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十年前嗎？”

老人的眉頭皺了起來，好像是在思考，他想了一會子，“嗯……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我的心不知道為什麽忽然變得十分緊張。

老人把另一摞報紙抱了出來，“我也記不太清楚了，依稀是有這麽一回事兒的。”

他翻開了報紙，找了找，“嗯，在這裏。”

一個不大不小的版塊，還帶着一張不太清楚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穿着我離開之前見她最後一面時穿的衣服，幹幹淨淨的整潔，只是報紙上的标題，卻是有點讓我……心情複雜。

“人販子少女自首！”

“目前案件正在偵查中……”

“……”

我怔怔的看着那些鉛字，忽然覺得這些字單個的我都認識，連在一起我就看不懂了。

什麽是……自首？

為什麽要自首？

她不是拐賣了很多的孩子賺了很多的錢然後遠走高飛麽？

她不是想要拐賣我沒有成功麽？

她……

為什麽要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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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記得那個在陽光下對我微笑的女孩，墨藍色的眼眸帶着明亮的光，“我都20歲啦，要找個工作養活自己很正常嘛。沐沐不開心麽？這樣就有更多的時間陪你了呢。”

“……”

才不過，20歲。

只比現在的我大四歲的人，是鼓起了怎樣的勇氣才選擇了自首這樣一條路呢？

如果是我，我肯定會跑的遠遠的，遠遠的……吧。

“嘿嘿，你知道最近落網的那個人販子集團麽？好像就是這個女孩之前牽扯到的那個人販子集團呢，多虧了這女孩的線索，雖然他們貌似藏得很嚴實，但是還是露出了馬腳啊。”

“她現在……還在監獄裏嗎？”

我問。

“嗯，她的情節貌似有些嚴重。”老人扶了扶眼鏡，仔細看了看報紙上的內容，道，“拐賣了不少兒童……雖然認罪自首有了減刑，但是現在……估計還在監獄裏吧。”

十年的青春在監獄裏白白耗盡，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是一件多麽殘忍的事情。

我看向了那頁報導，照片上的女孩穿着幹淨整潔，面上甚至還帶着淺笑，那雙因為墨藍色在黑白照片上有些深色的眼眸似乎也洋溢着溫暖的笑容，好像一下子，脫胎換骨。

有記者問她後不後悔。

她的回答是：“做了那麽多的錯事，我一直在後悔，但是從我出錯的時候便已經沒有辦法挽回了……只能一錯再錯。”

她說，“不過現在，我解脫了。”

“……”

我沉默的看着那篇報道，我可以想象女孩說話時微微彎起的眼角，報道裏有女孩的身份介紹……女孩是個黑戶，因為小的時候，她也是被拐賣的。

“五六歲……有記憶的時候被拐賣的，已經能記得很多事情了……可是我記不清回家的路了。”

報紙上的鉛字帶着年代的墨香，在心中沉澱成一種苦澀的味道，我可以想象那個女孩在記者的圍觀下慢悠悠訴說的模樣，“我記得我姓北野，還記得我有個雙胞胎妹妹……”

我從來沒有想象過北野純這個陽光的女孩有一天會哭。

但是報道上說，北野純說這句話的時候，哭了。

難過的時候你可以想什麽？

我放下報紙之後，心思有些飄忽。

記憶中的黑熊手套一直沒有褪色，墨藍色的眼眸在看着我的時候，偶爾也會有過溫暖。

那種淡淡的，懷念的感覺，在她看我的時候會偶爾一閃而過，但是當時的我還太小，看不懂她眼底的懷念和悵然。

“你知道她被關在哪家監獄了麽？”

我問。

“嗯？”老人一愣，然後搖搖頭，“這我可就不知道了，不過這個城市只有三家監獄……你挨個問問，也許能找到。她是你的親人？”

我搖搖頭，“不是，只是……”

我想了想，說，“只是一個回憶裏的人罷了。”

小黑在我的肩膀上，瞅了瞅我，又瞅了瞅報紙，卻什麽都沒說。

我感覺有人在看我，用一種陌生又熟悉的目光。但是擡起頭，卻只有老人在整理報紙，少年看着房間一角，皺着眉頭不說話。

那房間一角積滿了灰塵，仿佛長久都沒有人打掃過，擺着亂七八糟的報紙。老人見少年往那個角落裏看，老臉一紅，“嗯，很久都沒有打掃了，有些亂了。”

少年不着痕跡的別開眼，看了看我，然後搖搖頭，“沒事的老伯。小沐……”

“有沒有興趣來場監獄一日游？門票我付。”我說。

“我是跟你來的，你願意去哪兒，我就陪你去哪兒。”少年笑了，透明的眼睛彎起來，變得更加好看，我幹咳了一聲，別開了眼神，戴上手套，默默把花抱好，然後鬼鬼祟祟的湊近他……

伸爪子。

我努力将臉上的表情擺的若無其事，然後做賊一般的牽起了少年的手。

“……嗯，你手冷不冷？我……嗯，給你暖暖？”

我把花擡高，默默遮住臉。

夠了這蠢到極點的理由……好、好猥瑣的感覺，好像是在占便宜那樣……我、我才沒有占便宜！拉拉小手什麽的……不，不是很正常的麽。

“不冷的。”少年笑着，雖然是這樣說，卻還是把我的手反握住，修長白皙的手骨節分明，一下子就讓我醉的不知道東西南北。

恍恍惚惚的走出了報社，即使是隔着一層手套，我也能感覺少年手上的溫度，淺淺的溫暖，一點一點的從掌心和指尖流過血管，最後來到了心髒。

“別花癡了，剛才那個角落裏……我好像看見了一只妖怪。”

一股奇怪的聲音驀地從腦海裏響起來，我微微一愣，這是……

“無知的白癡，這是本神龍的龍咒術！一念傳聲，多麽高端大氣上檔次！”

我頓時明白了這是小黑。

我默默咬牙，這麽方便的技能剛才怎麽不用！！

它好像能知道我在想什麽，過了半晌才慢吞吞的道，“本神龍的咒術功參造化……形式複雜多樣……好吧就是技能太多剛才沒想起來。”

我去。

我忍住罵人的沖動，男神面前一定要做一個淑女……

“咳咳，我不多說了，說了你也不懂，嗯，好，魚唇的凡人……”

“甜餅扣一半。”我面無表情的出聲。

“嗯？”身邊的少年有些疑惑的看向我，我頓時老臉一紅，默默的把頭埋在花煙草後面。“嗯，我有點兒餓了。”

……小黑我回去一定把你活剝了。

“嗷！！不要！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彙報！剛才那個小報社裏……就是剛才夏目看的地方好像有只女鬼一樣的妖怪不過一閃就沒有了！那妖怪長得好生恐怖沒有眼睛嘤嘤嘤。”

“……”

女鬼一樣的妖怪？

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剛才我和夏目看向同一地點同一方向的時候他看見了妖怪我沒看見！！！！

想到這裏，我腦門上頓時生出了冷汗。

應該，可能，大概，也許……他沒有發現吧？

我看了看身旁的少年，他澄澈的眼睛看着前方，似乎沒有想太多東西的樣子。

我偷偷別開眼，也許真的是我多慮了……這麽細節的東西，夏目肯定不會在意的……吧。

“那女鬼只是一閃而過……也許不是女鬼，黑乎乎的……本神龍憑直覺覺得它是個女的……誰知道是啥東西黑咕隆咚的。你家男神好像也懷疑自己看錯了，沒關系的放寬心……如果他覺得自己沒看錯一定會說或者打招呼什麽的。”

小黑的聲音貌似很肯定很直觀。

事實上一點點的說服力都沒有。我可以想象到夏目沒有說or打招呼的理由……夏目又不認識那個女鬼打什麽招呼！！而且那女鬼經小黑一形容就可以想象對方長得多麽恐怖了躲都來不及怎麽會去打招呼！

更何況旁邊還有個老人對着空氣打招呼會吓死人的好不好！

一瞬間我覺得我聰明極了。同時也瞬間跌入了萬丈深淵。

“剛才你怎麽不提醒我一聲？”我咬牙切齒。

“我看你看報紙看的那麽專注，沒好意思說。而且那女鬼好像閃的很快，一眨眼就不見了。嗯，我覺得沒有彙報的必要……你不能扣我的甜餅！！”

這個理由勉強可以接受。

小黑的術法很神奇，我貌似只要在腦袋裏想一下，就可以和對方交流了。

“等一下……你能把你看到的女鬼的樣子讓我看見麽？”

我頓住了腳步，忽然覺得，剛才小黑的描述，很像一個妖怪……

“怎麽了？”見我忽然停住了腳步，夏目很疑惑的問，然後看了看不遠處，“就快到了，怎麽停下了？”

“沒、沒事。”看見他那麽關心我，我的心一下子就像被棉花糖填滿了一樣，柔柔軟軟的甜和溫暖，差一點兒連小黑都抛在了腦後。

“可以，這種小事情怎麽能擋得住本神龍。”小黑沾沾自喜的把它看到的女鬼形象用龍咒術傳給了我。

這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就像是在做夢一樣，腦海中朦朦胧胧的就産生了幻象一樣的東西，我看見了小黑口中女鬼的樣子。

看到它的一瞬間，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感覺。

你知道熟悉的故人站在身邊，自己卻連看都看不到的感覺麽？

那是一種無言的悲哀，悄然就侵蝕了心髒，變成了一種刻骨的傷。

那個幻象在我腦海裏形成的模樣，赫然就是十年不見的咕咕。

它還是那個樣子，黑乎乎的身體，黑咕隆咚的眼睛，空洞的沒有光彩。木然而寂靜的站在那個堆積着廢報紙的角落——

剛才我感覺到，有人在看我。

那個“人”，應該就是咕咕。

既然剛才它在那裏，那麽它應該得知了當年的真相……是，什麽樣的心情呢？

解脫，釋懷，還是無法忘記的遺憾？

這個答案，我不曉得。

“為什麽不走了？”少年看着我，透明的眸子裏有着寂靜的光。我猛地回神，幹笑了幾聲，“嗯，哈哈，走，我只是有點餓又有點兒累……”

“那我們去休息一下吧。”少年看了看四周，因為監獄大都建在荒郊野外，眼前目的地在望，但是能夠好好休息+搓一頓的小飯店卻很罕見。

少年想了想，拉着我的手就往回走。

“诶诶……怎麽回去了？”

“剛才路過一家小面館，我請你去吃面。”

“……啊，這怎麽好意思呢……”我腼腆。

“這怎麽不好意思！太好意思了！你真是個好人！”小黑“嗖”的變成一道黑影竄到了夏目肩膀上，無恥的賣萌，“順便給我也來一碗吧！”

“……”我勒個去。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米糯的地雷！！！OTZ昨天發的快居然忘記了！！！（哭瞎

我好冷啊，你們給我個評論讓我暖暖麽？

☆、真相X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