔着衣料時不時相碰,弄得菱歌一會兒張望,一會兒晃兒神。
蘇霧看她擠在人堆裏猶猶豫豫,回頭笑道,“你……”
此時前方突然傳來陣陣敲鑼聲,宮廷裏內侍的嗓音刺耳,“聖上回宮,衆人避退。”
路上着粗布的,穿綢緞的,挑扁擔的,搖紙扇的,都連忙推搡着到道路兩邊跪好。蘇霧的衣服被急匆匆的人群摩擦着,自己眉頭不禁一皺,拉着菱歌的手卻始終沒有放。此時既然趕上了,也不得不在路邊敷衍的跪一下,只是她……
再望菱歌,她已是低眉垂目,作勢要跪。
蘇霧輕輕按了按她的掌心。
菱歌擡目,嫣然一笑,卻讓蘇霧的眼睛有些刺痛。
祁宣帝和璃妃的金辇一前一後從衆人眼前經過。說是眼前,其實也并沒有人敢擡頭觀瞧,即使有一兩個不怕死的,也被侍衛和簾子擋得嚴嚴實實的,要是一個不小心被抓到,還不知會被安上個什麽罪名,所以大多數人都是大氣兒都不敢出地跪好。
菱歌隐沒在人群裏,普通地不能再普通。她就那麽低眉順眼地跪在那兒,沒有一絲驚懼與恐慌,然而握着蘇霧的手卻一直在抖。
她心裏也響起了幾句微不可聞的聲音,在車輪走到最近處時幾乎要脫口而出,然而随着金辇慢慢走遠,那聲音卻漸漸弱了下去,弱到再也聽不到,她再也不想聽到。
蘇霧眼裏霎時掠過的精光已經消散,轉頭望菱歌,卻不知說什麽。收了自己單膝跪地的那條腿去扶她,菱歌卻好像失了力氣一般,腿一軟栽在他懷裏。
“沒事的,都過去了。”
蘇霧拍拍她肩膀,把菱歌護在懷裏。
此時街面上已是車水馬龍恢複了喧鬧,衆人各歸各處,仿佛剛才那一幕從來沒有發生過。菱歌有些不好意思地捶捶腿,低頭像是笑着對蘇霧道,“你看我,怎麽這麽不争氣,跪了一會兒腿就酸了,看來以後還得多幹點兒活兒,你以後可得使勁兒使喚我……”
蘇霧忍住自己想說的話,只笑着點頭道,“好,這可是你說的……”
菱歌聽完,氣得一手把他推開,
“你這人怎麽回事……咦,哪兒去了?”
菱歌的語氣突然變得緊張起來,手在身上到處亂翻着,越發的忙亂。
蘇霧見狀,湊過去問,“怎麽了?”
菱歌一臉焦急地擡頭,哭喪着對他說,“糟了,傾野的‘深華海翠’不見了!”
蘇霧眉頭一皺,“你再翻翻?”
菱歌使勁兒搖搖頭,“都翻過了,我身上沒有……剛才明明還在的,怎麽突然就……是不是掉在車裏了?我再回去找找!”
說着她掉頭就要跑,蘇霧趕緊抓住菱歌的手腕,然後在人群裏掃了一眼,突然笑了一聲,對她道,“不必回去找了,我知道東西在哪兒。偷東西居然偷到我身上來了,這幫人真是……”
真是好笑。
菱歌卻是一臉霧水地望着他,“這怎麽可能?!你再怎麽厲害,可是連小偷的面兒都還沒……”
話還沒說完,菱歌就又被蘇霧拉起來,“腿好得差不多了吧?咱們去把東西拿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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