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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決定回鄉, 那麽目前就剩安排手下士兵們。
門客們不必多說,早就将家人遷往朐縣,願意與糜荏共進退。
他召來其他人, 向他們簡短說明狀況,而後道:“五位校尉,你們是朝廷命官,資歷比我年久。你們不是我的麾下,更為朝廷立下過汗馬功勞, 即便返回洛陽董卓也不會為難你們。”
也對張遼道:“文遠, 你若是想要跟随我去朐縣, 我當然十分歡迎;若是想要回去雁門關,我便休書給你們的丁州牧, 要他替你安排職位。”
“左右都不會虧待你, 你這日子好好考慮吧。”
丁原本來應了袁紹的召集, 打算入京拯救劉辯。後來收到糜荏的信件要他三思而行,稍作猶豫, 便收到呂布砍下蹇碩的頭顱投靠董卓,被董卓收為義子的消息。
他惆悵地給糜荏寫了信:“奉先曾經救過我, 我也把奉先視為親人,好生對待。結果終究沒能給他最好的,致使他離開我。”
罷了,引兵歸去并州。
他不怪呂布, 畢竟現在是董卓執掌京洛,給呂布的遠比他給的多。但他也知道自己與呂布之間的情分淡了,除非呂布願意離開董卓回到并州, 否則他不能忘懷。
張遼聽罷微怔, 斂眸沉思。
五校尉原是最憤恨的, 這會瞧見糜荏與門客們淡然的表情,都有些摸不着頭腦,最終決定放肆思考。
翌日他們商量之後,找到糜荏:“将軍,您身為一國之師、執金吾被董卓罷免,想來我等也不能幸免于難。”
“跟着別人打仗又得受排擠,遠沒有在您手下呆的舒服!”
五雙赤誠的眼睛凝視着糜荏,裏面滿是忐忑與擔心:“将軍,您要我們嗎?我們就是吃的多了點,沒別的了!”
論勇猛他們不及黃忠與張遼,論智慧他們或許勉強可以給糜荏的門客提鞋……他們當然忐忑,生怕糜荏看不上他們。
糜荏笑了:“荏別的東西或許沒有,唯獨可以保證,但凡荏一息尚存,就絕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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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叫諸位餓肚子!”
五校尉樂呵呵道:“那感情好!”
“那咱就跟着您回鄉去,還能去瞧瞧盧植将軍!”
張遼也做出決定:“将軍,我的家人大多戰死邊關,如今孑然一身,無處是家,亦随處皆可是家,也想去看看朐縣風光。”
董卓入朝,朝中形勢不佳。他目前還很年輕,不必急着掙軍功。不如跟着糜荏去朐縣看看,再做決定也不遲。
“荏便在此多謝諸位,”糜荏躬身向六人行了一禮,“往後還請諸位不吝賜教。”
五校尉或許不強,卻很有出征經驗,可以稍微彌補目前麾下人手機智有餘,經驗不足的狀況。
至于張遼,一旦去了朐縣,他就不信還能讓人給跑了。
除了麾下将領,這幾日糜荏也給士卒們紛發了先前承諾的軍饷。
幽州戰事安定,逃亡塞外的叛軍在半個月前送回了張純、張舉的腦袋,如今全部回鄉耕種。十萬士卒本該跟着糜荏回朝領軍饷,現如今董卓上位,肯定是沒了。
好在先前屯田種植的春麥成熟,産量不錯,全部發給士卒們;又按先前說法,曾受過重傷的士兵多發兩套棉衣、棉褲用以撫恤;至于戰亡的,則由荀彧統計安排,着人送回他們的家鄉。
最終結算,重傷士兵不過六千,戰亡士兵不過八百,這些對于糜荏而言算不上什麽。
受過重傷,或多或少留有殘缺的士卒們,撫摸他們拿到的新棉衣,感受着上頭傳來的溫暖,眼淚慢慢落下。
棉衣棉褲坊間可以賣到幾百錢一件。賣掉一套,至少夠他們吃三年。
這些連士族都鮮少有的新鮮東西,顯然就是糜荏單獨補貼給他們的。
——真好啊,糜将軍還記得他們!哪怕他們卑微低賤,也還被這位權貴放在心裏!
旁人見狀,私下找了什長:“跟着糜将軍是種田,回鄉也是種田。如果我們跟着糜将軍,您說這事兒可行嗎?”
問的人多了,什長便向上詢問百夫長,再問千夫長,最後傳到糜荏耳中。
有這樣的消息,他一點都不意外。
“煩請諸位告訴想要跟随我的士兵們,”他對五校尉道,“所有願意跟随我的人,如若開戰,軍饷、撫恤全部依照這一次來。”
五校尉領命而去。經過統計,願意留下來跟随糜荏的竟有八千餘名士兵——其實不止,曾受過重傷的都想留下來,不少被勸離了。
做完這些,糜荏啓程離開幽州。
他單獨提醒劉虞。
“天下形式混亂,董卓與那王莽無異,或許還會有更不好的事情發生,”糜荏道,“伯安你的性格太過寬厚,公孫瓒性格偏激、冒進,用他來對付敵軍是很好,一不留神或許會傷到你。”
他說的已經很明白了,劉虞嘆了口氣:“我又何嘗不知道呢。”
只是改善幽州百姓的生活已讓他精疲力盡,暫時沒有力氣去降服公孫瓒。
等以後騰出手來再說吧。
糜荏颔首:“往後若是有變,記得來找我。”
劉虞笑了,拍拍糜荏的肩膀:“我知道,子蘇你這一路,還請保重。”
糜荏作了一揖,進了馬車,緩緩朝着朐縣而去。他身後,八千多士卒也随他離開。
風雪之下,最終留下一排蜿蜒而去的腳印,很快被覆蓋。
離開遼西去往朐縣,普通也要行軍一個月。如今下雪,需要更久的時間。
糜荏給所有人都發了禦寒的衣物、棉被,叫衆人愈發感激,對去朐縣種田充滿了期盼。
一行人路過冀州中山國邊界時,因為雪勢過大,暫且停留駐紮。
雪停的時候,有三人遠遠瞧見糜荏的營地。
其中一人身長七尺五寸,相貌儒雅,但奇特的是兩耳垂肩,雙手過膝;另一人身長八尺,豹頭環眼,燕颔虎須;第三人身長九尺,髯長二尺,面如重棗。【三國演義】
注意着營帳中的動靜,被凍得瑟瑟發抖的三人嘀咕道:“大哥,這似乎是糜國師回鄉的隊伍。”
“……怪了,他不是被罷免麽,怎得還有這麽多人跟随?”
“三弟你有所不知,”被喚作大哥的年輕人道,“糜國師富庶寬仁,據說為他效力的士卒受傷所獲的撫恤金比朝廷還要高出不少,士卒們願意跟随他也是自然。”
他說着,眼中浮現出一點羨慕之意。
天下即将打亂,他們財富是最難得的本錢。他若是有這樣的財富,豈會落得今日下場。
——這三人其實是結拜而成的異姓兄弟,大哥名劉備、二弟名關羽、三弟張飛,關系卻比親兄弟還要好。
原先他們與公孫瓒一同參與鎮壓黃巾軍,公孫瓒為劉備請封為安喜縣縣尉。如今董卓下了篩選命令,朝廷派遣而來的督郵依令遣散劉備。
劉備收到消息後,冒着大雪立在督郵歇息的驿站外頭求見,卻被拒絕。他憤怒不已,與兄弟關羽、張飛沖進驿站,将督郵捆綁起來鞭打兩百下後,三人棄官逃亡。
他們深知督郵不會善罷甘休,打算離開幽州,前往投奔劉備的老師盧植。
關羽道:“大哥,我們可否跟着糜國師,一同前往徐州?”
劉備怔了一下:“……這?”
張飛點頭:“二哥說得對,若是能與他們一同前往,那督郵安敢再來?”
兩人很快說服劉備,前去拜見糜荏。
糜荏接見了他們。
“冒昧叨擾,”劉備躬身行禮,“是有求于糜國師。”
他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所犯的過錯說了出來,聽得糜荏笑道:“原來如此。”
“督郵不算什麽,先生且安心住着。”他給他們上了溫茶,“不過荏已是白身,先生不如稱呼荏為子蘇。”
關羽、張飛不敢喝,劉備倒是若無其事地執起茶杯,淺啜一口:“那您也請稱呼備為玄德。”
他渾身上下都被凍得僵硬,沒喝出茶水的滋味來。不過一杯下肚,五髒六腑漸漸溫暖。
糜荏笑道:“好啊,玄德兄,其實我曾聽師伯說過你。”
劉備聞言怔了一下,才意識到他說的師伯是誰:“是,您的老師鄭玄,正是恩師的師弟。”
這一句話,兩人的關系迅速親近起來。
有了這個關系打底,關羽與張飛也松懈了下來,至少敢喝他的茶水。
聊過片刻,糜荏見他們面色困頓,貼心建議:“玄德兄,你們不如先到營帳中歇息片刻,明日我們會繼續啓程。”
劉備忙起身:“多謝子蘇,請給我們一個帳篷吧。”
糜荏點頭:“一個帳篷夠麽?”他知道三人是沒有徹底信任他,所以要睡在一起。
“夠了,”哪曾想劉備左手拉着關羽,右手握着張飛,臉上泛着笑意,“我們三人兄弟情深,出則同行,寝則同床。”
一旁的荀彧聽得這話,差點噴出口中茶水:“……”
白日裏他與糜荏一同坐車回鄉,他們這些門客都是兩、三人一車,所以他們也不獨特,晚上更不睡在一起,就沒人揣摩他們的關系。
哪曾想今日居然還能聽得劉備這話???
想到先前拒絕與糜荏同寝的要求,他不由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過膽小,至少劉關張這麽坦蕩的說出來,他就沒有懷疑啊。
他陷入了詭異的懷疑之中,竟沒有發現糜荏正挑眉看着他,露出了不懷好意的微笑。
……
十一月末,糜荏抵達朐縣。
朐縣前幾日也下了雪,整座縣城籠罩在銀裝之中。
糜荏正在馬車裏與荀彧說着日後的生活規劃,隐隐聽見有人在喚什麽。
糜荏凝神聽了幾息:“是阿莜。”
他掀開馬車車簾,便見雪地之上三道身影策馬朝他們奔來,很快至他們面前。
正是趙雲、郭嘉,以及糜莜。
糜莜打扮得與男孩無異,身着一襲緋紅的勁裝,頭發高高束起,看着很是英姿飒爽。瞧見糜荏,她笑容燦爛異常:“哥哥,您回來啦!”
糜荏挑眉:“你怎麽在這裏?”
糜莜道:“我先前聽大哥說您給他寫了書信,郭嘉估算着時間說今日能到,我們便提前出城在這裏等着!”
一旁的趙雲、郭嘉亦是含笑着抱拳對糜荏道:“主公!”
糜荏向兩人颔首致意:“我聽說這兩年你們對書院、糜氏多有照拂,多謝你們。”
得了誇獎,趙雲難得紅了臉,郭嘉卻雙眼亮晶晶道:“那每日的酒水,主公可否再多獎勵一些?”
糜荏聽得十分動容,殘酷地拒絕了他。
衆人見狀,哈哈大笑。
這兩年未見,郭嘉居然還沒喝厭主公的酒,居然更饞了。
得知他們想法的郭嘉:厭倦是不可能的,喝過這些酒再喝別的,根本不能入口!還能咋辦,只好待在主公身邊咯!
“先回府去,”糜荏向糜莜勾勾手指,“阿莜,你先上來。”
糜莜便跳下馬跑過去:“恩恩,來啦!”
糜荏笑了一聲:“調皮。”
見兄妹兩人呆在一起,荀彧本想離開馬車,卻不想糜荏抓着他的手,下令隊伍繼續前行:“你長大了,阿莜。”
一年多的時間沒見,糜莜長高也長開許多,瞧着與他快有五分相似。
糜莜拘謹地微笑道:“也還好吧。”
糜荏敲敲她的腦袋:“這是你文若哥哥,不必見外,往後像待我一樣待他即可。”
糜莜愣了下。
她其實還記得荀彧,入京時見到的第一個好看的文士,後來哥哥又說不會讓她嫁給他。這會怎麽……
她不由自主地擡眸去看荀彧。
見人一手和自家三哥相握,另一手正擡着掩唇,面色微紅,不由狐疑起來。
男人間的友誼……這麽黏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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