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呼救

那以後蒼玄有五六十年沒出現,在那五六十年中,司晨做過小官,到邊疆打過仗,開過店鋪,不斷積累財富,不斷努力修煉,依舊奮鬥在養成高富帥的路上。忙碌的生活讓他差點忘了有蒼玄這麽個人,以至于蒼玄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竟然一時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

蒼玄深情款款道,這麽多年了,我還是想你,小晨,你消氣了麽。

司晨一拳砸在那張帥臉上。

但蒼玄的臉皮比長城還厚。

司晨與他冷戰,打罵,蒼玄就是死皮賴臉不走,再後來司晨遇到危險,遭遇困難,蒼玄都全力幫忙,卻什麽也不要求,司晨漸漸就原諒了他。

這個過程大概又有五十年。

最近的一百年,蒼玄勤了一年來一次,一次待幾個月,忙了五年來一次,抱着司晨使勁熱乎。有時司晨覺得蒼玄就是想上他,但又不明白,一個男人想上另一個男人的欲望,可以這麽強烈嗎?延續幾百年而且始終如此火熱?他只是個大山裏走出的農産品,知道自己根本沒什麽特別。也許蒼玄只是對于唯一付出了心血,卻花了幾百年都沒上過一次的人感到遺憾,一定要補上這一次,可會不會,有可能,蒼玄真的喜歡他?

這一認知一旦出現了,就像在心裏種了一棵種子,其效果是可怕的。

單身五百年,雖然有誘惑但都拒絕了,司晨很堅持,一定要認真地對待關系,但始終沒有這麽一個人,他也很寂寞。許多年過去,他悲哀地發現,即使以為自己心智已經成熟,理智已經堅硬,蒼玄卻還是能讓他動心。

如果能抛去一切就好了。

可是動心的時候,又立馬會想起當年的事情,也發現蒼玄還是那樣花心。

司晨的喜歡,一次只能對一人,且要求對方也這樣,無論是身還是心。

蒼玄根本沒這個概念。

有一次司晨問他,你究竟為什麽就非要睡那麽多人呢,只跟一個人就這麽滿足不了嗎?

蒼玄沉默好久以後才回答他:小晨,我的種族非常珍稀,本性裏散播後代的欲望太強,對抗起來非常痛苦,有些種族,比如狼,可以成雙成對只認對方,你這樣的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麽,但也可以忍受五百年,我完全無法理解你們為什麽能做到,正如你們完全無法理解我為什麽做不到。

司晨表示我就是不理解,驚奇道:你一條蛇,有什麽珍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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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玄就不說話了。

司晨真不喜歡這樣不明不白,可是蒼玄太喜歡纏着他,他惹不起也躲不起,只能聽之任之,動心的時候就教訓自己,別忘了這是個什麽人,別忘了過去的教訓。

只是最近似乎有所不同。

今天蒼玄撲上來,或許是覺得時間已經沖淡了司晨當年的痛苦,或許是覺得自己也已經彌補了過去的傷害,于是想上他的沖動又占了上風。

司晨本來還是能保持理智的,他提防着蒼玄再撲過來,考慮該怎麽脫身。

然而,蒼玄沒有撲過來,他認真地看了司晨一眼,從背後掏出什麽東西,遞到司晨面前,低聲說:“小晨,我是來給你送這個的。”

那是一束花。

黑暗中,司晨本來沒看清楚是什麽花,但那束花團狀的形态和濃烈的色彩,即使在光線如此昏暗的地方也如火焰般燃燒,他很快認了出來,心顫了一下。

雞冠花。

雞冠花對于他和蒼玄而言是特別的。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他跟蒼玄還在暧昧的時候,有一天夜裏,兩個人在已經宵禁的古城散步,為了躲避巡邏隊,跳上一個富貴人家的房頂。

風很輕,月明星稀,二人在無憑無依的半空中,俯視腳下的城市,有種只有彼此的感覺。

司晨當時很羞澀,不敢與蒼玄對視,轉過頭去,忽然看見院子裏盛開着大片火紅的花卉,那樣沖破黑夜的色彩,令他感受到了某種內心的觸動。

“那是什麽花?”他輕聲問。

蒼玄一看就笑了:“雞冠花,你喜歡?”

雞冠花配雞精,絕配。

司晨還沒說話,蒼玄就輕巧地跳下去,沒兩秒鐘,又竄上來,手中拿着一束火紅的花朵,遞給他,笑容迷人:“喏。”

司晨猛地心跳加速,半天才清了清嗓子,很矯情地說:“怎麽還摘別人的花啊你。”但嘴上說不要,身體還是很誠實,搶一樣接過去,雙手捧着。

蒼玄失笑,彈了他的額頭一下:“那……我以後給你種一院子,讓你随時想看,都能見到。”

蒼玄簡直是個情聖,言出必行,司晨的院子裏有好長一段時間,每到夏末秋初,萬物衰落時,就會逆反着那蕭瑟的氣氛,火紅一片,令人心蕩神馳。那樣火熱的色彩,就像司晨日益火熱的心情。

可惜好景不長,後來跟蒼玄分手,司晨發瘋一樣把所有花都拔了,坐在一地殘紅中哭成傻逼。

他以後再也沒有哭過,也再也沒有種過雞冠花。

可是那天晚上輕柔的風,火紅熱烈的色彩,他們曾經的院子,都像恣意燃燒,無論如何也撲不滅的火,深深烙印在司晨的心底,無法磨滅。

此時,司晨嘴唇有些顫抖,手也顫抖,不知道該不該去接,喉嚨發幹,盡量保持聲音平穩:“雞冠花是種植花卉,你去哪摘的?”

蒼玄專注地看着他,低聲說:“到市裏,找人家的偷的。”

司晨一下有點不能控制感情。

他如今已經不是那個情窦初開,恨不能把一切獻給對方的小屁孩。他現在已經是成熟的男人,甚至許多人的依靠。在司晨的認知裏,自己已經很靠譜,很理智,很堅強。

可他居然被一束偷來的花給感動得丢盔卸甲。

司晨覺得自己有點丢人,他告訴自己冷靜,一次掉坑裏是沒經驗,第二次再掉進去就不能原諒了。當年那種傷,讓他再受一次,不知道還要再來幾百年才能痊愈。

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幾百年。

司晨定了定神,慢慢道:“蒼玄,這麽長時間,你也了解我是什麽樣一個人。我不玩暧昧,不跟人亂搞,沒有認真的對象,我可以潔身自好五百年。我喜歡一個人,可以不在一起,但在一起就只能有對方。你有過前科,但只要你給我一句保證,我就為了你放棄五百年都沒見到過的那個人,只想着你,無論你要怎麽樣我都同意。”

放棄……畫裏那個人?

那個司晨畫了一個世紀,不知想了幾百年的人?

蒼玄身子一震,怔怔地望着他:“什麽?”

司晨深吸一口氣,正色道:“你要是想要我,跟我在一起的時間裏,就只能有我。你要是想別人,無論是心裏想,還是身體上想,你都要跟我斷了關系才能去招惹。”

他鼻子有些發酸,嗓音卻保持不變。

“你過去做過什麽,我都當你那時不懂我的規矩,可你現在懂了。我只要求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對我忠誠。只要你說你能做到……”

司晨仰頭閉了閉眼睛。

“只要你說,我就相信。”

風撩起窗簾,吹動了蒼玄的發絲,他呆呆看着司晨,不知所措。

他已經過了幾千年這樣的日子,他曾經試着去壓抑自己,但事實證明他做不到。他很想要司晨,他很想答應司晨,可是他真的能嗎?根本無法保證。

要不要先答應下來再說?反正如果他真的做了別的什麽,只要瞞住了司晨……

司晨看着他茫然無助的神情,不禁無聲地抓緊了床單,眼中越來越暗。

蒼玄嘴唇動了動,卻終究沒有說出口,半晌低下頭,喃喃道:“我也不想的。”

“我控制不了。”

司晨拳頭攥到最緊,紮破了手心,鮮血悄無聲息地染紅了床單,不知過了多久,好像已經耗盡了全部的悲傷,怨怒,痛苦,才緩緩松開。

“哦。”他平淡地回答,“既然這樣,那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

蒼玄猛地擡頭瞪着他,想要靠過來。

司晨皺起眉頭,撐住太陽穴,厭煩地揮揮手:“走。”

蒼玄看着司晨連看也不想看他的樣子,心髒都要裂開,他好久才明白司晨話裏的意思,拿着花束的手松了松,想把花留在床上,又想起了自己當年再去找司晨的時候,看到他人已搬走,院子裏的雞冠花殘落一地,幹枯如早已殘破不堪的感情。

一身風吹過,好久以後,司晨才擡起頭,面無表情地看着半空中的一個點。

月色如霜,夜風如水,偌大的房間,只剩下樹影與他。

蒼玄連花也沒給他留下。

想到這裏,司晨又自嘲。

人都不在了,要花做什麽,學美女葬花嗎?

活到這個年紀,還這麽矯情。

他閉上眼睛,用手捂住臉,任自己被巨大的無力感慢慢吞噬。

就像孤獨的旅人在沙漠中跋涉,明知那是海市蜃樓,卻還是朝着綠洲走去,最終穿越那虛影時,想抓住什麽,卻只能看見着自己手中空無一物,有一種清醒地沉淪時唾棄自己,又無能為力的感覺。

傻逼。

司晨罵了一句,不知道在罵誰。

他本以為自己會一夜無眠,誰知很快就入睡。

他又夢見了鳳凰。

人形的鳳凰,美到絕倫。他癡癡看着,心想月亮尚有陰晴圓缺,你卻永遠完美。

鳳凰朝着他笑,柔軟的發絲垂下來:“小晨。”

司晨想握住他的手,想撫弄他的發絲。

突然,一個巨大的黑影出現在鳳凰身後,一把抓住鳳凰的頭發,将他整個人提起來。鳳凰大叫一聲,司晨連忙想把那人擊退,卻在看見那人面孔的時候,如同墜如冰窖般渾身發冷。

高大的剪影中,睚眦冷漠的眼睛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扭住鳳凰的脖子,尖牙狠狠紮了進去。鳳凰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拼命将手伸向司晨,滿眼是淚,鮮血直湧。

“小晨,救我,救我——!!!”

司晨猛地驚醒,大口呼吸着,出了一身冷汗。他想起幾天前就夢見鳳凰向他求救,他想起白天看到的山洞和那些鳳凰羽毛的殘片。

睚眦的目标是鳳凰。

他們昨天大戰一場,現在又在生死搏鬥!

鳳凰仿佛垂死般痛苦,哭着求救,司晨得去救他!

現在!立刻!馬上!

這時,有人梆梆敲門,司晨沖過去開門,見薩哈壬眉頭緊鎖:“鐘處追上那個魔了,正在戰鬥。”

司晨立馬披上外套:“帶我去!”

作者有話要說:

#每天都在虐蒼玄# 打卡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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