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謬贊

天氣開始回暖,兩宮隔得不近,來來回回又是一身汗,齊輕舟學得晚了就幹脆直接在焰蓮宮裏沐浴留宿。

殷淮派人專門收拾了主屋的西廂給他,就在自己的對門。

他是沒見過比齊輕舟還能睡的人,這書才翻幾頁就兩眼一閉?揪起他的後領子,齊輕舟就順勢倒在他懷裏。

“……”

殷淮沒什麽好耐性,直接晃他肩膀,齊輕舟睜開眼看到是殷淮,迷迷糊糊一笑:“美人,睡覺。”又閉上眼。

“……”殷淮推他,沒醒,看了半晌那張恬靜的睡容,有氣也消了幾分。

嬌俏直挺的鼻翼,水潤盈彩的唇瓣……平日裏生龍活虎地,這般恬靜安然的模樣可真是難得一見。

索性伸出雙臂将人環住,輕輕一抱就騰空。

小皇子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輕些,抱在手上沒什麽感覺,像根羽毛似的,輕飄飄,不真實,殷淮不喜歡這種感覺,還是重些手感更好……

啧,看來每頓要再加一些有營養的,焰蓮宮還不至于苛刻一個還在長身體的皇子。

把人放到榻上,剛要抽身離去,齊輕舟卻毫不客氣地往上一纏不肯撒手,嘴裏倒是還叨念着今天殷淮講課的內容:“明以禮,強直以克己。”

殷淮:“……”

皮膚的熱源,清晰又敏感,不知是來自被窩還是他的懷裏,仿佛一寸一寸地要燒到他心裏去。

殷淮想要把手臂抽出來,齊輕舟似有感應般的更用力地抱住,一不做二不休,順勢将腦袋也枕了上去,還在甜美的夢鄉中蹭了蹭頭。

殷淮肩膀動了動,低低嗤了一聲:“嬌貴!”

這下舒服了,小皇子終于消停,殷淮索性任他抱着自己手臂,坐在塌邊看公文。

齊輕舟睡相着實不好,左騰右翻,露出一只潔白的腳丫,殷淮伸手把他不安分的腳丫放回被窩裏,自嘲地一勾唇角:伺候人的活,他好多年沒做倒是也一點沒生疏。

齊輕舟醒來已經是午日西沉的光景,窗外絢麗的雲霞讓人有些恍惚,好久沒睡過這麽沉了,呆呆懶懶地盤腿坐在榻上,動也不想動。

殷淮抱着手臂,懶懶地靠在門口,已經看他許久,淡淡出言道:“殿下睡得還好嗎?”

齊輕舟以為自己偷偷睡覺惹殷老師不快,仿若一個受驚的小動物彈跳起來:“我我我現在馬上去把誦論背完!”

自打這往後,這間西廂便成了齊輕舟的專屬房間。

徐一接到收拾廂房的吩咐驚訝得話都說不利索:“是、臣領命。”

焰蓮宮是皇城裏最華麗奢靡的宮殿,也是保密安全系數最高的地方,督主對這一點格外注重,畢竟東廠幹的是腦袋提在褲腰帶上的活兒,因此就算是一只蒼蠅進出都要經過嚴格缜密的審查。

可小皇子這個還摸不清楚是敵是友的外來生客竟能成為焰蓮宮的上賓貴客,實在叫人瞠目結舌。

齊輕舟倒是不客氣,百分百賓至如歸,就跟在自個兒宮裏一般自在。

今日逛逛花園,明天登登後山,三天兩頭放個風筝,就差沒上房揭瓦。

殷淮近來公務不多,一周七天裏有四天能陪着他在書房裏從早耗到晚。

初夏日光澄靜,屋子裏兩人各忙各的,偶有徐風自庭前竹林而過,沙沙作響,倒也顯得靜谧安寧。

課沒上幾日,齊輕舟實在想出去玩,他性子悶不住,便湊近身去迂回地旁敲側擊:“掌印,近來東廠不忙嗎?”

青玉案牍另一頭正在批閱公文的殷淮眉棱一挑,頭也不擡:“謝殿下關心,臣認為,東廠俗務不比天家皇子的前途重要。”

齊輕舟:“……”

他皺眉撅嘴的表情落盡殷淮眼裏,讓人覺得神清氣爽。

齊輕舟這人,面部表情尤為豐富,說他有進步就眼神發亮,說他的文章不知所雲一雙耳朵就瞬間耷拉下去,跟只狗兒似的,讓人忍不住想去逗。

典型的喜怒形于色,這很不好,尤其在宮裏,殷淮想提醒他,但到底也沒說。

拿了筆在他的文章上鈎鈎點點,齊輕舟手托着下巴突然道:“掌印真是字如其人。”

殷淮唇角一彎,嘴上卻道:“殿下謬贊。”

隔了一秒,又道:“這篇古軍行還是要背的。”

“……,不是,”齊輕舟嘴角一抽,“我又不是為了這個!是真的誇您。”

為增強可信度,他又補充了一句:“比那個什麽京城妙手容公子的還要好。”

殷淮嘴角的弧度往回收了幾分,似是随口問道:“殿下還看過容公子的字。”

京中妙手的容磊是書法大家華秀大師的嫡傳弟子,其成名篇作是得到過齊盛帝禦筆親贊的。

齊輕舟不在意地擺擺手,如實答道:“上回他師傅不是給他辦了個什麽書畫展嘛,宗原非要拉着我去看,确實有兩把刷子。”

殷淮筆一撂,垂下眼睑,輕吹茶面,茶氣暈開,看不清神色,慢條斯理地翻出一沓以前親手描摹的字帖扔過去:“拿去臨帖,每個禮拜把功課交到臣這來。”

他看過齊輕舟的字,形色文氣皆屬上乘,筋骨透着一股靜氣也是難得,只是脊力着實太弱些,他年紀尚小,筆風亦未成形,如今矯正不算太晚。

“啊!?”齊輕舟叫慘不疊,暗自怪自己多嘴,沒事瞎拍什麽馬屁說什麽字啊,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皇帝出關,設宴群臣和後宮是慣例,皇後借此機會一展國母威儀,精心張羅了規格盛大的宮宴。

皇子公主後妃朝臣衣着裝飾皆有嚴格的規矩,殷淮低首彎腰,親手為齊輕舟系上玉簪冠銃,九疏琉璃,更襯得他眉眼精致,面若冠玉。

小皇子不舒服地晃了晃腦袋,水晶玉琉璃發出一串叮叮當當的聲響,他扯了一下殷淮的袖子,指指頭上:“這個玩意也太重了,能不能不戴?”

殷淮沒說能也沒說不能,只是看了自己袖子上那幾根白皙的手指幾秒,微不可察地退後半步,雙手背在身後,評價道:“殿下戴着好看。”

齊輕舟知道了,那就是不能。

殷淮看出他的不爽快,彎唇一笑,手按在他的肩頭上:“走吧,臣護殿下前往。”

作者有話說:

嘻嘻我看大家在評論裏問漿撞茶~就是那個半仙豆夫呀!豆漿裏加茶,就像牛奶加茶叫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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