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栀子是一棵栀子樹。

今年，學校裏的栀子都沒有開。

“我，我叫谷莠子……”

花精靈坐在夏目的肩膀上，有些羞澀的自我介紹。

谷莠子……好奇怪的名字。

我跟在旁邊，腦袋裏開始天馬行空，陽光被不知名植物的枝葉擋住，細碎的光淺淺淡淡的灑下幾縷漂亮的輝芒，映在臉上，有種舒服的暖洋洋。

“是……”身邊的少年聽了這個名字卻有些遲疑的想了想，“是，狗尾草麽？”

“嗯，是的！”那只花精靈卻莫名的興奮起來，“夏目大人真厲害，這樣都能猜到，我是狗尾草的花精靈喔！”

狗尾草……

我的腦袋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

狗尾草也是……花嗎？

花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風景。

一般來說，花朵不都是有着美好細膩的花瓣，柔軟芬香的花粉之類的……植物的總稱麽？

紅色的板鞋踩在地上，踩碎了一片剛剛從樹上飄落下來的梧桐葉，“現在這個季節狗尾巴草不是都消失了麽。”

谷莠子好像也不像剛才那麽怕我了，“花會凋謝，但花精靈不一定會消失的吶。”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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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漫不經心的踢開地上的一個小石子，在這個萬物枯敗的秋天，即使陽光溫柔美好，我也很難找到一種單純的感動，楓葉飄零，梧桐凋落，麻雀的叽喳聲漸漸單薄，這是一個蕭索的季節，植物們都在安靜沉眠，帶着一種無言的深沉。

“到了。”

栀子是個花精靈，而花精靈的産生，一定是有花的。

逃學偷出校門其實是一件很過分的事情。

書包裏的小黑好像是睡了，懶懶的沒有一絲的聲響。

穿過大片的麥田，風悠悠的吹過，谷穗充實的麥子一個個的彎着腰，秋收冬藏，今年的農民一定會有非常大的收獲。

生命的感動也許就在某個瞬間，就像我看到眼前的這一株栀子樹一樣。

小小的灌木植物委屈的在一棵老樹邊縮着身子，樹葉已經枯黃，帶着凋零的悲傷。

腳下的土地冰冷堅硬，那株栀子樹在努力的紮根，但依舊風雨飄搖。

“栀子……”

谷莠子的聲音含上了一點兒悲傷，淡淡的，卻讓人有種想要流淚的沖動。

我忽然看到，在老樹的另一邊，長着一根狗尾草。單薄的身軀脆弱堅韌，飄飄搖搖，但卻有一種想要守護着什麽的堅韌，從未倒下。

“是要枯萎了嗎？”

少年蹲下|身子來，仔細的觀察那株奄奄一息的栀子樹，“為什麽呢？”

“花精靈很少會死啊。”我也蹲下來，“聽柒冥說，花精靈這個種族，只要這個世界上還留存一株它們本體的花，它們就會頑強的生存下去，這個種族據說是整個妖怪世界裏最脆弱也最堅強的種族。”

“是，是這樣的。”谷莠子哽着聲音答。

見到快要死去的，也許相伴了很久的老朋友，那種心情是我這種局外人無法體會的，妖怪向來是一種視感情為生命的群落，這種入骨的悲傷，銘心刻骨。

想要問“為什麽”，可是忽然發覺自己很難開口。

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好人了。

明明我是一個惡劣到極點的人。

但有時候，無法否認，面對妖怪的淚水，我總是比面對人類要坦誠的多。

“但是，栀子它，它被詛咒了……”

谷莠子的聲音十分的悲傷，“栀子從妖怪王國裏跑出來，從小它就夢想着有一天來到人類世界，來看人類世界的繁花似錦，它偷偷的向黑精靈許願，然後跑了出來……”

“黑精靈那種邪惡的精靈，怎麽會那麽便宜栀子呢……”谷莠子咬着牙，透明的眼睛裏漾着難以訴說的悲傷和哀痛，“黑精靈對她下了一個很簡單的咒語，如果栀子在人類世界動了感情，無論是悲傷還是難過，是快樂還是喜悅，那麽栀子的生命力就會一點一點的被抽走，便成黑精靈的養料，可是明明知道，明明知道……”

“它答應了？”

話剛說出口，我才發覺明知故問是一種很可惡的習慣。

“為了自己的夢想來到人類世界，見到人類的繁花似錦，心中有怎麽可能沒有一點的感動？”谷莠子沒有再流眼淚，只是那雙透明的眼睛，流露出一種比流淚還要令人心疼的情感，“它走遍了這個國家的每一個角落，用一種感動和欣悅，它愛上了人類這個充滿黑暗和勾心鬥角的種族，其實我一點兒也不懂，為什麽人類可以那麽輕易的就帶走了它那顆堅定的心，嫩黃色的迎春花和飄落的美麗櫻花都沒有辦法讓她再為之停留，如果只是一般的喜悅，它的生命也不會到現在這般如此的飄零。”

“嗯，讓我猜猜這個惡俗的故事……”我摸了摸嘴唇，“它愛上了一個人類？”

花瓣一樣柔軟的生命，總會盛上詩意般優雅的感情。

谷莠子沒有說話，像是默認了那般，一片梧桐樹葉悄然飄落，在空氣中劃開陽光的碎光，最後帶着暗影飄落，化成無人知曉的暗沉土地，等待着歲月一般漫長沉默的守護。

還有什麽樣的感情，能比愛情來得火熱而沖動？

那種激烈的情感啊，将栀子這位溫柔精靈的生命，燃燒成了暗淡的灰煙，如此狼狽。

谷莠子沒有說話，卻已經默認。

“我們将栀子移走吧。”

夏目提議，細碎的陽光在他那一雙很像貓的眼睛上灑下溫柔的流光，“在這個地方，很難讓人真正的放心呢。”

的确是很難讓人放心。

我點頭同意。

“那要把它移栽到哪裏呢？”夏目似乎是在考慮他家哪個角落能夠栽一株能開美麗栀子花的樹。

天藍的像清澈的水晶，我破天荒的想，或許，用等待一朵花開的時間去喜歡上一個人，會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情吧。

“種我家吧。”我輕聲道，想起家裏那個溫柔的女人，我覺的，她一定會喜歡的。“我忽然有一點兒，喜歡花了。”

小小的院落裏，如果開滿了栀子花，想着那種陽光給栀子花染上金邊的美好場景，就莫名的會有一種溫和的感覺。

“好。”

夏目笑了，溫柔的眉眼，“那小沐一定要好好照顧啊，花是一種很嬌貴的東西呢。沒有溫柔的照顧，它會枯萎的。”

它已經在枯萎了，你能讓它，在下一季的花期裏開花嗎？

谷莠子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我，一副很不信任我的模樣。

我瞪了它一眼，“它一定會開花的，你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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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踩着沾滿泥污的紅色板鞋，抱着髒兮兮的紫砂花盆，背着書包回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休閑裝也被蹭上了點兒泥灰，栀子花是灌木植物，把它移栽到花盆裏很不容易，盡管因為生命力的遺失，這株可憐的小花已經十分瘦弱，可是把它栽倒花盆裏也真是件技術活兒。

“回家了啊。”

髒兮兮的板鞋剛踏進家門，那個女人溫柔的聲音就如預期般響了起來，廚房裏飄來淺淺的清香，是飯菜的味道。

盡管她做的飯很不好吃，但是我聞到了甜面包的味道。

想把手裏的植物放到院子外面的時候，我看了看天氣，昏昏沉沉的天氣有些沉悶，好像有種要下雨的滋味。

手裏的花以現在的狀況，肯定是不能适應這種風吹雨打的滋味，說不定今天如果在外面，她就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了……不過以這個天氣狀況，明天肯定沒有太陽，我也看不到。

這是一種莫名的直覺。

“會下雨。”

小黑的聲音從書包裏傳出來，悶悶的聲音，十分的慵懶，“也許一天，也許兩天。”

下兩天的雨啊。

我有些為難的看了看手中的花盆，瘦弱的栀子樹伸着纖細的枝，本是翠綠的葉子已經有了泛黃的邊，一種垂暮老人的奄奄一息。

沒有太陽的溫暖，沒有大地的養分，只有這小小紫砂花盆裏沒有什麽價值的泥土，真的可以熬過兩天這種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光麽？

我沒養過花，從沒有那種悠閑的閑情逸致，但是今天卻有了一種莫名的心動。

花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風景。

我的花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獨一無二的，因為它有一只懷着夢想和愛的花精靈。

也許每一株植物心中，都有一只精靈。

我彎起了眼睛，走進了屋子，小心翼翼的抱着花盆走上了樓梯，打開了我的房間，房子裏的味道溫暖而熟悉，打開窗戶，我把花盆放到窗戶前的書桌上，微微有些沉悶的空氣從窗外透過，一種淡淡的，細潤的，雨的氣息。

“沐沐，怎麽不下來吃飯？咦……這個腳印，沐沐你去哪兒了，怎麽腳上這麽髒，有沒有換衣服？”

沒有，還沒有。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帶着濕潤氣息的空氣，望着紫砂花盆裏有些萎縮的植物，眼睛微微彎了起來。

你看，也不是不行呢。

我換上了幹淨的拖鞋和衣服，粉色的長長家居服單薄而柔軟，換下休閑褲，我也懶得再多穿什麽了，這衣服長的能當裙子穿。

“我要吃甜面包。”我聽見我這樣說，“還要吃土豆絲，你做的。”

即使沒有太陽的天空已經被鉛黑色的烏雲覆蓋，可是你瞧，西方的天空，沒有落日的大片火燒雲依然是那麽的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有沒有說過，女主她其實是個瑪麗蘇……=口=

☆、開花X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