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其實想要出門遠行的話，很簡單，一雙旅游鞋，一個背包，一個人，在澄淨的藍天下登上旅行的大巴，帶着家人的牽挂，就是一場很棒的遠行了。

早川流得知我想要出遠門，本來是不願意的，我還記得她微微皺起的眉毛，“你的身體還生着病，出遠門的話會受不了的。”

“沒事，你幫我請個假，我……”

“不可以。”早川流少見的堅定，“你必須把病養好。”

我看着她，神色很鄭重，“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這是我的選擇。

“……”

她是拗不過我的，因為這個溫柔的女人，總是習慣性的去尊重我的選擇。

所以她嘆了口氣，微微有些惆悵，“好吧，在路上不要忘記吃藥。”

“很快就會回來的。”

然後在我晚上休息的時候，早川流給我收拾好了出門要準備的東西，一個黑色的旅行單肩包，裏面裝着要吃的藥，一個帶着蓋的水杯，還有一些零花錢，甚至還有幾件厚毛衣。

“什麽時候回來？”

夜色寂靜，她把背包放在我床邊的桌子上，微微側臉看着我，柔和似水的月光灑在她的臉上，竟然有種神聖的美好。

我坐在床上，微厚的被褥蓋在腿上，有濃濃的暖意浸潤，我低聲道，“……一兩天吧，幫我請好假……”

“你要住哪裏？”

“旅館啊。”

Advertisement

“一個人去？”

我頓了一下，想到了夏目柔和的眸光。旁邊的小黑不屑的哼了一聲，扭了扭身子，鑽到了我的被褥裏，滑滑的身子纏到了我的腳踝上，蹭了蹭我的小腿，陰陽怪氣的道，“一個人去？”

我面不改色的用另一只腳把它從我腳踝上蹭下來，踢到一邊，然後臉不紅氣不喘的道，“嗯，一個人去。”

早川流似乎更擔心了，眉頭皺成了一個結，在溫柔的月光下，她輕聲道，“我不放心，最近人販子很多……前幾天還落網了一個。”

“我都那麽大了，之前你沒撿我的時候我還不是沒被人販子帶走？”

我漫不經心的別開眼睛，望着窗口的那盆吊蘭，柔和清淺的月光灑在那細嫩的葉子上，有幾分夢幻的美感。

吊蘭，照顧的好，可以活很久很久吧。

它不像昙花和煙花一樣，總是開的那麽絢爛，死的那麽凄慘。

“放心吧，人販子看不上我的。”

那雙墨藍色的眸子悄然又浮上了腦海，瞳孔深處感情，真的……只是欺騙麽？

很高明的騙術，騙的我渾身發冷。

我有些自嘲的笑笑，到了現在了，居然還想相信……什麽。

也罷。

這次去那個城市再看一眼，做個最後的了斷吧。

我擡起頭，卻看見了早川流的眸光。月影重重，她的眼睛裏，是淺淺的疼。

“不會再讓你受苦了。”她輕聲道，“有我在，沒有人會嫌棄你。”

一瞬間，我在她的眼睛裏，看見了那種比堅定還要篤實的東西。竟然讓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是奢望什麽？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頭，溫暖的手帶着細細的繭，我沒有躲，沉默的抱住了腿，低下了頭。

——第一次，在午夜的時候，我的身邊不是妖怪，而是人類。

一個有着漂亮琥珀色眼眸的女人。

翌日。

有燦爛的陽光灑下，我穿上牛仔褲，系好旅行鞋的鞋帶，灰色的高領長毛衣服服帖帖的在身上，背上單肩包，早川流把淺藍色的厚外套遞給我，“記得吃藥。”

我接過被洗的很幹淨的外套，沉默的“嗯”了一聲，轉身離開。

早晨的冷風吹在臉上，有些刺骨的疼。

“诶，等一下。”

身後那個女人又喚了一聲，慢吞吞的跑過來，伸手幫我把高領的毛衣豎起來，想了想，對我說，“你等一下。”

轉身就跑回家，半晌就出來了，手裏拿着一條鮮豔的紅色長圍巾，不由分說給我的脖子套了個嚴嚴實實，她拉了拉，讓圍巾擋住我的下巴，我微微一愣，看着她露出滿意的笑，“這樣就好了。”

她拍了拍我的肩，彎着眼睛，“去吧。”

我怔怔的呆在原地，脖子上的那抹溫暖，竟讓我說不出話來。

感覺眼眶微微有些濕潤，我在圍巾的遮擋下，低下頭，悶悶的道，“……紅色的圍巾，難看。”

“別挑了，回來帶你去買新的。”

她輕巧的道。

“……不，其實紅的也挺好看。”

我別過頭，一只手攥着單肩包的黑色寬帶子，擡步就走。

“記得買點吃的，別餓着，嗯，再買副好看的手套。”

可能是因為妖力的原因，我手上的凍瘡總是好的很快，而且不會留疤，但是随着妖力被封印，漸漸就不是這個樣子了。這才僅僅是初冬，我的手就已經開始有些紅了。其實，凍傷這種東西，只有它開始腫了的時候我才會發現，只是沒想到……

只是沒有想到，早川流居然早就注意到了。

我知道，這是凍傷的前兆。

“嗯。”

——知道什麽是旅行麽。

就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家夥，穿着家人準備好的衣服和鞋子，背着自己的旅行包，帶着漫無目的的夢想或者目的，系着家人心疼的牽挂，上了大巴，一路遠行，看遍山川大河，看遍雨過虹升，等到疲憊了，累了，倦了，想家了——

于是，才真正懂得，所謂的旅行。

真正經歷過旅行的人，才會意識到家人在心中的深刻。

“小沐，等你很久了呢。”

少年單薄的身子穿着風衣，背上也背着單肩包，暖黃色的發下那雙幾近透明的眼中帶着淺笑，“我們去哪兒？”

“……你跟我來還不知道去哪兒？”我眉角抽了抽，“……你不怕我把你賣了？”

真是的，怎麽可以這樣呢，這樣随便的相信別人什麽的，連目的地都不知道就這樣跟人走真的好嗎？萬一被賣掉怎麽辦，雖然我是個好人，但是……

“因為是小沐啊。”少年的笑容很溫柔，像是三月的春風吹化了雪花，“我相信你。”

我愣在了原地。

——我相信你。

“……我要把你賣到南極去。”

我把大紅色的圍巾向上扯了扯，我感覺自己的臉上紅的發燒，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就，就算把，把你賣到南極那個冰天雪地的地方，你，你也一定可以把那裏的冰雪融化成暖春的河水吧。

“南極的話，現在是極晝呢。”少年的聲音很柔和，“在都是陽光的地方，哪怕很冷，也會很幸福吧。”

我忽然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了，我低着頭，臉很燒，“是、是極夜吧……”

對于我這個地理一百分的卷子總是能蒙0分的孩子……覺得南極那邊現在應該是極夜？

“嗯？”少年微微睜大眼，“不是極晝麽？”

“你、你看現在這裏都是白天短晚上長……”我的聲音越說越低。

“……”

夏目似乎頗為無奈，他揉了揉我的頭發，寬厚的手掌帶着暖意，“我們這裏是北半球。”

“……”

北、北半球啊。

我瞬間有種挖個地洞鑽進去的沖動。

果然地理考0分的混蛋根本沒有發言權……

少年笑了，陽光一樣溫暖，“小沐即使是這個時候，也很認真呢。”

倒數第一名的認真果然會被人笑話。

我在心中默默悲傷。但是很快……

“那你以後教我好不好？”

我用事實深刻的證明了什麽叫打蛇随棍上+恬不知恥。

“你也好意思說。”

我感覺身後的單肩包蠕動了幾下，小黑悶悶的聲音出現了，半晌從單肩包上的縫隙裏把頭擠出來，“尼瑪，憋死老子了。”

……其實我深刻的覺得，我變得那麽恬不知恥完全是被小黑傳染的。

“你好，小黑。”

少年朝它笑了笑，然後對我點點頭，眼睛彎彎，“小沐願意學的話，那我當然也是願意教的。”

事實上，我發現我在無形間驗證了——“打蛇随棍上+恬不知恥=抱得美人歸”的真理。

忽然，夏目的單肩包也蠕動了幾下，很快一只肥胖的貓頭頂開了他單肩包的蓋子，三色的貓頭盯着我瞅了一會兒，總結，“臉皮厚的女人。”

“……”

“貓咪老師。”夏目把背包抱在懷裏，伸手把它的頭摁了下去，暴力鎮壓，“不是讓你不要說話了麽。”

“夏目你個混蛋，怎麽對待你的保镖的！！不管，我要七遷屋的饅頭做補償——”

夏目面無表情的将帶子扣緊，然後對我笑了，微微帶着一點兒尴尬，“貓咪老師有些活潑……”

我面無表情的看着那個包，“這樣有些不太好吧……”

然後心裏瘋狂叫嚣，“幹的好GOOD JOB!”，

“沒關系的，到時候只要買七遷屋的饅頭給它就好了。”夏目拍了拍包，沒在背着，抱在了懷裏。

“貪吃貓。”小黑毫不猶豫的損。

我不輕不重的拍了它一下，“昨天你還不是和它大吃大喝到日暮昏黑。它是貪吃貓你就是貪吃蛇。”

沒錯，昨天我和夏目找到它的時候，一貓一蛇和兩只不認識的妖怪勾肩搭背……好吧也不是勾肩搭背，這條懶蛇纏着肥貓的脖子，尾巴勾着酒杯和它們喝酒……

地上還像模像樣的擺了塊淺藍碎花的餐布，上面還有着很多不知道從哪裏采來的野果，餐布一角還有着新采的一束栀子花，在滿是栀子香味兒的公園裏，居然還別有情調。

“來，來一杯……”

小黑喝的很醉，我揪着它回家的時候它還打着酒嗝……但很神奇的是，它就醉了一個半小時，到家的時候就清醒了。

……果然神龍是種神奇的生物。

這得省多少醒酒茶啊。

作者有話要說： _(:з」∠)_

☆、手套X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