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早自習的下課鈴剛響，方蘭就怒氣沖沖的進教室了。

才站上講臺，“啪”的一聲，狠狠的拍了一下講臺。

那聲音，那力道，要是她平時說話溫柔點，都會有人心疼的問她一句，老師你手疼不疼。

方蘭是怒火攻心，眼神掃了一圈兒，“葛一嵩呢，人呢！”

底下一陣靜默，沒人說話。

沒一會兒，葛一嵩才從後門進來了。

“來得正好，來，你給我過來！”

方蘭站在講臺上，指着他。

葛一嵩也猜到了什麽事，“老師有什麽事兒直接說呗。”

方蘭是火上加火，上去直接揪他衣領，“你好意思啊？沒皮沒臉慣了，昨天那麽多人，讓你上臺檢讨，你人呢，啊？校長，主任你都不放在眼裏，我看你這個書是沒必要念了！還不趕緊跟我走！”

邊說邊拽着葛一嵩往教導主任辦公室走了。

他一走，班裏就開始讨論這件事了。

許昭也清楚，這一次葛一嵩少說也得留個留校察看的處分。

不過這種處分一向都是用來唬唬人，許昭也沒當回事。

這一節課是語文，教語文的吳迪剛來學校兩年，為人特別溫和。

他站在講臺上，“下個月就要期中考試了，為了促進同學們的學習興趣，我們就來開展一個學習小組，一對一的，一個師父一個徒弟，兩對師徒為一組，以後背書，讨論題目包括之後測試，都是兩對師徒一起比賽，既然是比賽那肯定就要有輸贏，我已經和你們班主任商量過了，輸得就替贏得打掃半個月的教室衛生，總要有些激勵，大家覺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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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一味地學習，這種方法很新穎，班裏大多數同學都表示想參加。

吳迪笑笑說，“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麽我們現在就開始分組，先分師徒，然後再分兩對競争師徒。師徒的話肯定是一個學習好的帶一個學習差的，我們班四十個人，就前二十名和後二十名這樣分吧，班長呢，把成績單給我。”

馬亦捷趕緊把成績單遞過去，吳迪看着成績單念道，“餘楠，李慈一組。”

李慈一聽是餘楠，激動的飛起，趕緊轉過身說，“太好了餘楠，下個月能不能躺着贏，全指望你了啊。”

他笑得牙都快呲掉了，還情不自禁的猛得拍了一下餘楠的肩膀，眼神一掃無意間看見旁邊的許昭，兩只腳敲在桌子上，拿手機的那只手懸在半空中，眯着眼睛盯着他。

李慈不知道為什麽，覺得有點陰涼涼的。

他笑得有些僵硬，慢慢的轉過了頭。

吳迪還在報，“馬亦捷，葛一嵩一組。”

“吳旭，周芳芳一組。”

“潘瑞，許昭一組。”

“楊甜甜，孫晉一組。”

“……”

許昭蹬了一下李慈的凳子，李慈都習慣了，這種讓他隔着木板發麻的痛感，不用想他都知道是誰。

他想起剛才許昭那眼神，也不知道自己哪得罪了許昭，他看了眼同桌潘瑞，指望着他能給點主意，但潘瑞也是心裏苦，教許昭？不如讓他原地自殺算了。

李慈看潘瑞沒反應，只好慢慢的轉過頭，“什麽，什麽事啊？”

許昭說，“我們倆換換。”

是一個陳述語氣，壓根沒給李慈選擇的餘地。

李慈沒聽明白，“啊？”

許昭以為李慈不願意，嗤笑了一聲，“怎麽，不願意？不願意的話……”

還沒說完，就被潘瑞打斷了。

他一手環過李慈的肩膀，一手拽着他的胳膊，“願意願意，你說什麽他都願意。”

說完趕緊拽着他轉過了頭。

此時此刻，他太他媽想吶喊一聲了，蒼天啊你長眼了……

許昭稱心如意的看了眼身旁的餘楠，懶洋洋的說，“要不要我叫你一聲師父聽聽？”

許昭對學習一向沒什麽興趣，要有興趣早就名列榜首了，他只是覺得這個可以做餘楠徒弟的機會很好。

餘楠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沒你，這個，徒弟。”

許昭勾勾嘴角，“騷年，你很拽啊。”

他眼神瞥了一下講臺上還在報名字的吳迪，“你以為是我想叫你啊？看見沒，都得叫，誰讓我們倆是一組的。”

其實餘楠也就是這麽一說，他純粹是希望許昭能安靜點，但可以想象的是，在接下來一個月的學習生活裏，他很難再有一個安靜的環境了。

“一點。”餘楠突然說。

他低下頭在紙上寫道，

“上課不要說話。”

寫完他說，“能做到嗎？”

許昭看了一眼，往後一躺，笑說，“我要說做不到呢？”

餘楠面無表情的舉起了手，許昭問，“你幹什麽？”

餘楠淡淡的回道，“告訴，老師，我，不參加。”

許昭撐着腦袋笑了一聲，“我開玩笑的，答應你就是了。”

餘楠放下手，許昭緩緩道，“我知道你是嫌我話多，以前不就只是說說，現在還認真了？”

餘楠不置一詞，許昭聽不到解釋又接着說，“還會威脅我了？”

這話他是笑着說得，開玩笑的意味很重。

許昭話太多，餘楠最終還是選擇回了他的話，他在紙上寫道，“學習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

這個理由特正經又特冠冕堂皇。

其實還是因為許昭總喜歡在課上影響餘楠，餘楠自問自己一向不在意這種事，說話就說話吧，以前徐家寒在的時候，也喜歡在課上說話，但徐家寒是偶爾說說話，大部分時候餘楠不理他，徐家寒也就識趣不說了。

但許昭不一樣，他永遠不知道識趣是什麽意思，餘楠要不理他，他就一直說，還順帶搶走他的筆或者他的書，總之會想盡辦法讓餘楠開口說話。

所以餘楠覺得，現在不失為一個讓許昭閉嘴的好時機。

許昭低頭笑笑，笑他怎麽這麽正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吳迪已經把分組報完了，“現在師徒組就按我剛剛說得這樣分，競争組的話……”

他掃了一圈，又低頭看了一下成績單，“不然你們自己私下裏商量吧，到時候班長把名單寫給我，有問題的我再改改，現在就先這樣定了。”

不能說話，許昭只能選擇睡覺，等他一覺醒來已經下課了。

班裏的人都在讨論着學習小組的事，但大部分的人已經開始學習了，就連許昭的前桌李慈，都被潘瑞催着做數學題。

好像只有他和餘楠就跟沒參加一樣。

他側着臉，從臂窩裏看餘楠，這個角度的餘楠，下巴有些削瘦，長長的睫毛像月牙一樣，白皙的皮膚更襯出他清冷寡言的氣質。

餘楠正低頭寫試卷，眼一斜，看見許昭正目不轉睛的看着他。

許昭發現自己被發現後，倒也坦然，嘴角一勾，緩緩的從臂窩裏起來。

他先發制人，“為什麽盯着我看。”

餘楠收回目光，低着頭看書。

許昭沒再追問，他看了一眼四周，又看了看餘楠，“哎騷年，我們倆真是一組的？”

餘楠問，“什麽意思？”

許昭眼神瞥了瞥四周，示意餘楠，“你看看。”

餘楠掃了一眼，沒說話。

許昭說，“為什麽我感覺不到你對我的認真負責？”

餘楠回道，“怎麽負責？”

許昭翻開書，“你好歹也教教我英語習題，複習要點，考試重點什麽的吧，別就光顧着你自己學習啊。我是無所謂，但你也無所謂？如果我們輸了，你不是要替別人打掃衛生？我這是為了幫你。”

餘楠低了頭繼續做題，“不用。”

“嗯？”

餘楠說，“我是說，不用了，你只要，安靜，不說話，就好了。”

“為什麽？”許昭問。

餘楠不想解釋，敷衍道，“沒什麽。”

許昭顯然不信他的話，“你忽悠誰呢？”

餘楠頓了下，轉頭看着他，“因為，我沒，想過贏。”

許昭先沒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還蠢了吧唧的問了句，“為什麽？”

餘楠沒說話，許昭腦子轉了轉忽然明白了，他被氣笑了，“你是覺得我不行？所以幹脆就放棄了？”

餘楠誠實的點點頭，“嗯。”

許昭坐起身，“騷年你很勇敢啊，敢不敢跟我打賭？這招土是土了點，不過我暫時想不到其他辦法來殺一殺你的勇氣了。”

餘楠淡淡的回道，“不賭。”

許昭說，“為什麽不賭？”

餘楠邊用尺子畫圖邊說，“沒必要。”

許昭又氣又覺得好笑，他覺得自己非得要在餘楠面前表現一回。

但顯然這種商量的口氣是不行的，還是他一貫的命令式口氣比較有用。

索性命令道，“我說賭就賭！”

他拽起前面李慈的衣領，“你對組的人商量好了沒。”

李慈戰戰兢兢的從衣縫裏回道，“好了啊。”

許昭說，“跟他說你們反悔了，現在跟我們一組。”

李慈不太情願的“啊”了一聲。

“啊什麽啊。”許昭不耐煩的說，“你不是說我說什麽你都願意的嗎？”

李慈都快哭了，“我沒……”

潘瑞拽着李慈的衣袖，趕緊打斷道，“願意願意，他肯定願意。”

許昭松開手，回頭看餘楠，“賭局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