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沈瞳沒有逗留太久,在Marsh回來之前,便匆匆告別離開。
不知為何,這天她的情緒前所未有地低落,或許是因為這次的感冒實在來勢洶洶。
醫務室給量出一個39.5度,吓得立刻給她挂上了水。挂完又直接開出了三天的假條,遣她回家密切觀察。
雖在同一座城市讀書,沈瞳卻不常回家。
一來是學業繁忙懶得來回奔波,二來是不想掃到她媽更年期的臺風尾。
只是她這次病得厲害,難得有了倦鳥歸巢之心。
巢裏卻不見得有多舒坦。
落雨天,空氣暗沉沉的,瞳媽在客廳玩手機,瞳爸把自己藏在書房。中間隔着一道門和滿屋子低氣壓,不知又在置什麽氣。
沈瞳在玄關略站了會兒,開口喊了一聲“媽”。
女王大人心情不佳,不鹹不淡應道:“怎麽突然回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都沒準備你的飯。”
沈瞳去廚房倒了杯水,窸窸窣窣摳出兩顆感冒藥:“不用了,我沒胃口,不想吃。”
瞳媽掃了她一眼。
小姑娘瘦伶伶站在廚房門口,劉海長而淩亂,看起來十分沒精打采。
她立刻忍不住說嘴:“看你人瘦毛長的樣子,這麽大個姑娘了,也不懂得穿衣打扮。還有你那個劉海,一點也不大方,講多少次額頭要露出來,光光淨淨的才顯得精神。”
瞳媽自己确實是個講究人,就算随意歪在沙發上,也是一幅神氣活現的美人月份牌。
不過她的面相,也是照着民國畫報的風味來長,細細挑挑一雙吊梢眉,眼風随便一掃,就能叫人俯首稱臣,美得有點殺氣騰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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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瞳從來不敢和女王頂嘴,悶頭不語喝她的熱水。
每次回家她媽就把嘴長在她身上,東挑鼻子西挑眼。
以前她還能靠成績優異做擋箭牌,現在只能光頭迎上,讓她媽數落個痛快。
說起瞳媽這輩子,也是有太多的意難平。
畢竟年輕時出挑過,在S市文工團那種百花齊放的地方,也是數得出來的人尖子。
早年由她領舞的《春江花月夜》,從地方跳到了中央,首都劇院的舞臺都登上去過。報紙大篇幅地稱贊“國色”,追求者從城南排到城北。
不過面對衆多選擇,瞳媽拿出了文藝工作者的清高傲骨。完全不耽富貴,照心意挑了個英俊儒雅的大學老師。
牡丹落在了尋常百姓家。
可後來讓她着惱的,便是這“尋常”二字。
時代變得太快。當年許多令人高看一眼的職業,漸漸不再像過去那般清貴。
尤其在S市這種市場先行的沿海大都市。房價一日千裏,物價水漲船高。二十多年過去,瞳爸從講師升到了教授,工資卻沒升多少,日子反而越過越緊巴了。
尤其耐不住跟人比。
當年一同進團的小姐妹,選擇嫁了個財大氣粗的包工頭,一度被瞳媽明裏暗裏嘲諷個不停。
除了錢還有什麽可圖?
結果二十年過去,人家成為上市房企的董事長夫人。
朋友圈裏成天花樣翻新,不是塞納河邊品酒,就是法雲安缦聽禪。反觀她自己,住着九十年代的老樓,穿着過季打折的衣服,一年到頭出不了一趟國。每次聚會出門前都要頭疼好久,總覺得自己瞧着寒碜。
偏她還不肯服輸,回回打扮一新,擺出教授夫人的派頭,卯足精神去參加姐妹團的聚會。
“前天跟你沈阿姨吃飯,聽說蕾蕾回國了?”瞳媽開始發難。
“嗯。”沈瞳垂下眼。
“你們還常聯系吧?”
“聯系。”
“都是同學,沒事經常聚聚,将來也算你的人脈。”
“知道。”
“申請出國的事多找蕾蕾聊聊,她比較了解情況。”
“哦。”
瞳媽最不耐煩看到沈瞳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
和她爸一根同源的悶葫蘆,她花了十幾年努力把沈瞳改造得活潑外向。誰想讀了幾年大學,又倒退了回去,越看越不上臺面!
“你除了學習,也要學着打扮自己。将來不管考學還是工作都需要面試的,外在也很重要。
你看人蕾蕾,這方面就比你強多了。聽說人家光拍自己化妝打扮的視頻,一個月都有好幾萬廣告費。
而且你也不小了,還這麽不修邊幅,怎麽談男朋友?
現在剩女那麽多,你得随時留意着,遇到合适的別錯過了。”
這次沈瞳連哦都懶得哦了。
當年嚴禁早戀的是她,大學不讓急着戀愛的也是她。臨近畢業突然着急的還是她,好像男朋友就存在圖書館裏,拿借書證就能借出來。然後努力刷一遍題,就能獲得滿分的婚姻。
要真的這麽容易,怎麽她自己每天生那麽多閑氣?
瞳媽還在繼續叨叨:“也別在自己學校找,三流學校出來的能有什麽前途?還不如看看你們重點高中的同學。
對了,以前你們班那個狀元,我覺得就很不錯,小夥子一表人才,當年看着就不一般。
所以說找男朋友和投資股票一樣,講究眼光和機遇……”
沈瞳在她媽說話時會習慣性放空,聽到這裏終于能對上一句:“媽,當年他送了我一束花,你特意往他家打電話,說人小小年紀思想下流,自己不想好還要帶壞女同學。”
瞳媽噎住,表情之精彩,值得留下影像記錄來反複觀看。
沈瞳快速喝完杯子裏的水,打算趁她媽空血空藍,迅速躲回自己的房間。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開了,瞳爸循着娘倆的說話聲踏入了戰場。
敵手一旦出現,火.藥味立刻爆棚,瞳媽冷哼一聲:“唷,大教授可舍得出門了。”
瞳爸不搭腔,只朝沈瞳問話:“瞳瞳回來了?吃過飯沒?”
這兩口子吵吵嚷嚷許多年,大多數時間都是瞳媽占上風。
瞳爸一個溫和寡言的學者,面對小自己十來歲的嬌妻,總是能讓則讓,随便她怎麽發作。
有時候瞳媽胡鬧起來,連沈瞳都看不下去——實在慣得不成樣子!
果然瞳媽柳眉倒豎,當場摔了手機:“沈明飛你什麽意思?跟你說話當沒聽見?日子還過不過了?”說罷臉一埋就開始哭。
沈瞳很不落忍地移開了目光。
一上來就是眼淚攻擊,後面劇情還有什麽懸念?肯定是要風得雨。
誰知這回她猜得不做準。
瞳爸沒急着割地賠款,只是臉色僵硬道:“別鬧了,那麽多年不聯系,哪那麽容易接上話。”
“就不能想辦法主動接觸下?就你知識分子清高?我嫁你圖到了啥?自己閨女你不能上點心?”
沈瞳聽半天才明白這裏面有她什麽事。
也是那天和閨蜜團吃飯,瞳媽聽說葛芸蕾暑假要去“青翎資本”實習,當即便動了念想。
留學政策她也研究了挺久,要申到Y國名校,本科期間的實習經歷非常關鍵,于是便厚着臉皮問蕾媽實習要怎麽申請,可不可以幫忙托個關系。
蕾媽當時一口應承,但不用說也知道,這只是口頭客氣。
兩個女人互別苗頭了大半輩子,年輕時候争領舞,老了之後比閨女。好容易這些年葛芸蕾比沈瞳出落了,怎麽可能讓瞳媽找補回去?
瞳媽愁得要長皺紋,回來跟瞳爸唠叨了好半天,結果居然真有那麽巧的事,青翎的創始人是瞳爸的小學同學!
“您大教授的尊嚴值錢,我的臉皮就論斤賣嗎?”瞳媽眼淚掉個沒完,“開口求人我樂意嗎?那是你親閨女!你就樂意看她這輩子沒個出息?”
這話可真誅心,一誅誅了他們父女倆。
沈瞳默然無語,頭疼得更厲害。
只聽他爸在那邊耐着性子解釋,不是他不願意,只是三十多年沒見,就算要恢複聯系也得花費一些時間,更別說人家金融圈頂天的大人物,未必記得自己這麽個老同學……
瞳媽繼續嘤嘤。從“沈瞳小時候有次肺炎差點交不起醫藥費把娃都燒傻了”,說到“每次姐妹聚餐都拎同一個名牌包把臉丢完了”,總之就是不稱心,不安逸,全世界數她最委屈。
沈瞳頭大如鬥,不動聲色給她爸遞了個撫慰的眼神:老沈同志,娶媳婦真的不能只看臉,光漂亮有用嗎,你瞅這鬧心不鬧心?
瞳爸對上沈瞳的眼睛,有志一同地嘆了口氣。
掃了沈瞳兩眼,瞳爸突然覺出不對,手往閨女頭上一摸:“哎喲,怎麽這麽燙!”
“沒事,就是有點感冒。”沈瞳話音未落,被她爸直接拎去了房間。
“量度數了嗎?藥吃了嗎?你從小容易高燒驚厥……中午飯吃了嗎?空腹吃藥可不好……”
那一廂父女情深,這一廂瞳媽的戲碼就不再有人關心。
外間客廳裏,女王大人在貴妃榻上歪了半天,到底不自在地起了身,去衛生間擰了一把涼毛巾。
……
沈瞳敷着毛巾,吃着藥,內外兼修很快退了熱。
睡夢中汗出得厲害,她昏沉沉感覺自己是一葉孤舟,周圍全是模糊的音浪。
一會她媽念叨她沒出息。
一會她爸問她想吃啥。
一會老同學七嘴八舌開她和顧希聞的玩笑。
周圍KTV樂聲震天,所有人臉扭曲如後現代主義畫像,層層疊疊悶得她透不過氣。
一片光怪陸離中,忽然有個黑衣男生推開了門。
低音提琴似的嗓音,一時壓得四下都沉靜了下去。
“目目,我趕到了,半小時內。”
沈瞳一個激靈,從睡夢中驚醒。
這一覺睡得久,窗外天光隐去,晚雲也被染作暗藍,整個房間像被泡進了浮着薄冰的深水。
水把衣服也浸濕了,或者是汗濕的,貼身散發着絲絲寒意。
沈瞳想着要起來沖個澡,人卻懶呆呆的沒有動,耳畔似乎還回蕩着大提琴音……
……怎麽越聽越清楚,好像就在門外似的?
夾在她媽高亢嗓音中的,确實是年輕男性低緩的聲線。聽不真切,只覺得禮貌而得體。
沈瞳遲疑地起床,腿腳虛軟走到門邊,輕輕将門開了一道縫,就聽她媽石破天驚的一句:
“啊呀,小葉,阿姨做夢都想有個你這樣的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中午發前排評論的紅包。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698250 2個;BobbidiBoo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陳不知不吱 40瓶;buptldf 9瓶;李聞雲 5瓶;小寶木有很多牆頭、公孫靛露、許近存 2瓶;江魚不吃魚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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