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校園的小王子6

少年給人整體感覺似乎一下子變了樣,一時之間也說不清楚究竟是哪裏不對,但可以肯定的是此刻的少年有種更奪目甚至是致命的魅力。楊子龍莫名覺得身上有團火苗蹭地一下燒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這種感覺,望着夏熙的眼神變得非常赤果,“好,但條件要換一換。”

語氣繼而帶了猥亵和侮辱:“你要是輸了,我不要你的手,要你的人。”

他自信他們逃不掉,便同意陪獵物玩一玩,也篤定少年會答應他新開的條件,畢竟主導權完全在他手裏,對方根本沒有談判的資格。

但在這種情況下羞怒是必不可免的了,楊子龍本來氣定神閑的等着欣賞獵物羞怒的表情,卻見少年臉上有的只是和他年紀完全不符的平靜,随意把外套丢到一旁的椅背上,舉手投足間盡是恰到好處的克制和從容,聲音不大但很有力:“一言為定。”

“爽快!”楊子龍的興味更濃,但這并不代表陰毒的減弱,“既然這樣,就讓你來選賭法。你要玩什麽?德州樸克,梭哈,百家樂,轉盤?”

“轉盤吧,”夏熙挽起袖子的動作有種雅痞的味道,“別的我也不會。”

轉盤算是比較簡單的賭法了,正巧旁邊桌子便是轉盤,上面均勻分布着0到36的數字,通常的賭法便是算小球最終落到哪個數字槽裏。楊子龍随即很幹脆的朝轉盤那一桌走,轉頭卻見夏熙還在原地未動,不由冷嗤道:“這時候才反悔,恐怕晚了。”

“不是,”夏熙靜立的模樣給人光影回溯的錯覺,像書中描述的百年前的貴族,語氣繼而刻意放慢了幾秒:“不是這個轉盤,我說的是俄羅斯轉盤。”

最後這五個字竟讓四周的氣氛瞬間凝滞了下來。

直到下一刻被周遭的一聲失控且短促的驚呼打破,有個常客甚至猛然站起身,弄翻了一只玻璃杯,水灑了滿桌。只有夏熙一人恍若未聞的笑了笑,笑容中邪氣滿滿:“怎麽,是沒有賭具,還是你不敢賭?”

源名于一戰時的俄軍的俄羅斯轉盤,其賭具非常簡單,只需要兩樣東西:左輪手槍和人命。

夏熙知道此刻楊子龍身上便有一把左輪,這也是他一直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俄羅斯轉盤絕對可以稱作世界上最殘忍的賭博游戲,玩法也同樣簡單,就和此刻桌上擺的轉盤是一樣的,只不過轉盤變成了手槍的轉輪,子弾便是那顆滾動的小球。

面對桌上的轉盤,所有賭徒都想讓小球滾入自己下注的槽內,可面對冰冷的槍,無人會期望自己‘抽中’那顆唯一的子弾。這‘鼎鼎大名’的游戲恐怕只有瘋子和變态才會玩,眼前的少年卻在提到它時,眸底閃着不容錯認的類似于興奮的光彩,竟比之前的清澈如水更加漂亮。

楊子龍望着那雙眼眸,在一激之下猛然沖動的掏出左輪一把拍在桌子上:“我會怕?笑話!”

話落音才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做了什麽,那句‘這時候才反悔恐怕晚了’的話竟落到了他自己頭上。楊子龍拿槍的手握到力盡而白,然後深吸了口氣,将彈匣裏的六顆子弾全部取了出來,捏起其中一顆朝夏熙晃了晃,最後塞進弾槽,“只有六分之一的幾率,然後依次遞減……,——誰先?”

夏熙又笑了笑,“我可以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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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需要你讓,你先!”楊子龍的情緒已然有些不穩,說這話一方面是考慮衆目睽睽下的面子問題,一方面是期望夏熙能先知難而退。

他就不信了,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又沒有踏入社會,就算再邪氣,也不會真的拿命不當回事。普通人尚且惜命,何況少年這種家世相貌樣樣都好的模範生,未來完全是前途無量一片璀璨,除非是真的瘋了才會想死。

恐怕這小孩的表現都是唬人的,甚至都不會使槍吧?楊子龍自欺欺人的想着,将左輪從桌面上推過去,黑色的槍身在燈光下劃出一道長弧:“要不要我教你怎麽用?”

結果卻注定要讓楊子龍失望了,只見少年擡手按住劃至的槍,拿起來對着圓形槍槽非常利落的掰開一撥,待飛速旋轉的弾匣停止後,左手又極其優雅的那麽一甩又一按,弾匣轉眼重新裝好,持槍的右手繼而又快又準的對上了自己的太陽穴,一看就是會玩槍的行家。

會玩槍這件事倒不用擔心脫離角色設定,景晞自小在軍區大院長大,爺爺是實打實的老将軍,大伯和堂哥也都在軍隊任職,很小就摸過槍了。黑色的槍身襯着修長如玉的五指,挽起的袖子露出骨骼分明的手腕,少年的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甚至有種賞心悅目的味道,致命的邪氣和風流于無聲處在全場迅速蔓延。

一時全場皆寂。

連戰冀都徹底愣住了,定定望着夏熙無法移開視線。夏熙的臉色始終沒變,手也穩如泰山,緊接着只聽卡的一聲輕響,在衆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已非常幹脆的扣動板機,——很幸運的是悶槍。

只有夏熙知道這不是靠運氣,他托蔣戰威的福曾學過很多遍,子弾是有重量的,摸慣左輪的人能大概感覺得到它在哪邊,而如果弾匣和側壁間的摩擦力不變,轉動的時候就可以通過圓周運動定律确定子它究竟是否卡在上線。

下面該楊子龍了,他接槍的手輕顫了一下,臉色已控制不住的發白,連呼吸都繃緊了。

這種情況就算是亡命之徒也會膽寒,因為也許下一秒他的頭就如煙花般炸開,腦漿飛濺。所幸楊子龍在道上混了那麽久,也不是沒經歷過生死,夏熙直直望過來的眼神更讓他沒法就此認輸,掙紮了許久最終還是扣動了板機。

同樣很幸運是悶槍。

可剛才那刻心髒跳停的恐懼已讓楊子龍決定再也不試第二次,偏偏這時夏熙突然又開口:“我覺得這一槍槍的輪下來有點慢。”

“萬一子弾碰巧落在最後,就要輪足足六次才能結束,”夏熙說着,擡手看了看表:“我還有節晚自習要上,——幹脆一口氣裝五顆,一次定輸贏,怎麽樣?”

他絕對是瘋了。

在場所有人心裏都不約而同的閃過這句話,看夏熙的目光已經不僅僅是震驚兩字可以形容的了。六分之一的幾率已夠險,六分之五則是必死無疑,楊子龍咬着牙,表情甚至有些扭曲:“你他媽真想死?”

戰冀上前握住夏熙的手腕,緊到讓夏熙發疼,如狼崽子般死死盯着他沉聲道:“我不許你再涉險。如果你一定要賭,我替你玩。”

夏熙搖搖頭推開戰冀,繞過桌子走到楊子龍身前,伸手将之前被卸掉的子弾一顆顆捏起來,湊足四顆才遞過去,輕勾起的唇角如妍麗卻奪命的鶴頂紅:“這才是最能體驗賭博快感的方式,既然玩,就要玩的痛快才對。”

可若玩輸了就是徹底輸了,再也沒法翻盤。死人不需要翻盤,也不需要錢權名利,統統都會有別人替你接管。

楊子龍僵硬的望着子弾,始終沒接。人在內心極度掙紮或恐懼時,會使整個身體都機械而僵硬,根本無法動彈,于是夏熙從他手裏拿過槍,親自把四顆全裝進弾槽裏。氣氛壓抑到了最高,仿佛整個大廳随時會爆炸一般,明明很輕的裝子弾聲更似乎落在每個人的心上。

變化就在下一瞬間。

裝好弾的同時,夏熙突然動作迅速的反手按住楊子龍的肩膀,另一手持槍自下而上死死抵住他的下巴。一切發生的太快,楊子龍愣了愣才終于從僵硬中反應過來,幾乎是怒不可遏:“你他媽的在騙我!”

他想要掙紮,卻不知被夏熙按到了哪裏,半個身子都酥麻下來,下巴上的槍抵的更緊:“別動。否則我讓你立刻體驗一下六分之五的轉盤賭的魅力。”

“我不信你真敢開槍!”楊子龍紅着眼,指揮那些手下:“你們都愣着幹什麽,快給我……”

“我有什麽不敢?”話沒說完已被夏熙打斷,語氣帶着有恃無恐的狂妄:“我爺爺是上将軍銜,我爸爸是監察部部長,別說你一個,就算是殺了五個我也不會怎麽樣,你信不信?”

夏熙之前從027那裏聽過‘我爸是李剛’的故事,此刻完全是在現學現賣,而027看着刻意虛張聲勢的夏熙,差點笑出聲來。

“何況我一沒成年,二屬于自衛,我才是受害者,而你,死了也要被按上罪名。”夏熙繼續道:“現在放我們走,承諾将來也不會再找我同學麻煩,今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欠,——否則我不介意開槍把賭局進行完。”

楊子龍最終松了口:“讓他們走。”

那些手下人已從夏熙玩槍時便深刻見識到了他好看外表下的厲害,便依言讓出一條道來。賭場在地下室負二層,夏熙和戰冀拖着楊子龍一路出了走廊,直奔電梯方向,準備上到一樓離開。

電梯附近沒有開燈,戰冀還記得夏熙沒有光就完全看不到東西的事,一手挾持着楊子龍,另一手牢牢摟住了夏熙的臂彎。而戰冀這麽一分神,終于給楊子龍找到可乘之機,竟在踏入電梯的前一刻用格鬥術一個扭身掙脫了挾持。

下一秒咚的一聲,電梯門關上了。

人質沒有了,連手槍也掉到了電梯外,夏熙心裏突然有些不安,戰冀手心炙熱的溫度和沉穩的聲音才讓他重新鎮定下來:“放心,他們應該沒那麽快。”

戰冀不用問便猜到了他不安的原因,而楊子龍也的确如他們所料那般出爾反爾,已準備集結手下去一樓出口堵着了。電梯慢慢升到一樓,他們剛準備邁出去便看到有足足兩隊人從兩邊包抄過來。

此刻只能選擇退回去,然而按哪層都不行,夏熙皺起眉:“有沒有什麽辦法能把電梯弄壞?”

戰冀一邊砸向放火警報一邊迅速拆了主控按鈕,生生将主控線扯斷,本就老舊的電梯随即一黑,最終搖搖晃晃的停在兩個樓層的梯井之間。

暫時安全了。

夏熙輕呼了一口氣,他的手機早在進賭室之前便被第二道門的保安扣住了,“但我有跟陽子留過言,我們只要在這裏等着就好了,相信他很快會帶人找過來。”

他把一切都算計的很好,唯一沒算到的卻是自己。景晞這具身體竟有相當程度的密閉恐懼症,甚至嚴重到就算靈魂換了,身體也無法脫敏。沒有光就完全看不到東西也并非出于夜盲,而是密閉症的本能排斥,偏偏原劇情只提過一句景晞從來不乘電梯,沒有解釋過原因。

夏熙的心跳已不受控的開始加速,梯廂內明明有接縫可供應空氣,他卻感覺呼吸異常困難,越來越強的窒息感讓他開始呈現頭疼和眩暈。戰冀第一時間察覺到他的不對,一貫冷硬的語氣透着顯而易見的緊張:“景晞?”

回答他的只有少年略顯急促的喘息,纖細的身體已經跟着軟倒下去。戰冀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急急攬住他的腰,扶着他坐到自己的腿上,聲音已擔心到顫抖:“怎麽了?哪裏難受?是不是受傷了?”

什麽都看不見,所以戰冀無法判斷夏熙的具體情況,只摸到他額上因為難受而滲出的冷汗。夏熙能感覺到戰冀的雙手比自己抖的還厲害,勉強憑借意志力開口道:“……沒有,……只是覺得有點喘不過氣……”

聲音微弱的如初生小貓般,戰冀聽了更急,整個人被心疼恐慌占滿,卻除了抱着他之外什麽也做不了。

這種感覺太難受,而一個男人一生最痛苦的事,大抵也就是在最沒有能力的時期,偏偏遇到了最想呵護和照顧一輩子的人。

雖然戰冀還只是個剛滿十六歲的少年,這種痛苦卻更刻骨銘心,他甚至試圖去砸廂壁,寧願出去親自把手砍下來也不願意讓懷裏人有任何意外。聶濤那邊同樣急的不行,對着電話裏語無倫次的鄭陽厲聲喝問:“什麽意思,你給我說清楚,什麽叫小晞恐怕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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