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素寒璧在黑獄之中永遠地閉上雙眼。
她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再睜開雙眼的。
但誰叫她是那樣特殊的一個存在呢?一塊蘊含着天地之力的五色石, 是不會這樣輕易死去的。
但她的靈魂實在是不想呆在這個世界了,所以在這塊力量足以淩駕于所有小世界之上的五色石,遵循她自己的意願, 生生劈開了界池之中相鄰兩個小世界的屏障。
素寒璧不在輪回中, 但傳送運輸着不同小世界之間靈魂的六道輪回能夠被她使用。
尚處于混沌的素寒璧在六道輪回裏走了一遭, 以此為橋梁突破了兩個不同小世界的屏障。
當素寒璧睜開雙眼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藍天。
她動了動手指, 只感覺身體劇痛,那穿過琵琶骨的鎖鏈從她的骨血中探過,現在鎖鏈消失, 在她肩膀處留下了兩個深黑的血洞。
素寒璧想要起身, 卻被身上的傷疼得眼角流出了淚。
她能夠清晰地感知到,這是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靈氣要比原來的要充沛很多,流動方式也大不相同。
憑借敏銳的感知, 素寒璧确信自己徹底離開了原來的世界。
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素寒璧想, 既然那裏已經沒有人會等她,那麽她就沒有回去的必要了。
她掙紮着, 從地上坐起, 肩膀上的傷口逐漸擴大,有粘稠的鮮血從肩膀滴落。
素寒璧想哭,她真的很疼。
但她若是哭, 便無人為她拭淚, 還要她自己費些功夫擦幹淨眼淚。
所以素寒璧生生将自己的眼淚憋回去了。
她現在修為不過剛剛到金丹期,在修仙的世界中, 沒有宗門的庇護, 便是任人宰割的存在。
素寒璧從小便沒有離開過雲霄宗, 當然對這些默認的規則不懂,所以她在吸收一些靈氣,讓自己體力恢複少許之後,便打算着離開這荒郊野外。
這裏沒有時千劫也沒有雲霄宗,她似乎有一種将枷鎖全部卸下的快樂。
素寒璧的腳步踉跄,準備從這樹林裏走出去,卻聽到林子深處傳來一聲狼嚎。
她在雲霄宗時,甚至只在書上見過“狼”這種東西。
素寒璧扶着樹幹,渾身發抖,這玩意聽起來就感覺很恐怖,不過聽阿爹說築基期的修士便能夠與野外的豺狼抗衡,她……她已經金丹期了,她應當可以吧?
她又轉念一想,對自己說,呸,什麽阿爹,他都不是你爹。
現在她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她要跑,離這些遠遠的才好。
素寒璧顫抖的腳仿佛又有了力氣,她朝遠離那狼嚎的方向奔跑,但此時已經晚了。
那林中的黑煞狼追了過來,它當然不是山上普通的豺狼虎豹,而是能夠運用些許法術的妖獸。
素寒璧身上有傷,逃命的時候實在是有些笨拙,被地上凸起的樹幹絆倒,臉朝下栽倒在地上。
黑煞狼巨大的爪子拍在她的背上,素寒璧只覺胸口處傳來劇痛。
一口血嘔了出來,素寒璧咬着牙,回身将黑煞狼的爪子緊緊按着。
這黑煞狼的口中噴吐出腥臭的黑氣,噴灑在素寒璧臉上,令她皺起了眉頭。
素寒璧別開臉,原本白皙無暇的臉上已經沾滿泥灰,但她卻不在乎。
她的手往旁邊摸索,打算找出個武器來,她摸到了一個石頭。
那黑煞狼已經張大嘴,那獠牙似乎能将她的整個腦袋吞下。
素寒璧死死盯着這狼,一手擡高,将全身的防禦卸下,讓所有法力都能專注于這道攻擊。
她手中金色的法術光芒微閃,将手中那塊石頭狠狠地朝黑煞狼的腦袋砸了下去。
黑煞狼的獠牙陷入她的右臂,由于她現在沒有絲毫防禦法術,所以那有毒的尖牙沒入血肉中,發出“噗嗤”一聲,鮮血飛濺。
但馬上,這黑煞狼便頹然倒了下去,後腦溢出粘稠的黑血來。
素寒璧以一根手臂的代價,将這只修為勝過她的黑煞狼殺死了。
她輕輕喘了氣,強自忍下自己想吐的沖動。
素寒璧捂着右臂的傷口,将黑煞狼的屍體從自己的身上翻開,這尚且帶着溫熱的巨狼永遠地閉上了兇殘的雙眸。
她解決完黑煞狼,正待離開,卻馬上被一道氣浪掀開,整個人被砸到了樹幹上。
素寒璧朝地上啐了口血,擡起頭來,注視着來人。
“小姑娘,黑煞狼兇險,你竟能将它殺死?”來人是一個手持雙鞭的中年人,修為不過金丹後期,但也比素寒璧高了。
“喲喲喲,你這右臂被黑煞狼的毒牙給咬了吧?這可要抓緊醫治,不然這只手可就算是廢了。”這手持雙鞭的中年人冷笑地嘲諷素寒璧,“看你也沒什麽力氣搬動這狼了,不如就将它給我吧,這狼皮和毒牙,可值錢了。”
素寒璧本不想拿走這死狼身上任何東西,但聽這中年人一說,便生氣了:“這是我打死的。”
“你都沒力氣了,修為還比我低,又要拿什麽來跟我争奪?”中年人笑了,笑容很是得意。
“它是我的。”素寒璧皺眉,冷冷看着他。
這中年人瞥了一眼素寒璧,只覺得這滿臉都是泥污的小姑娘聒噪。
“我拿走你的獵物,沒殺你,已經是我今日心情好了。”他手中雙鞭舞動,朝素寒璧慢悠悠地走了過來,“不過我現在改主意了。”
他手中那舞動的長鞭朝素寒璧一揮,這精鐵鑄造的鞭子便抽到了她的肚子上。
由于素寒璧捂着右臂靠在樹幹上,所以她整個人被這鞭子給擊退到樹幹上,瘦弱的脊背緊緊抵着粗糙的樹皮。
素寒璧有些疼,只感覺鼻頭一酸,有點想哭,但又生生止住了。
她眯起眼,盯着這中年人手中鞭子招式舞動的變化,藏在長睫下的眼眸竟如同等待獵物的猛獸。
中年人見一擊不成,便将手中雙鞭舞動,一齊朝素寒璧飛了過去。
素寒璧勉強擡起那被黑煞狼咬傷的手臂,視線精準捕捉了雙鞭擊出的軌跡,伸出雙手,将雙鞭盡頭的刀刃緊緊握住。
那刀刃沒入掌心,切割血肉,鮮血流下,但素寒璧卻不覺很疼,因為身上傷太多了,也不覺得哪一處不疼了,
中年人大駭,沒想到自己甩出的雙鞭竟然反過來又被素寒璧控制住了!
他手中法術光芒閃動,想要發力将雙鞭扯回來,但素寒璧卻握得極緊,仿佛不知道疼一般。
素寒璧擡眸看着他,手中發力,硬生生将雙鞭連着這整個中年人扯了過來。
這體格高大的強壯修士的身軀狠狠砸在樹幹上,比素寒璧方才受的傷更甚。
素寒璧聽到這一聲血肉之軀與樹幹相撞發出的聲響,身體瑟縮了一下。
有些可怕,她想。
但中年人哪裏會抓不住她失神的一絲機會,又使勁奪回雙鞭,朝素寒璧攻了過來。
雙鞭末端的刀刃沒入她的脊背,素寒璧雙目微睜,目光鎖定敵人。
她的身形微動,朝前撞了過去,手上還抓着方才打死黑煞狼的石頭。
就是這一塊不起眼的石頭,地上随處可見的石頭,直接砸到了這中年修士的腦門上。
他使勁想要将攻擊的雙鞭從素寒璧的脊背上扯下來,但素寒璧卻微微法力,控制着背部肌肉,不讓那靈活的雙鞭逃脫。
素寒璧擡手,注視着這中年修士絕望驚恐的雙眼,一石頭結束了他的性命。
失去了主人的雙鞭垂落,委頓在地,發出嘩啦的聲響。
那沾了血的石頭頹然從素寒璧滑落。
素寒璧感覺自己的心髒在砰砰地跳,那躁動的心髒似乎要蹦出胸腔。
她的雙手顫抖,似乎很是害怕。
中年修士的血流淌到她的手上,她擡手,看着自己指縫間粘膩的鮮血,有些紅,有些耀眼。
素寒璧想,她今天不僅殺了一條狼,還殺了一個人。
素辛石以前清理邪修或是妖獸的時候,從來不會讓素寒璧出手。
素寒璧有的時候好奇要看,素辛石也便讓她看了
她會問素辛石:“阿爹,這些敵人那麽恐怖,我是不是要學着如何與他們戰鬥?”
素辛石摸了她腦袋,溫聲說道:“阿璧,你不需要學這些,阿爹會替你将所有會傷害你的人殺了。”
“但是——”素寒璧問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阿爹,若是你死了……或是你飛升了怎麽辦呢?”
素辛石笑了,他蹲下來,直視着素寒璧的雙眸說道:“阿璧,如果阿爹不在了,以後會有你的夫君替我做這些事。”
後來素辛石帶了季淮回來,季淮對他自然是極好的,每一次有危險他都會擋在素寒璧面前。
但季淮可能被時千劫殺了,就算他沒有死……也不是他的夫君吧?他應當是那位她不認識的姑娘、素辛石的親女兒的夫君。
素寒璧極輕極輕的嘆了口氣,将地上那死去的中年修士的還在瞪視她的雙眸合上。
素辛石都是騙她的,如果是那位姑娘在,素辛石一定讓她一點可怕的血腥都看不到。
沒有人替她掃清腳下障礙,也沒有人會站在她前面為她禦敵。
她只有……她自己。
素寒璧坐在地上發呆了很久,直到自己身上的傷稍緩,這才爬起來。
地上雙鞭被她撿了起來,小心翼翼避開上面的銳刺。
素寒璧看了眼那死去的中年修士,只覺得他很可惡,她該罵罵他。
她将那修士腰間挂着的儲物袋扯下來,朝他臉上啐了一口道:“哼,你這個欺負弱小的大臭豬。”
素寒璧罵完了,還沒忘了這人方才說的話,黑煞狼的皮和毒牙很值錢。
她便把黑煞狼的狼皮和毒牙剝了下來,統統塞進她從屍體上摸下來的儲物袋裏。
素寒璧又從儲物袋裏找到了些止血、回複靈氣的劣質靈藥,确認無毒之後便一股腦吞了。
她雖然在雲霄宗中很少見過外面的世界,但也不是個傻子,很快便适應了修仙世界裏的殘忍法則——弱肉強食。
有宗門的是就抱宗門大腿叫爸爸,沒有宗門除非自己實力夠強,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
于是,素寒璧就這麽帶着她剛剛殺死的修士身上的儲物袋,滿身是傷,走出了那片森林。
——
“這是我殺的,第一個人。”素寒璧擡起頭來,對無瑟輕聲說道。
無瑟擡手,将她頰邊碎發拂開,修長的手指擦着她的臉頰而過:“你以前從未對我說過這些。”
“并不是些很美好的記憶,說出來除了徒增煩惱之外,便再無用處。”素寒璧看着無瑟的銀灰色眼眸說道,“但我就是……有些想說。”
在雲海上,無瑟将她的手牽着,沉默地看着她,并沒有再說話。
素寒璧瞧見天色,覺得有些晚了。
她想先回寒月小境了。
素寒璧邁步,想要重新禦風而行,但卻感覺自己還是提不上一絲力氣。
對她來說,這是好不容易修補完善的世界,再一次崩塌。
但她已經不是很多年的那個小女孩了。
素寒璧咬牙,想要極力忽視心口傳來的莫名抽痛,将周圍的風聚集起來。
但她的身體陡然一輕,人已經落入了無瑟的懷抱之中。
無瑟将她打橫抱起,無風自動,那漆黑的披風在風中鼓蕩,發出獵獵的聲響。
他抱着她,飛在了空中。
素寒璧只覺有些羞,被自己的劍帶着走,這算什麽話。
她微微掙紮了一下,但卻并未使勁。
“莫動。”無瑟說道,“你禦劍飛行,與現在這樣,有什麽區別嗎?”
素寒璧想這區別可就大了。
但她沒有再掙紮,只乖乖窩在無瑟懷裏,把玩着他那純黑大氅垂到胸口處的精致流蘇。
“我做這把劍殼子的時候,特意在此處熔鑄了花紋,你瞧着好看不好看?”素寒璧那素手輕輕撫過那流蘇。
無瑟本無所謂什麽好看不好看,只要是素寒璧親手鑄就的,那便是好看吧。
他低頭看了一眼躺在素寒璧手中的流蘇,銀白色的發絲微動,垂落在素寒璧臉上,帶起些癢意。
“你覺得好看,便是好看。”無瑟低頭,對素寒璧說道,聲音低沉,仿佛是風中彈奏的樂曲。
素寒璧覺得無瑟總是這樣,便撇了撇嘴,她将垂下的流蘇放回原來的位置,打算着下一次有空再去買些太乙冥鐵與柔雲玉,加些顏色進去,再鑄造一把新的劍殼子。
她打定了主意,便順手在無瑟的胸膛處描摹起來,思考下次鑄造怎樣的花紋。
身為劍修,她自然是極愛劍的,也熱衷于将自己的劍打扮得花裏胡哨。
素寒璧的指尖劃過無瑟的胸膛,只感覺到無瑟的胸膛微微震動,下一刻他的聲音便從風中傳來。
“素寒璧,莫動了。”他的聲音有些無奈。
素寒璧打定了主意,下次鑄造一個青竹紋樣的,便擡眼無辜地看了一眼無瑟道:“我正在想下次給劍殼子打造什麽紋樣的,怎麽就不能動啦?”
她瞥了無瑟一眼,聲音輕輕,但還是将手縮了回來。
無瑟抱着她,一路上沒見着人,因為海外仙山有點修為的修士,都去參加山海會了,他們提前回來,所以這海外仙山也就格外冷清。
素寒璧哭過之後,有些累了,便窩在無瑟懷中,上眼皮下眼皮打架,險些要睡着過去。
但無瑟低沉的聲音卻再次從風中傳來。
“素寒璧,我有的時候在想。”他說道。
“想什麽”素寒璧問。
“或許我應該早一些出現。”他的聲音淡淡,但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惜。
“現在是,以後也是,我會永遠站在你的身前,因為我是你的劍。”他輕聲說道,語氣篤定。
素寒璧笑了起來,她用目光描摹着無瑟的眉眼。
如此直白、純粹、不加掩飾的愛。
他就是這樣的一把劍,就連素寒璧握着他出劍的時候,這劍都不會有半分的偏移與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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