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餘豐寶還是第一次見謝承安動怒。
面色陰沉的如同夏日暴雨來臨前厚厚的烏雲似的,周身都散着森冷的寒氣。
餘豐寶心裏怕怕的。
傍晚時分将衣裳和被褥收拾好之後,便一溜煙的跑去偏殿躲着,其間連正眼都沒敢瞧謝承安一眼,不過即使沒看,他也能感受謝承安那可以噴火的雙眸,恨不得在他背上灼出個洞來。
餘豐寶這一撂挑子躲起來,倒是給小福子和小安子創造了機會。
小安子有些怕謝承安,守在門口不敢進屋裏。
小福子白了他一眼,“回頭要是得了什麽好處,可別怪哥哥我事先沒提醒你。”說着便提了食盒進了屋子裏。
屋子裏的燈光很暗,勾勒出謝承安棱角分明的側臉來。
小福子将食盒裏的飯菜端了出來,擺放好之後,才笑着道:“主子,您請用吧。若是不合胃口了,您告訴奴才一聲,奴才這就去給您想辦法。”
态度與之前的大相徑庭。
謝承安一下午都沒想明白,他為何會動氣?
是餘豐寶偷偷的揀了高枝要走了的緣故嗎?可宮裏的人哪一個不是拜高踩低的,他見得多了,從前也未這般動怒。
還是因為餘豐寶跟那個賀元卿勾肩搭背,不成體統?
左右是想不明白了,他睨了小福子一眼。
“去給本宮拿一壺酒來!”
小福子愣了一下,複又想起調到禦前的那兩侍衛,暗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就一壺酒嘛,大不了他先拿銀子墊着,若是連這點小錢都舍不得出,還怎麽往上爬啊?
福公公的動作倒快,去了便将酒取來了。
他殷勤的想給謝承安倒酒,卻被謝承安給擋開了,只好躬身立在一旁。
謝承安自斟自飲,烈酒入喉,許是喝的猛了,被辛辣的酒味嗆得咳嗽了起來,小福子見狀忙上前要替他拍背順氣,誰知還沒挨着謝承安的邊,又被他一個冷冷的眼神給吓了回去。
自打被關在這東宮裏開始,他已經很久未喝過酒了。
因為他得時時刻刻的保持清醒,在這宮裏他已經輸了一次了,絕對不能再輸第二次,否則他和母後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才被關進來那會兒,有個瘦瘦小小的小太監在伺候他,那小太監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整日裏也不說話,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可後來卻趁着他睡覺時意圖殺了他。
再後來……
下毒,折磨,辱罵,縱火等等。
外頭那些人無所不用其極,都想置他于死地。
所以每一個從東宮擡出去的奴才,身上都有傷,那都是他的傑作。
他要的就是他們怕他,懼他。
謝承安不勝酒力,一壺酒下肚,眸子裏染上了醉意。
“還不快去給本宮打水來,伺候本宮洗漱歇息,一點眼力勁都沒有的東西……”
小福子應了聲,對着外頭的小安子吩咐一聲,這邊就開始解自己的衣裳。
下午餘豐寶說的巧宗,他可記得清清楚楚的。
暖床。
殿下睡覺前要暖床。
謝承安的眼前模糊一片,他依稀瞧見床邊站了個人,還以為是餘豐寶,便怪聲怪氣道:“本宮還以為你有多大能耐呢,一晚上都不見人影,有本事今晚你別上本宮的床,你…你去找你的賀元卿去…你去找你的高枝去…”
他腳下一個踉跄,整個人倒了下去。
小福子慌忙将人給扶住,“主子,您別着急,待奴才先将床暖暖,您再睡……”
兩人離的近了,謝承安看清了小福子那張大餅臉,還有他臉上的麻子,頓時酒就醒了幾分。
他伸手掐住了小福子的脖子,冷聲道:“怎麽是你?你想做什麽?”
“一直都是奴才在伺候啊,奴才正想給您暖被窩呢……”
察覺到謝承安眼中冒出的實質性的殺意,小福子的渾身跟篩糠似的抖了起來,只是話音還未落下,整個人就被甩了出去。
“滾!以後要是再敢踏進這個屋子一步,本宮就宰了你。”
力道之大,直接将不遠處的寬椅都給砸爛了。
小福子被摔得七葷八素,在小安子的攙扶下忙逃也似的出了屋子裏。
聽到這屋的動靜,餘豐寶連忙從偏殿跑了出來,正碰到兩人從屋子裏出來,借着裏頭昏黃的光,恰巧看到了小福子脖子上有道猙獰的淤青傷痕。
還未等他開口問怎麽回事,小福子就狠狠瞪了他一眼,撂下句狠話便走了。
“好你個餘豐寶,你居然敢算計我,你給我等着……”
餘豐寶滿臉問號。
他向來不都是這樣伺候的嗎?也未見謝承安發這麽大火啊?再說了冤有頭債有主,打人的也不是他,怎麽就記恨上他了呢?
餘豐寶心有餘悸,畢竟上一次他可是也被掐過一回呢。
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時間,他都沒想明白謝承安為何生氣?
倒是于哄人上,他倒是頗有幾分自信的。
從前在家的時候,家裏的弟弟妹妹都是他一手帶大的,小孩子哭鬧起來簡直是魔音灌耳,虧得他會哄人,否則只怕要被鬧騰死。
哄人嘛,無非就是多說點好聽的話,再多笑一笑。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謝承安就算再生氣,也不會喪心病狂的要折磨他吧。
他在外頭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懷着一副大義凜然,慷慨赴死的大無畏精神,掀開簾子進了屋子裏。
謝承安斜倚在床頭,伸手揉着額角,餘光瞥見不時探進來的腦袋,悶聲道:“你還知道回來?”
雖是冷言嘲諷,但細聽起來卻又像是個獨守空閨的怨婦對着在外眠花卧柳的丈夫的控訴之言似的。
餘豐寶嘿嘿的幹笑了兩聲。
“奴才是殿下的奴才,那一輩子都是殿下的人,這偌大的皇宮裏,除了殿下這兒,奴才也無處可去。奴才不回來還能去哪兒啊?”
謝承安冷笑了一聲,這會子知道學乖賣巧了?
“你不是找到門路要離開這兒了嗎?”
餘豐寶給他倒了杯茶,舔着笑臉道:“哪兒能啊?奴才在您這有吃、有喝、有住的,哪裏還舍得去別的地方?”
“真的?”
謝承安斜眼看他。
只見光影裏的餘豐寶微微躬着身子,滿臉堆着笑,一臉谄媚樣,明顯就是口不對心的阿谀奉承之話,不過他卻聽的順耳舒服,連帶着胸中的悶氣也少了些。
“你一晚上都去哪兒了?”
餘豐寶沒想到他會問這話,愣了片刻,才道:“殿下今兒不知為何動了怒,奴才有些害怕,所以躲到偏殿去了,剛才聽到響動,這才……”
謝承安又哼了一聲。
“照這麽說,要不是剛才本宮将那太監扔出去,你是整夜都不打算回來了?”
餘豐寶先是點頭,然後又是搖頭。
“奴才是想等殿下氣消了,才回來的……其實奴才回不回來對您也沒什麽影響,我剛才看見福公公出去的時候,衣衫不整,他不是也可以給你暖床嘛?您又何必動那麽大的氣……”
話還未說完,就察覺到了兩道灼灼的目光盯在了他的身上,屋子裏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真當什麽阿貓阿狗都可以上本宮的床嗎?憑他也配?”
謝承安好容易壓下的火氣,瞬間就被點燃了。
餘豐寶拱肩縮背的挪到門邊,做好了随時要逃走的準備,他還年輕,可不想死在醉酒的謝承安手裏。
謝承安瞧着他跟個鹌鹑似的立在那兒,冷聲喝道:“去取些熱水來,本宮困了,要歇息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咕嚕嚕”的聲響。
餘豐寶一臉尴尬的捂着肚子。
“殿下,能不能等奴才先吃口飯墊墊再去給您燒熱水,奴才吃飯很快的,真的。而且奴才剛才一個人在偏殿裏又黑又冷又餓的……”
他說的可憐,像是被人抛棄的小狗似的,眼巴巴的看着他。
“活該!”
謝承安雖咬牙切齒說着狠話,但到底沒再說其他的。
餘豐寶登時便樂開了花,對着謝承安拱手謝恩。
“奴才便知道殿下心善,不會忍心看着奴才餓肚子的。”
方才他光顧着喝酒了,菜基本上未動,如今瞧着餘豐寶吃的香甜,謝承安的嘴角勾了勾。
“冷飯冷菜的,也不怕吃壞了肚子。”
餘豐寶對着他咧嘴一笑,眉眼頓時成了兩彎月牙。
“奴才身體皮實着呢,不怕。”
吃完之後,他收拾好碗筷送去廚房,剛出了屋子就松了口氣。
他原以為謝承安會很難哄呢,不想竟比他弟弟妹妹還好騙些,不過三言兩語的就哄得他消了火。
洗漱完之後。
餘豐寶剛躺上床,只覺腰身一緊,便落進了一個滾燙的懷抱裏,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今晚謝承安的身上格外的熱。
帶着酒香味的氣息拂在他頸項間時,餘豐寶不安的扭動了起來。
謝承安啞着嗓子喝道:“別動!”
餘豐寶乖巧的“哦”了一聲,然後擡頭看着他。
謝承安滿臉通紅,惺忪裏的醉眼裏有着透亮的光,他盯着近在咫尺的餘豐寶瞧,越看越覺得好看,越看越覺得順眼,比以往伺候過他的任何一個太監或是宮女都要好。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餘豐寶飽滿瑩潤的唇上。
借着酒勁,他低頭覆了過去。
唇瓣相碰,有着驚人的柔軟。
跟夢裏一樣的香甜可口!
作者有話要說: 餘豐寶:娘說,親了會懷孕的。
謝承安:懷了就生,又不是養不起。
餘豐寶:哦。感謝在2020-08-02 20:44:13~2020-08-03 23:04: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木一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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