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想你見你摸你抱你

火上砂鍋中濃黑的藥汁冒着熏染的霧氣,一種苦澀帶着酸味的味道在屋中彌漫開來。

一個年輕人蹲在藥爐前,神情淡漠,眼睛緊緊盯着濃黑的藥汁。

“好了嗎?”

“已經沏好了,藥渣避過了。”

雕欄畫築的宮殿中傳來輕輕的嬰兒笑聲。

皇帝低頭逗弄正眉開眼笑的小孩,傻乎乎的從小嘴邊留下來晶瑩的口水。

“皇上,藥來了。”

“送進來吧。”

皇帝起身,将嬰兒遞給旁邊的嬷嬷,自己站在一邊,心疼的看着那碗濃黑的藥汁。

邵堰微微皺眉,走出殿外,向其中一個禦醫,說,“藥方是誰下的?”

“回丞相,是德醫殿三位禦醫聯合開的藥。”回答的人是劉禦醫。

“小皇子身上是什麽原因造成的?”

劉禦醫猶豫,“這,臣已經将皇子的病情告知皇上了。”

邵堰聽見屋中傳來嬰孩的哭鬧聲還有嬷嬷的小聲安慰。

邵堰走過去,低聲說,“本官聽說德醫殿的禦醫一開始皆認為皇子身上的是胎痕斑,無藥可醫。本官想知道是什麽原因讓你們改變了想法?皇上說是翻閱古書中得到的藥方,那古書上記載的病例可與皇子身上的一致,你們可否再三确認?”

劉禦醫被邵堰逼問的冷汗涔涔,邵堰離他很近,說話的聲音只有兩個人能聽見。

“醫官考核結束了嗎,如果不是你們下的藥方,卻按在自己身上,到時候皇帝賞的錦衣玉食若非劉大人得之心安理得?”

“這、這、”劉禦醫猶豫,“丞相大人,您多慮了,藥方是臣與其他幾位禦醫開的,不過的确是有人在古書中找到了這類案例,及時告知臣與其他禦醫。”

“哦?是何人,能比德醫殿的禦醫還見多識廣博聞強識。”邵堰随意的問,心底卻越加清晰起來。

劉禦醫道,“說來慚愧,是這次醫官考試中出來的幾個醫學生,禦醫大人将病例告知了他們,幾個學生連日連夜翻找古醫術才找尋到的。”

邵堰點點頭,“能找到就好,只要治好了皇子,皇上必有重賞。”

“慚愧慚愧,丞相說笑了。”

邵堰道,“不知本官可否有幸見見這幾個德醫殿将來的人才。”

“下官這就為丞相大人安排。”

“多謝劉禦醫了。”

殿中的哭聲小了下來,皇帝正抱着孩子用小勺子一口一口喂着蜜水,剛哭的小娃娃臉憋的通紅。

邵堰站在一旁看着,唇角帶着笑意,眼底有幾分深深隐藏的羨慕。

德醫殿外曬着一筐又一筐被分理好的藥材,走進去就能聞到微微的清苦味兒。

劉禦醫對幾個正在整理藥材的小奴說,“将他們幾個人帶進來,丞相大人召見,快去。”

“邵大人,裏面請。”

邵堰跟着劉禦醫走進去,德醫殿中密密麻麻的小盒子,盒子上寫着清清楚楚的藥名,黑金做的小秤擺在朱紅的臺子上。

邵堰走過去,輕輕碰了碰燙金小秤,想起來那個站在秤後認真稱量每種藥材的淡漠的人兒。

“大人,人來了。”

邵堰轉身,見着恭敬彎腰的七個人,都是年紀不太大的學子,臉上帶着敬畏和好奇,卻沒人敢擡頭。

他環視了一周,“只有他們?”

“還有一個,現在應該正在殿後清洗藥材,可需要将他喚來。”

邵堰一勾唇,“帶本官前去。”

德醫殿的後面是露天的土地,種植着許多可以藥用的植物,有個清瘦的身影正蹲在井邊,身邊放着個盆子。

“扭過來。”邵堰低聲道。

那人轉過身來。

邵堰眼底的平靜深沉如海,面前的人不是他想見的。

劉禦醫問,“邵大人,您怎麽了?”

邵堰搖搖頭,笑道,“無礙,繼續忙吧,本官不打擾了。”

劉禦醫看着邵堰比剛剛進來還沉的臉色,心裏直打鼓。

将丞相送到了殿外,劉禦醫擦了擦額頭的汗,回到了殿中,坐在藤木椅上,跟宮中的臣子打交道太累。

“來人,倒水。”

“是。”

一個神情淡漠下人打扮的人将一杯茶送了上來。

劉禦醫喝了口,皺眉,“太苦。”

那人想換下茶水,劉禦醫擺擺手,“算了,你慢慢學吧,本官要去歇息了。天黑之前記得檢查藥爐的火,全部滅了之後方才能歇息。”

“是。”

夜明星稀,朗月從老樹的枝桠間灑下一地銀裹。

陳桓洛低頭看着最後一點火星滅了下去,站起來去井邊打了些水洗手。

冰涼的水從指間傳到心口,将溫熱的血液一點點冷凝了下來。

他蹲着看水中破碎的月亮,想起來白日裏的人。

心口如同針紮一樣的疼。

從和他相識以來,他們好像從來都沒有這麽久沒見過吧。

那人總是死皮賴臉的纏在他身邊。

不知道他的傷好了嗎,不知道绛星身上的毒發作了嗎。

煜王打算在邵堰身上下毒,卻被他提前就給了解百毒的蟻王草。

邵堰他......應該不會有事的。

陳桓洛怔怔的看着水中的清月被遮擋了起來。

他剛起身,腰身突然被人勒住,身體猛地被人轉了過來。

雙唇被堵了起來。

半晌後,陳桓洛喘着氣将壓着他的人狠狠推開,用手背擦了一下自己的唇。

“你!”

邵堰笑嘻嘻的摟着他的腰,“看見我這麽激動嗎,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怎麽知道我——”

“感覺。”邵堰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這裏跳動着告訴我你就在這裏。這裏到處都是你身上的味道。”

清苦,微澀。

邵堰握住他的手,一根一根手指交錯,“我都不忍心讓你端茶倒水,你倒是好,來伺候別人了。”

夜幕很黑,陳桓洛的臉猛地紅了起來。

被氣的。

妥妥的。

“與你無關!”

邵堰低頭在他肩膀上深吸一口氣,“怎麽無關,你的每根頭發絲都是我的,自然有關。”

陳桓洛的手搭在他的肩膀,努力的想要将他推開。

邵堰低聲說,“別鬧。外面冷。你的房間在哪裏?”

“憑什麽告訴你!”

“你要是不說,我就一個一個房間找去,就這麽抱着你,我看你還能在這裏待下去!”

“你!”簡直不要臉了。

不過陳桓洛沒有想到暴露的丞相大人才會讓人更加注意吧。

屋裏除了比較整潔外,格外的樸素。

陳桓洛氣極反笑,看着大大咧咧躺在他床上的人,“丞相大人,你深夜造訪就是為了體驗下人的生活嗎!”

邵堰勾手,“過來。”

陳桓洛無視。

“快點,我抱你來就沒那麽客氣了。”

陳桓洛咬住下唇,不情不願的走過來,剛走到床邊就被猛地一拽,眼前一暈,再清醒的時候,整個人就已經被邵堰抱着壓在身下了。

邵堰在他額頭上親一口,“洛兒真乖。”

陳桓洛已經完全不想搭理他了。

邵堰看他閉着眼一臉放棄掙紮的樣子,自己坐起來,三兩下将衣服拖得只剩下裏衣,然後在陳桓洛沉默抵抗下将他的衣服也脫了下來。

熄滅拉住,蓋上被子。

睡覺!

被窩裏的人,忍了忍,又忍了忍,最後實在忍不住了。

“你能不能不要亂摸!”

“我就只能摸摸了!”

可憐的很

陳桓洛被他捂在被窩裏,在黑暗中突然安靜了下來。

靜靜的相依偎一起,聽着耳邊有規律的心跳聲。

不知過了多久,邵堰聽着陳桓洛悶悶的聲音,笑了。

“我不回去。”

“嗯。”

“那你來做什麽。”

“想見你,想親你,想抱你。”

“......”

陳桓洛想了想,不情願的說,“小皇子身上的不是毒。”

“嗯。”

他靠着溫暖堅實的胸膛說,“......看着很吓人,但是治好了就沒事了。”

“嗯。”

陳桓洛咬住下唇,将額頭抵在他胸膛,悶悶的說,“冤有頭債有主,小孩子是無辜的。”

邵堰在黑暗中收緊雙臂,将他抱在胸口,親了他一下額頭,“睡吧,我陪你。”

一夜無夢,酣睡到天明。

天邊剛朦胧的亮起來,陳桓洛閉着眼睛用手撓了撓癢癢的鼻尖,邵堰低頭凝望他的睡顏,手指在他的唇角碰觸。

“醒醒,太陽曬屁股了。”

陳桓洛輕蹙眉宇,閉着眼睛,伸手啪的一聲,幹脆的打在惱人的源頭。

邵堰笑着哄他,“你要是想睡,就跟我回家,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好不好。”

陳桓洛晃晃悠悠的坐起來,頂着毛絨絨的頭發,他揉了揉眼睛,低着腦袋。

“我走了,嗯?”

陳桓洛擡眸,“你不想問什麽嗎。”

邵堰勾勾唇,穿好衣物坐在床邊,“刑部章造的兒子章炳死了,死後身體化成一團血水,我從裏面找到了一個東西。”

剛剛還犯迷糊的人立刻清醒了,坐在床上,有些落寞,說,“是寒淵,一種蠱蟲。”

邵堰猛地皺眉。

“我記得,你說過——榮小侯爺他!”

陳桓洛沉默的點點頭。

“有什麽作用,只是為了牽制這些人嗎?”邵堰沉重道。

陳桓洛穿好衣物,雙眼沉靜的看着他,搖頭,“榮小侯爺還有绛星。他們倆,不要讓他們受重傷。”

邵堰眼睛一冷。

想起一些事。

怪不得煜王那一日寒潭邊沒有殺掉他。

“解藥,把解藥給我。”

陳桓洛擡步欲走,被邵堰拉住胳膊,他輕咬下唇,“我只是配藥,藥方不在我手中,我不知道。邵堰,你——走吧,”

邵堰将他拉過來,揚起他的頭,在上面落下一吻。

“我很想你,管家,绛星绛月,毛團,都是,桓洛,想想這些,你還忍得下心嗎。我不逼你,但是我請你照顧好自己,煜王,他會害了你,無論什麽情況,保全自己!”

二月初七,莺飛草長。

澤捺國的使臣終于轟轟烈烈熱熱鬧鬧到了坤乾國的王城。

皇帝帶着諸位大臣迎接完澤捺國的使臣,拜虎國的人緊随而來。

宴會上,氣氛有些劍拔弩張。

邵堰一身深藍色長袍坐在皇帝右手邊,擡起酒杯,眼睛卻緊緊盯着澤捺國使臣左右的一對兒女。

拜虎國使臣一人走上前,向邵堰敬酒,說着不流利的漢話,身上披着的短襟袍子上印着白虎的一雙眼睛。

“您是丞相大人!達弩敬您。”

邵堰端起酒杯,淡漠敏銳,“可有含義?”

達弩說,“我國願和澤捺聯姻,您似乎有意澤捺公主與皇子!達弩先敬您,比武會場刀劍相争!”

邵堰失笑,原來是他讓此人誤會自己對澤捺國有意聯姻。

不過這酒喝也罷,皇上本就是要為澤捺國這雙兒女钊昭告天下比武招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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