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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除了湯圓,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出,秦恪卻笑了。
知道他會生氣,怕他遷怒,所以讓湯圓來讨好他,段琮之連跟狗都知道打個招呼再走,到了他這就不告而別離家出走了?
秦恪沒碰領帶也沒再看湯圓,薄唇一張一合,吐出一個字:“找。”
不得不說秦夫人回來得太是時候了。
秦夫人常年不在家,家裏的傭人基本都是看着段琮之長大的,自然更喜歡他,他這時候走,他們都心照不宣,秦夫人問起來也只當不知道。
畢竟秦夫人在,肯定會找事,但段琮之是不可能受氣的,最後受氣的之後秦夫人,秦夫人受了氣,遭殃的還是他們。
在秦夫人無意識的掩護下,過了一禮拜才有人發現不對。從前段琮之也不是沒有回家過,卻不會像現在這樣音訊全無。
應叔讓人給他去送東西的時候才知道他送父母出門旅行了,段琮之只在離開秦家的當天回過家,之後就沒了蹤跡,現在只能确定人還在龍城。
段琮之确實還在龍城,他不但在龍城,還回過幾次東街。
他家就在東街,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他從小在東街長大,這裏又是影視基地,來來去去的人很多,各地的游客,各種稀奇古怪的裝扮,還有很多不讓人打擾的劇組,在這裏找人難度很高。
段琮之虛晃幾招,騙得秦家把注意力都放在這了,他自己卻在另一邊離東街幾十公裏的金桂小區窩着。
這小區有些年頭了,住的都是回遷戶,是他外公的房子,外公走後就一直閑置。
第一次離家出走,段琮之不太熟練,只能盡他所能躲一天算一天,有多少用不知道,反正暫時還沒人找上門來。
不過算算時間,秦恪應該已經回來,估計離找過來也不遠了,繼續躲着也沒多大意思。
況且,段琮之對着沙袋揮出最後一拳,摘下拳套,走到餐桌旁,掀開泡了挺久的泡面,這屋子沒開通天然氣,他已經吃了很久的方便面了。
該露個頭了。
三伏天,驕陽似火,炙烤人間。
老舊的公寓樓下,高大的槐樹上蟬鳴此起彼伏氣勢磅礴,偶爾還有一兩聲清越婉轉的鳥啼。
汽鳴聲後一輛黑色的牧馬人在槐樹下停好,車上下來一個帶着墨鏡微胖的男人。
他扯着衣領扇了扇風,環顧了一圈,水泥地面坑坑窪窪,路邊灌木不知多久沒打理,雜亂無章,灌木上還鋪着衣裳。
段大少爺會住在這種地方?
段琮之失蹤将近一個月了,剛開始還只是小範圍地找,現在連他這種街頭混的都知道了消息,可見秦家找人的動靜有多大。
陳三寶搖搖頭,要不怎麽說段琮之是三爺心頭寶呢,尋常人跟他似的被秦家找這麽找,尋人啓事後頭估計要加個死生不論,到了段琮之這,卻只有一條,有消息聯系秦家,重酬。
秦家的重酬……啧,想想都眼紅。
可惜注定與他無緣,誰讓他陳三寶講義氣呢?段琮之拿他當兄弟,将栖身之所告訴他,消息就決不能從他嘴裏漏出去。
一口氣上到六樓,陳三寶躬着腰撐着膝蓋直喘氣,他撩起衣擺擦了擦汗,注意到樓梯口堆積如山的垃圾,擡頭看了看門牌號,又低頭看了看手機,确定沒找錯地方,才試探着敲了敲門。
公寓樓是上世紀建造,門也很有年代感,裏頭是一條單薄的門板,外面是鐵質的樓空防盜門,門口又沒有門鈴,陳三寶上下看看,在防盜門中間的鐵板上錘了幾下。
沒反應。
不會不在家吧?
他又踹了兩腳,“哐哐”兩聲之後裏面的門就開了。
站在裏頭的青年好看得不像話,這種幾十年前的老房子采光不太好,昏暗的樓道內,段琮之皮膚白得有點沒人氣,他還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看上去更白了,偏偏嘴唇很紅。
頭發還在滴水,跟個出水的妖精似的。
陳三寶一時間都有點不敢認,這是他從小一起玩到大帶着他打群架的兄弟?他開始有點相信外頭的傳言了。
“入室搶劫啊你。”
得,開口就知道還是他小段哥。陳三寶放心了,又開始貧:“那哪能啊,搶誰也不能搶到小段哥頭上啊,那不送菜呢麽?”
段琮之翻了個白眼,推開防盜門放人進來。
陳三寶在墨綠色的布藝沙發上坐下,年邁的風扇咔咔地轉着,仿佛随時都要斷氣罷工,并不能帶來多少涼意。
段琮之扔給他一罐冰啤,陳三寶猛灌兩口,終于舒坦了一點。
他環視一周,笑道:“真就大少爺下基層體驗生活來了?”
他說話間一只蒼蠅落在了啤酒罐上,陳三寶随手揮了揮驅走蒼蠅。
段琮之眼神落在蒼蠅上,沒說話。
陳三寶順着他的視線一瞧,以為他是看蒼蠅不爽,随手從茶幾上拿了本書就要替他解決,卻被段琮之截下。
“你幹嘛?”
陳三寶被他問得莫名其妙:“我打蒼蠅啊我幹嘛。”
“這我養的。”
“你幹嘛啊?!”陳三寶斷定段琮之是在耍他玩:“還養蒼蠅,閑出屁了。”
“你懂什麽,我練眼神。”
“練眼神你……我給你送缸魚過來?”陳三寶被他的理由鎮住,氣勢都弱了三分,金尊玉貴的段大少爺竟然養蒼蠅練眼神?這說出去誰能信。
“得了吧我這也沒地兒放,找我什麽事兒啊。”
陳三寶掏出煙,給段琮之遞了一根,段琮之都接過去了,他又抽回來:“哎瞧我這腦子,你剛說呢我就忘了,大藝術家,不能抽。”
段琮之翻了個白眼,往後一躺,指着大門:“有事兒說,沒事兒滾。”
陳三寶奚落完了,自己點了煙,深吸一口:“你就真準備窩這兒當演員了?真不回去了?”
段琮之表情玩味,反問他:“回哪兒去,回東街啊?”
東街就是個影視基地,段琮之其實挺想回去的,沒去秦家之前,他的人生理想一直是當一個武打演員。
“別鬧,你知道我說哪。”
段琮之不笑了,低着頭看指甲:“你是來當說客的?”
陳三寶急忙表忠心:“我當什麽說客,我但凡能跟秦家沾點兒邊我能混到這個地步?”
他過來确實是因為聽到了些消息,但他絕對跟他小段哥站一邊。
段琮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陳三寶清了清嗓子:“是這樣,你要真想當演員,我朋友那有個項目,缺個主演,你要不要去試試?”
段琮之随口問:“什麽朋友,混到能選主演的地步了?”
“你不認識。”
“我不認識?”段琮之挑眉,明擺着不信:“咱倆穿一條褲子長大的還有你認識我不認識的人?”
陳三寶不服氣,扯着嗓子說:“怎麽就沒有了,你看不起誰?這幾年你在秦家,東街那一片,誰不喊我一聲寶三爺?”
三爺是不能喊的,整個龍城,能被稱作三爺的只有秦家那一個。
說完他反應過來,眼前這人和三爺關系匪淺的,又對着段琮之谄媚地笑:“好歹我也是小段哥座下頭號小弟,不能給您丢人。”
“行吧。”段琮之興致缺缺。
為了證明自己确實混得不錯,陳三寶還說了導演的名字:“就那個黃啓黃導,他的作品。”
這位黃導段琮之正好知道,他上輩子挺喜歡的那部電影,跪在他墳前的林少爺演的片字,導演就是他。
那部電影,一年後國慶上的,算算日子,差不多應該就是現在拍的。
不會那麽巧吧?
他的死肯定是和這位林少爺有關的,他之前在秦恪書房找林家的消息有的沒的記了一通,沒什麽頭緒。
不如直接從這位林少爺下手查。
段琮之沉吟片刻,點點頭:“行,我到時候過去看看。”
陳三寶大喜過望,給他留一個地址和電話,坐了一會兒又嫌他這沒空調要走,段琮之叫他趕緊滾。
陳三寶走到門口他又說:“等等。”
陳三寶退回來。
段琮之躺在沙發上指揮:“給我把門口垃圾帶走。”
陳三寶看了一眼門口的垃圾,語帶嫌棄:“我剛就想說了你堆那麽多垃圾?可真是大少爺,要是三爺看見你這副樣子估計……”
話出口他就覺得不太好,沒說下去,小心觑着段琮之臉色。
外頭的人基本都以為他跟秦恪有一腿,這麽大張旗鼓地玩失蹤,陳三寶說不定以為他在跟秦恪鬧別扭。
段琮之也懶得解釋,像是沒有聽見他後半句:“什麽我的垃圾,對門鄰居的。”
陳三寶松了口氣,認命地彎腰給大少爺收拾垃圾:“他垃圾堆你門口幹嘛?”
“我哪知道?”段琮之仰躺在沙發上:“可能因為我順手幫她倒過兩次吧。”
陳三寶往對門看了一眼,過年貼的春聯還沒揭要掉不掉地挂在門沿,也猜到段琮之為什麽會順手給他扔兩回了。
陳三寶走了沒兩分鐘,門又被敲響了,段琮之踩着拖鞋去開門并不很意外:“落了什麽?”
門外的人卻沒有像記憶中一樣沖進屋內找他丢下的東西,而是一言不發站在防盜門外,籠下一篇陰影。
不是去而複返的的陳三寶,是初次光臨的秦恪。
我艹
段琮之被他吓出個好歹,一聲國罵憋在嗓子眼,反手就要關門,秦恪的手穿過防盜門的栅欄,牢牢抵住了門。
段琮之只好又打開。
老房子隔音差,對門那大姐估計是聽到來來去去的動靜開了門,表情十分不耐,看見外頭這一群人高馬大的壯漢之後,又嘭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這一下,防盜門上震下來的灰能有二兩,門沿上的對聯又往下落了一截,飄飄蕩蕩地挂着。
秦恪分毫不動,注視着門內他看着長大的青年,即便段琮之不再關門他也沒有松手的意思。
段琮之無辜回望,半點沒有離家出走被抓包的自覺,十分熱情地邀請他:“三爺進來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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