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沒有人說過男孩子不可以哭

許昭氣得無處發洩,一個人怒氣沖沖的去了籃球場。

這個點,籃球場上連個毛人都沒有,許昭一個人在那打球。

他氣得憋屈,這輩子他頭一次這麽對一個人,結果那顆真心被揉得捏吧碎。

這不是餘楠第一次這麽幹。

以前許昭可以輕易原諒他,是因為那時候他還沒和餘楠有交集,鑒于他想和餘楠有交集所以可以原諒他,也因為,那時候他還沒有那麽喜歡他。

而現在不能原諒他,是因為他喜歡他,因為喜歡,所以不能不在乎,不在意,至少在這一件事,他很難說服自己,像從前無數次那樣,毫不在意。

冬日裏的陽光格外的暖和,可照在一個滿身怒氣的男人身上,是熱上加熱。

汗水順着他的額頭,臉頰流進他的脖子裏,粘巴巴的,難受極了。

他幾個健步,跳起身,一個三分球漂亮的落進籃筐裏。

趙北和葛一嵩追了過來。

兩個人站在一旁,趙北開口說,“生哥,咱現在怎麽弄啊?”

葛一嵩坐在籃筐下面,“生哥,你這樣也不是事兒啊?拿自個出氣啊?你要真這麽生氣不如直接揍他一頓算了。”

趙北湊合着,“是啊生哥,你要懶得動手,就我來,上回是松子,這回是陳征,我看,那個結巴誠心跟咱們過不去,上回生哥好心放過他了,他非沒事找事,這回說什麽也不能就輕易放過他,你說是吧,生哥。”

許昭被吵得心煩,籃球往上猛的一砸,砸得籃球框震了好一會兒。

“你們他媽煩不煩。”

許昭撸起袖子,坐在旁邊的籃球框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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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一嵩和趙北連忙也坐過去,趙北說,“我們這不是找你拿主意嗎?”

許昭睨了他一眼,“你要再給我廢話,信不信我扇你。”

趙北努努嘴,尴尬的轉過臉,這一轉臉,剛巧看見迎面走過來的陳征,“你怎麽來了,不是讓你今天先別過來嗎。”

陳征幾步坐下來,“什麽情況?真有人舉報了?”

趙北說,“是啊,真尼瑪的多管閑事。”

“誰啊。”陳征問。

“還不就是那個結巴。”趙北說。

“媽的。”陳征罵道,“他什麽意思啊?真想搞死我們啊?”

“那不肯定的,要不然老舉報咱算怎麽回事。”趙北說,“你看公告欄了嗎?”

“什麽公告欄?”陳征問。

趙北只能幹着急,“你要被退學了。”

“我?怎麽回事?”陳征疑問臉。

葛一嵩搖搖頭,“估計是派出所那邊聯系的學校,學校這回是先斬後奏啊,出錢都沒用了。”

趙北轉向主心骨許昭,也不敢說話,默默的看着。

許昭沉着臉,“這事你們不用管,至于陳征,我不會讓你走的。”

陳征怔了一下,他很清楚這件事并不向之前的那些處分一樣那麽好解決,這次學校是認真的,不想再給他機會了,幹脆在許昭開口前,先發了通告。

既然通告已經發了,就代表這件事已經有了結果,要想改變這樣的結果,并不簡單。

陳征“嗯”了一聲,沒說話了。

許昭坐着散了會兒氣,雖然還氣着,但和之前的盛怒相比,明顯好了點。

上課鈴響了很長一段時間了,許昭和葛一嵩不急不慢的回了班。

假模假樣的敲了敲門,喊了聲報告。

這節課上的是數學,鄭老頭知道這群學生,懶得管這些事,連個聲也沒吭,只當沒聽見。

許昭回了座位,看到桌子上被摞得整整齊齊的書,也沒吭聲,擺着張閻王臉,歪着身子坐着。

班裏的人都忍不住好奇,悄悄轉頭看許昭和餘楠,猜想這兩人接下來怎麽相處。

許昭随手拿了卷膠帶,往前一扔,正好砸到八卦臉的鄒文臉上。

他“嗷”的一聲,在安靜的課堂上格外的吸引注意力,全班人都好看着他。

只聽到許昭帶着壞情緒的聲音,“看你媽啊,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了。”

吓得好多人趕緊正臉看黑板。

本來他氣也沒消多少,剛才發了脾氣,看着餘楠連瞥都沒瞥過的眼睛,氣又上來了。

“你他媽就不能告訴我一個理由,認真的,你連一個認真的理由都不願意給我?”

許昭并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四周坐的近的人都聽到了,嘴都張大了,不過都沒膽子轉過臉看,全都豎着耳朵聽牆角。

“我說過了,你問幾次,都是一樣,沒有理由。”

餘楠看着黑板,目不斜視的說。

“你騙我。”許昭看着他。

“沒有。”

“說謊。”

“沒有。”餘楠冷漠,“如果,你只是,想說這些,就不用,說了。”

許昭的臉黑到不行,他握斷了手裏的筆,嗤笑了一聲,“我怎麽會……”

話說到一半沒說完,他低頭自我嘲笑了一聲,也沒什麽心思再聽課,準備直接出去。

忽然想起之前走時扔的磁帶,他低頭翻了翻抽屜,沒找到。

又翻了翻包,還是沒有。

他看餘楠,“我的磁帶呢。”

餘楠沒說話。

許昭黑着臉,“我問你,我的磁帶呢。”

餘楠這才轉臉看他,輕描淡寫的說,“扔了。”

“扔了?!”

許昭差點就忍不住揪住他的衣領了,他咬着牙問,“誰讓你扔的。”

餘楠沒吭聲。

許昭胸口起伏,“你扔哪了。”

餘楠依舊無言,許昭站起身,蹬開椅子,一陣刺耳的摩擦聲,許昭的聲音很大,“我他媽問你扔哪了!”

鄭老頭看樣子不管不行了,“幹什麽呢,還在上課不知道嗎,有什麽問題下課讨論。”

葛一嵩在前面提醒了句,“生哥,冷靜點。”

許昭盯着餘楠,他在克制自己的情緒,“我最後問你一次,扔哪了。”

每組的位置一個星期會往外換一次,之前他們是坐在靠着外面走道窗戶的位置,現在換了組,坐在了最裏邊牆角窗戶的位置。

餘楠轉過臉,望着樓下的大型花壇,淡淡說,“下面。”

許昭轉過身,直接下樓去了。

高二的教學樓在所有教學樓的最後面,樓下就是一大片花壇,真不知道當初設計教學樓的建築師是怎麽想的,這片地背陽,卻還要把花壇設計在這,更神奇的是,這壇裏的花還生長的特好。

許昭彎着腰,低着頭在花叢裏開始翻。

這裏種的是月季花,10月底,還是花期,根莖葉上長滿了刺。

許昭的手被刺了好幾下,這地方陰暗,磁帶又是黑色的,不仔細看,許昭怕就錯過了。

他在一班樓下的那一塊花壇下翻,來來回回翻了三四遍也沒看見,手背不知道被紮了多少回了,但這樣小的傷口,許昭也沒在意。

餘楠靠着窗戶邊,看着許昭在樓下一遍遍的來回找,他摸着口袋裏的磁帶,有點出神。

一大幫人圍在窗戶邊上,李慈側頭問餘楠,“你到底扔了許魔頭什麽東西啊,他發那麽大的火。”

潘瑞也好心勸他,“好好想想扔哪了,找到還給他吧,我看他好像很在乎那東西似的。”

馬亦捷伸出頭看,“還找呢?這都一節課了,他也不嫌累的慌。”

扔了什麽?

大概是把許昭的心扔了吧。

最後一節的英語課餘楠聽得很不專心,盡管他很想讓自己專心一點,但還是克制不住的把餘光轉向窗外,轉向樓下,轉向那個背影。

一向所向無敵,堅不可摧的背影,在夕陽的餘晖下,渡上了一層落寞的光影。

一個人不管有多堅強,也總會有倒下的那一天。

昏黃的日光照出他的影子,就連那影子也變得孤寂了起來。

鈴聲響得很快,餘楠倚着牆壁望了一會兒,然後站起了身。

“別找了。”

許昭正低着頭找磁帶,聽到餘楠的聲音,猛的站了起來。

大概是因為他低着頭的時間太長了,這麽猛地站起來,腦門充血,有一瞬間的眩暈。

他眯着眼,看着站在黃昏下的餘楠,他穿着那件洗得發白的襯衫,身姿修長,身後是那輪黃得發紅的落日,晚霞和餘晖交相映錯。

他出神的想,這個人怎麽這麽好看。

許昭回神問,“你來幹什麽?”

餘楠目光瞥過他被月季花刺得滿是小傷口的手,答非所問說,“別找了。”

許昭目光諷刺,“關你屁事?”

說完不再看餘楠,低下了頭。

餘楠掏出口袋裏的磁帶,伸出手,“別找了。”

許昭看到他手裏的東西,一瞬間目光變了。

他譏笑了一聲,擡頭看餘楠,“你沒扔?”

餘楠伸着手,看着他,不說話。

許昭偏過了頭,笑得很諷刺,轉過臉,“你把我當什麽了?當猴?耍着玩?”

餘楠沒有解釋,跟個石柱子似的杵着。

許昭在這花壇裏找了大半天,早上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他冷靜了很多。

他的目光裏滿是嘲諷,“我這個人缺點是很多,但是有一點,你永遠也比不上我,就是我答應了你的事,就一定會做到。”

他慢慢的走到他的身側,看着他的臉,“你還記不記得那天晚上,你說你把我當朋友了,你摸着良心問問你自己,你真拿我當朋友了?”

他低頭,踢了塊小石子,目光裏依舊充滿嘲諷,“兩面三刀這一套我玩得比你娴熟多了,到頭來竟然輸給了你。”

他笑笑,沖着餘楠豎起大拇指,“厲害,餘楠,你真的厲害,今天這一招,我見識到了。”

餘楠被許昭這一頓諷刺半個字都沒說,他不解釋也不反駁,聽着許昭好一統話後,才又伸了伸手,“你的東西。”

許昭盯着他的手,“你就不想知道這是什麽?”

餘楠依舊無言。

許昭拿起那盒磁帶,“這是那天晚上,我們倆一起唱的那首友誼之光……”

他知道餘楠沒有手機,特地找人做了磁帶,今天帶來本想和他一起聽得,但是沒機會了。

他用粵語說道,“友誼常在你我心裏?”

接着諷刺一笑,“真他媽跟個笑話似的,既然你說扔了,那就扔了。”

說完将磁帶往前頭的大花壇裏一扔,一聲“咚”之後,幾片月季花瓣落下。

他轉過身,抄着口袋,還是那個玩世不恭的許昭。

落日已經歸山,留在淡藍色天際裏的最後一抹餘晖,落在了餘楠的背影上。

他擡頭仰望着天邊紅得似血的晚霞,忽然想起以前媽媽跟他說的話。

她說,阿楠,沒有人說過男孩子不可以哭的,難過的時候,誰都可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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