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過年
青山村的村民們憂心忡忡,甚至有些人開始偷偷摸摸的收拾家當,想着是不是往山裏頭的親戚家藏一下,畢竟那邊離得遠,說不準還能逃過一劫。
只是除非萬不得已,青山村的村民也是不願意離開自己經營了一輩子的家的,自從這批難民過後,陸陸續續确實有難民過來,但這些人連第一批都不如,完全沒有什麽戰鬥力。
這樣子的情況讓青山村暫且放下心來,只是秦春沛卻不敢大意,私底下也讓老鄭氏将細軟收拾好,将來若有萬一的話,他們家也能迅速的反應。
因為沒有人敢出門打聽,青山村幾乎是與世隔絕的狀态,只能時不時從那些難民口中買一些消息,只是依稀知道縣城裏頭已經完全亂套了。
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不只是縣城,整一個大周朝都已經亂套了。
古代的災難危險跟現代不能比,在剛開始北方大旱的時候,因為皇帝有所作為,朝廷赈災還算得力,局勢還能控制得住。
一切都是從那場大地震開始亂起來的,青山村這邊還算好的,只是倒了幾個破房子,他們卻不知道,地震最厲害的地方是北方,其中京城也波及極大。
天不佑人,那位還算勤政愛民的皇帝,在那次地震中受了傷,一開始傷勢并不嚴重,但接二連三的災難撲面而來,似乎就是對他執政的不滿。
在大災難面前,即使是皇帝也沒有時間好好歇着休養身體,他強撐着上朝頒布法令,一點點的修補着千瘡百孔的大周朝,甚至一度連續下了三封罪己诏,以求上天原諒,給大周朝一個國泰民安,倒是也将朝廷穩定了一段時間。
然而,入冬之後,大周朝便迎來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雪,雪患成災,朝廷卻國庫空虛,再也沒有了赈災的能力,一時之間,內憂外患,皇帝的身體也再也支撐不住。
大大的宮殿之內,即使燃燒着銀絲炭也無濟于事,到處都透着一股子陰冷的氣息,北方的雪顯然比南方更大更多,如今南方已經開始化雪,北方這邊卻還是雪白一片。
龍床之上,曾經意氣風發叱咤風雲的皇帝卻已經瘦成了一把骨頭,與外頭的難民相比恐怕也好不了多少,他急促的喘息着,伸手拉住身邊皇後的手:“去,把大臣們都喊進來,朕有話要交代。”
“陛下”皇後含淚叫了一句,但皇帝執意如此,她只能起身往外走去,走出寝宮,皇後正要傳喚在側殿的那些臣子,卻忽然被人拉住手腕。
這個時候敢阻止皇後的,自然只有她唯一的兒子成親王,成親王眼睛通紅,低聲說道:“母後,可是父皇不好,要傳召滿朝文武?”
皇後點了點頭,眼中還有幾分悲痛:“正是如此,皇兒何故在此?”
成親王卻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着皇後,壓低聲音說道:“母後,此事萬萬不可,父皇一直偏愛老三那玩意兒,若是此時你去喚來文武百官,将來大周哪裏還有你我的份兒?”
皇後的臉色微微一變,眼中的悲痛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游移不定:“不至于如此,你是嫡出的皇子,陛下不選你繼位還能有誰?”
“母後,你可別忘了,我雖是嫡子,卻不是長子,大哥三弟,哪一個外家不是赫赫有名,我們母子倆不過是有一個嫡出的名頭罷了,就是父皇平日裏也更喜歡三弟一些,不是嗎?”
比起皇後還對皇帝有些幻想,這位二皇子卻冷心冷肺許多,在他看來,皇帝一直不太喜歡自己這位嫡出的皇子,反倒是對後頭那幾個妾生子和顏悅色,幸虧如今皇帝身體就快不行了,若是讓他多活幾年的話,這大周朝還不知道是誰的。
且說這邊二皇子費盡心思,說服了皇後暫且不去傳喚隔壁的那些大臣,只等着皇帝咽下最後一口氣,再由皇後娘娘來宣布他的遺诏。
至于宮裏頭那兩個伺候的太監,早就被二皇子威逼利誘的說服了。一直到了現在,皇後才知道自己的兒子做了那麽多準備,她有些心慌意亂,作為一個小官家庭出生的女人,她并沒有多少政治見解,當年不過是運氣好才坐上了皇後的位置,這些年來一直兢兢業業。
看着眼睛熬得通紅,精神卻異常興奮的兒子,皇後握緊了手中的佛珠。
這是她唯一的兒子,也是她下半輩子的依靠,就像是皇兒說的,若是現在去傳喚大臣們,将來一切還是未知數,就算是為了兒子,她也得這麽做。
這輩子,皇後自問從未做過對不起陛下,對不起大周皇室的事情,這是唯一的一次,她看着冰冷的宮殿,心中默默想着,陛下若是知道的話,也會原諒她唯一一次自私。
孫皇後并不知道,她這輩子唯一一次自私,卻讓整個大周陷入了亂象,沒有皇帝的臨死诏書,沒有他的金口玉言,原本理應名正言順的嫡子也變得可疑起來。
宮中的事情還有待發酵,皇帝一死,駕崩的消息幾乎都傳遞不出,大周朝到處都是大雪封路,像是青石縣這樣亂象頻發的地方并不少,但朝廷卻一時半會兒顧不上了。
遠在青山村的村民們并不知道皇帝賓天的消息,近些日子以來,往這邊來的難民越來越少了,一開始每天都會有,到現在,居然已經有三天沒有人出現在村口了。
村民們不知道這是好事兒還是壞事,這一年的年關已經悄悄到來,比起往年熱熱鬧鬧的氣氛,青山村也顯得冷清許多。
秦家這邊,老鄭氏打起精神來,帶着媳婦孫女一塊兒做年夜飯,她把家裏頭的老母雞都殺了一只,又從村裏頭殺豬的人家買了肉,打算整治一頓好菜。
不只是秦家,村裏頭其他人家都是如此,雖說這一年過得艱難,但大部分人家家裏頭的糧食還是夠吃的,年夜飯一年只有一次,總得收拾一下。
除了肉菜,老鄭氏又把地裏頭僅剩的小青菜都挖出來,打算做一個青菜糯米圓子湯吃,他們家阿沛就喜歡吃這一口,只是今年糯米少,居然還沒做過一次。
女人們熱火朝天的幹活,倒是讓家裏頭多了幾分人氣,外面秦大山還在削木頭,近段時間他做了許多類似長矛的木頭,也說不準以後能不能派上用場,就是怕自己閑下來了反倒是胡思亂想,不如索性找點活兒幹。
秦小山的腿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這段時間他常常在家裏頭走動,希望腿能好的利索點,如今走着不仔細看的話,已經看不出坡了。
秦春沛帶着妹妹和堂弟耍了一會兒棍子,一直到有些出汗才停了下來,走進廊下喝了幾口水,才道:“爹,您答應給我做的弓箭做好了嗎?”
秦大山還未開口說話,旁邊秦小山就忍不住說了:“阿沛,別信你爹,就他那手藝,做什麽弓箭,就是拐杖都不值當用的。”
秦大山不樂意了,瞪了一眼弟弟說道:“你行,那你倒是做一個試試看。”
秦小山一聽,倒是還挺樂意的:“那就我來做,好歹我還學過幾年,肯定比大哥你的手藝好,不然咱們一人做一個,到時候看看誰做出來的更好。”
秦大山正覺得無聊,接到弟弟的挑戰倒是樂呵起來:“那行,到時候讓阿沛來做證。”
秦春沛一臉無辜的看着兩人,不知道怎麽就引起一場比賽了,不過看着兄弟兩人興致勃勃的樣子,他倒是也沒阻止,反正閑着也沒事兒幹,現在地裏頭的活兒也幹不了。
等他拿着水杯走進裏頭,錢氏一眼就瞧見了,忍不住叨叨了一句:“怎麽喝那杯水了,放了許久早就涼了,喝了小心鬧肚子。”
不只是錢氏,鄭氏也遞過來一個不贊同的眼神,秦春沛連忙解釋了一句:“就放了一會兒,還是溫溫的,再說了,我是男人,哪裏就養的這麽細了。”
在後頭炒菜的王氏撲哧一笑,打趣道:“就你毛都沒長齊呢,還說什麽男人。”
秦春沛無語了,索性放下杯子就出去了,比起跟一群女人在一起唠嗑,他寧願去當兄弟倆的裁判。
結果等他一走,廚房裏頭的女人頓時哄笑起來,王氏還說道:“大嫂,你看咱家阿沛臉皮子也忒薄了,等過兩年成親娶媳婦,還不得被他們笑話。”
錢氏心裏頭也覺得好笑,不過自家的兒子自己疼,她還是說道:“到底是讀書人,聽不得咱們的閑話,他這還算好了,東邊那家的,據說在家裏頭也用鼻子看人呢。”
這話說的是東邊那個童生,年紀比秦春沛可大多了,考了十幾年也沒考中秀才,就這樣,在家裏頭卻說一不二的,恨不得用眼角去看種地養他供他的爹娘和哥嫂。
王氏也覺得秦春沛不錯,雖說家裏頭為了供他讀書,日子難免有些艱難,但就沖他平時待家裏人都好這一點,王氏心裏頭也是還願意的。
連鄭氏也說道:“是啊,咱家阿沛有良心,惦記着你們的好,等他将來出息了,你們啊,都等着享福。”
這話一說,一屋子的女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聞着鍋裏頭的肉味,一家人的心情都變得好了起來,近在咫尺的危險似乎也被淡化了。
秦家人有說有笑的坐了下來,和樂融融的吃了這頓年夜飯,當天晚上,老鄭氏還給每個孩子都包了壓歲錢,當然,除了秦春沛之外,其他人都是包個十個銅板意思意思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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