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雨勢漸漸大了起來。

雨水順着屋檐落下, 形成了一道雨簾,滴滴答答的打在了窗下的幾株芭蕉上,愈發顯得屋子裏格外的安靜。

兩道炙熱的呼吸交纏在了一起。

餘豐寶只覺胸腔裏的那顆心都要跳出來了, 連帶着屋子裏的空氣都有些稀薄, 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來。

飽滿瑩潤的唇,微微張着, 像是夏日初晨裏沾了露珠的玫瑰,嬌美豔麗, 讓人忍不住想要一親芳澤。

謝承安捏着他精巧的下巴, 迫使他的目光看向自己。

“本宮的長相便如此吓人嗎?吓的寶兒都不敢看本宮了。”

餘豐寶幾乎都要被他眸子裏的火給點燃了,他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殿下長的好看, 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子。”

“哦?”

謝承安挑眉,“那寶兒為何不敢看本宮?”

餘豐寶半垂着眸子,長長的羽睫不安的顫動着, 謝承安的眼睛裏有光,那是一種餓極了的狼盯上獵物時的光,餘豐寶有些害怕,他怕一對上他的目光, 便會被他吃幹抹淨,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謝承安俯身在他的唇上親了一下。

餘豐寶依偎在他的懷裏,他一俯身便有大團的陰影籠罩了下來,然後整個人都被謝承安的氣息所包裹住,口鼻間的氣息裏皆是謝承安身上那濃烈的渴望。

“寶兒,本宮難受!”

謝承安緊緊的将人扣在懷裏,兩人毫無縫隙的貼合在了一起,他也說不出來到底是何樣的難受感覺, 只覺渾身上下,從裏到外都散發着熱氣,那熱流流經四肢百骸,最後彙于小腹的下方。

餘豐寶的臉紅的像是熟透的果子般,有了之前的經驗,他自然也知道謝承安的難受,并非是真的生病的難受,他猶豫了片刻,閉上眼睛,手一直往下滑去。

柔軟的觸碰,讓謝承安的全身都繃緊了。

他埋在餘豐寶的頸項間,喘息着道:“還不夠。寶兒,你願意嗎?”他渴求着更多,聲音微微顫抖着,帶着些乞憐的味道。

餘豐寶茫然的點了點頭。

謝承安似乎真的很難受,他的額上有細密的汗珠,渾身滾燙的厲害,像是發了高熱一般。

他粗吼一聲,将餘豐寶壓在身下。

餘豐寶只覺陷入了棉花堆裏,柔柔軟軟的掃進了他的心尖,讓他渾身都起了一層戰栗。

劇烈的疼痛傳來時,餘豐寶哭着叫出了聲。

那是一種利劍穿透身體的痛。

“寶兒,對不起,都是本宮不好,本宮以前從未……”

謝承安慌亂的替他擦着眼淚,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謝承安,你就是個大混蛋,你就知道欺負我……”

餘豐寶推開了他,強忍着痛,翻身下了床,逃也似的跑開了,仿佛身後有擇人而噬的野獸一般。

謝承安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懊惱不已。

不是說那種事,是天下間最快樂的事嗎?

怎麽輪到他身上就變成這樣了?

要是吓着寶兒了,他以後都不讓他碰,甚至要離開東宮,離開他,那該怎麽辦?

他思緒混亂,愣愣的坐在床上。

程彭見來的時候,渾身都帶着濕冷的水汽,差點跟迎面跑出去的餘豐寶撞了個滿懷,畢竟是主子跟前的紅人,他跟他打了聲招呼,可餘豐寶沒搭理他,徑直鑽進了細雨裏。

他看着他略微有些別扭的奔跑姿勢,狐疑的進了屋,又見謝承安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心下疑惑更甚。

難道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

怎麽主子和餘公公看起來都怪怪的?

莫不是吵架了?

亦或是打架了?

若真是如此,他一會兒回話的時候可得仔細着點了,他可不想在新年的第一天就挨罵,他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躬身道:“主子!”

謝承安這才回過神來,脫口而出。

“程彭,本宮問你,行那種事的時候,真的會很痛嗎?”

程彭滿臉問號。

“殿下,您說的哪種事?”

他自小就是謝承安的暗衛,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保護主子,旁的他一概不知。

謝承安煩躁的揮了揮手。

到底是他病急亂投醫了,程彭跟他一樣,都是小雛雞,自己都不懂,他一個暗衛知道什麽?

“什麽事?”

程彭有些為難道:“皇後娘娘想要見見餘公公。”

“不見!”

謝承安冷聲拒絕。

程彭犯了難,“可是……”

謝承安也知道他的母後是個不達目的不會罷休之人,他可以擋一次兩次,但擋不住第三次,況且他現在身在東宮,總有不便的時候,于是神色緩了緩,

“你就跟母後說,寶兒伺候本宮伺候慣了的,換了旁人本宮不習慣,務必讓母後将人全須全尾的還回來。”

寶兒?

程彭心下驚起了驚濤駭浪,主子什麽時候跟餘公公這般親近了?

居然還起了昵稱?

他整日裏出入東宮,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晃悠,竟然未察覺出來,程彭覺得回頭他得進行嚴格的自我反思,他簡直太粗心大意了,居然連這樣的事情都沒發現?

“屬下知道了!”

程彭剛走到門口,下意識的停下了步子。

謝承安摸了摸鼻尖,“那個……”

程彭回身望着他。

“主子請盡管吩咐,屬下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他說的大義凜然,倒是讓謝承安不好開口了,頓了頓後才道。

“那個,那個從前教引嬷嬷們不是送了許多有關啓蒙的圖冊和書籍嗎?你回頭取了來,本宮要好好研習研習。”

程彭應下了,恭敬的退了出去。

心裏卻泛起了嘀咕。

主子如今一人在東宮裏住着,也無近身伺候的宮女或者侍妾,要那些秘戲圖做什麽?況且主子從前就不在那方面的事情上上心,怎的如今獨身一人卻又想起要這種東西了?

獨身?

他靈光一現,暗道到底是成年男子,用來配合纾解也是可以理解的。

這頭餘豐寶剛梳洗出來,鬓角的發還未幹,濕濕的貼在臉頰上,就見到了守在廚房門外的程彭。

“程侍衛,找我有事?”

程彭點頭,“皇後娘娘有請!”

餘豐寶心裏咯噔一下,他就知道這一天早晚都會來的,只是沒想到會來的這麽快。畢竟昨晚的那一巴掌原本打的是他,“程侍衛,你略等等,我換件衣裳就來。”

衣裳都放在屋子的櫃子裏。

餘豐寶雖有些害怕,但也不敢耽擱,悶着頭便進了屋,拿了衣裳後,就一溜煙的跑去了偏殿換上。

整個過程迅疾如風,快到謝承安剛張開嘴,人就已經跑走了。

餘豐寶換上了太監服,撐着一把油紙傘,便往外走去。

謝承安不放心,将窗子推開,斜風裹着細雨吹了進來,落在面上涼涼的,他遠遠的喊道:“沒事不要再外面瞎晃悠,見完了母後早些回來,本宮還等着你回來做飯呢!”

這話是說給程彭聽的,也是說給皇後聽的。

母後就算再想為難餘豐寶,也不至于讓他的親生兒子餓肚子吧。

細雨霏霏,餘豐寶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雨幕裏。

……

景仁宮。

鎏金的香爐裏冒着袅袅的輕煙,自打太子被廢之後,皇後便安心待在了景仁宮裏,日日吃齋念佛,連香都換成了可以安心寧神的檀香。

她手上撚着佛珠的動作一頓,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什麽時辰了?”

一旁的秋嬷嬷躬身道:“想必是雨大耽擱了,瞧着時辰人應該快到了。”

話音剛落,便有宮婢引着餘豐寶進來了。

餘豐寶全程躬着身子,進了殿中便恭恭敬敬的給皇後行了跪拜大禮,“奴才餘豐寶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殿中很靜,唯有西洋宮發出“噠噠”的聲響。

餘豐寶保持着跪着的姿勢,眼前的地磚光可鑒人。

良久之後,皇後才虛虛的擡了擡手,“起來吧!”

餘豐寶謝了恩,躬身立在一旁。

皇後端着茶盞,拿茶蓋撇着茶水,細瓷觸碰時發出清脆的聲響,她呷了一口茶。

“你可知本宮找你來所謂何事?”

餘豐寶輕聲回道:“奴才愚笨。”

“愚笨也好,聰明也罷,本宮只是要讓你知道這個宮裏誰才是真正的主子,也好讓你時時警醒,好好的侍奉廢太子,本宮膝下就這麽一個兒子,若是有人膽敢錯了主意,想要傷害他,本宮是決計不會放過他的。”

皇後說話的聲音很平穩,卻自帶威嚴。

餘豐寶跪下磕頭道:“奴才謹遵皇後娘娘的教誨,定盡心竭力伺候好殿下。”

“擡起頭來!”

皇後将手中的茶盞放在一旁的矮幾上。

昨兒晚上天色太黑,她瞧不真切。今兒她倒要好好看看,到底是個模樣的人,竟然勾的他那石磨子般不開竅的兒子動了心思。

從前她也費了不少的心思,今兒往東宮裏塞幾個美姬,明兒送幾個姿色出衆的宮婢,可他那兒子一心只顧着讀書習武,瞧都不瞧一眼,更有一回有一個舞姬大着膽子去勾引他,人衣裳還未脫,就被他一腳給踢了出去。

害得她這個當母後操碎了心,私下裏還找了太醫來問,生怕他身上有着不為人知的隐疾。

如今瞧來,倒是她多慮了。

她的目光敏銳的落在了餘豐寶脖子間的於痕上。

餘豐寶雙手垂在身側,任由皇後打量着,心裏卻緊張的要命,只得掐了掐大腿,勉強讓自己站定不出醜。

皇後見他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倒也稍稍放了些心。

可是那張臉,

唇紅齒白,眉目秀麗,巴掌大的白皙面龐上,唇不點而紅。

果真是個難得的美人。

“大膽!”

皇後厲喝一聲,一掌拍在了矮幾上。

餘豐寶吓的忙跪了下去,“皇後娘娘息怒。”

皇後冷聲道:“別以為仗着有幾分姿色,就可以日日勾着太子,太子如今身體孱弱,凡事要克制些。你若只是一味的仗着美色狐媚妖孽的勾引着,仔細本宮剝了你的皮。”

餘豐寶的一張臉立時滾燙了起來。

他哪裏有勾引謝承安?明明都是謝承安整日裏纏着他說難受的?

況且他們,他們又沒怎麽樣?

“奴才知罪,往後一定更加小心伺候。”

皇後對着秋嬷嬷使了個眼色,秋嬷嬷自衣袖裏取出一粒黑色的藥丸,遞到了餘豐寶的跟前。

皇後語氣平淡道:“本宮在宮中多年,最不信的便是人心,你若是服下了這粒藥丸,本宮便信了你的話,如若不然本宮便治你個大不敬之罪。”

餘豐寶知道眼下這種情況,他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索性還不如吃個痛快,也好讓皇後放心,況且他行的端坐的正,也沒什麽好怕的。

他仰頭吃下毒藥。

皇後滿意的點了點頭,還欲再訓導幾句。

門口程彭卻躬身道:“娘娘,臨走前主子特意吩咐了,讓餘公公早些回去,還等着餘公公回去伺候他用午膳呢。”

皇後倒也沒再為難餘豐寶,畢竟毒藥已經吃下,只要餘豐寶還想活,那就得乖乖的聽話。

他命秋嬷嬷将事先備好的食盒交給了餘豐寶,便揮手讓其讓退下了。

餘豐寶提着食盒剛走到殿門口,就聽皇後道:“今兒的事,本宮不希望太子知道,你應該知道怎麽做吧?”

他應了是,恭敬的從殿裏退了出來。

殿中燒了地龍,他不過待了片刻,身上的衣裳便被汗水浸濕了,外頭的寒風一吹,讓他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

外頭的雨小了些,他拎着兩個食盒,着實也沒有手撐傘,索性就直接鑽進了細雨裏。

謝承安倚在窗邊的軟榻上,手裏握着書冊,透過支起的窗戶縫瞧了又瞧,乍然聽見了外頭的響動,忙将窗戶關了起來,又起身走到桌邊,倒了杯熱茶。

餘豐寶恹恹的。

任誰在大年初一這麽喜慶的日子被人喂了毒藥也開心不起來吧。

她是謝承安的母後,是大周朝的皇後,別說是喂給他一顆毒藥,就要要了他的命,他這個做奴才除了引頸待戮之外還有旁的辦法嗎?

他沒法跟皇後說哪怕就是有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會去傷害謝承安的,因為說了她也不會相信。

所以吃了毒藥便吃了吧,反正只要他不害謝承安,總歸還是有條活路的。

他提着食盒在廊下待了片刻,掃了掃身上的雨水,然後悶着頭進了屋。

“寶兒,喝口水!”

餘豐寶心裏有事,也就沒在意,險些撞上了端着茶水,熱情迎出來的謝承安身上。

他吓了一跳,往後躲了去,警惕的問:“殿下,你想幹嘛?”

謝承安頗為受傷的看了他一眼,“景仁宮離東宮有段距離,你一路走回來,也不打傘,本宮倒杯熱茶讓你驅驅寒而已,你把本宮當什麽人了?”

當什麽人?

自然是禽獸不如的人。

一想起晨起時的情景,餘豐寶就夾緊了臀部,只覺身後傳來一陣陣的疼痛。

“真的?”

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平日裏連油瓶倒了都不會扶一下的謝承安,居然巴巴的給他倒了杯熱茶,而且還親自端到了他的跟前。

餘豐寶受寵若驚的同時,又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他伸手接過茶盞,垂眸看了看。

就是素日裏喝的茶水,并無異常。

謝承安滿臉委屈。

“寶兒,你未免把本宮想的太壞了,你都那樣了,本宮怎麽舍得再……”他的耳尖一紅,見餘豐寶捧着杯子沒喝,又道:“難不成你會以為本宮會在茶水裏下|藥嗎?餘豐寶,本宮在你眼裏都成什麽人了?”

他說的義憤填膺。

說的餘豐寶都以為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喝了一小口茶,茶水澀澀的,溫水入喉倒是讓他舒服了些。

“謝謝。”

他随手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這些都是皇後娘娘讓奴才帶回來的,裏頭裝的都是殿下素日裏愛吃的。”

謝承安見他喝了茶水,才将目光移到了食盒上,只瞥了一眼,複又将目光移回了餘豐寶的身上,許是淋了雨的緣故,他的身上帶着些濕寒的氣息,頭上還沾着小小的水珠,鼻尖凍得紅紅的,臉頰也泛着酡紅。

“不是帶傘出去了嗎?怎的回來也不知道打傘。”

他走過去将餘豐寶的手握進掌心裏。

餘豐寶的身子顫了一下,想要掙脫可是又掙不開,只好任由謝承安的大掌包裹着他的手,謝承安的手指修長如玉,帶着淡淡的溫度。

“哪裏就這麽嬌貴了,從前奴才在家的時候,寒冬臘月也是要幹活的……”

謝承安又嫌自己的手不夠熱,于是拉着餘豐寶坐下之後,将他的兩只手分別夾在了自己的咯吱窩下。

“從前是從前,你現在不是任何人的餘豐寶,你只是本宮的寶兒。本宮不管他們從前怎麽對你,此刻本宮只想好好的疼你,好好的護着你。”

手上傳來的熱度,讓餘豐寶的手心裏泛起了絲絲酥麻的癢。

他的面上一陣滾燙,半垂着眸子。

“殿下,你最近怎麽總是愛說這些奇怪的話?奴才……”

謝承安打斷他,“寶兒不喜歡聽嗎?”

餘豐寶先是點頭,然後又搖頭。

甜言蜜語誰不喜歡聽啊,只是來的太快太突然,讓他有些猝不及防,一時還未适應下來。畢竟從前他從未被人這麽用心對待過。

謝承安勾了勾唇角。

“等以後本宮多說些,你就習慣了。”

兩人相對而坐,謝承安倒是想将人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可是早上的事他心有餘悸,怕吓跑了餘豐寶,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母後找你去做什麽?”

餘豐寶眼神閃爍了一下。

“皇後娘娘擔心殿下的身體,所以特意叫奴才去囑咐了幾句。”

謝承安擰着眉,“就沒旁的了?”

他瞧出了餘豐寶閃躲的眼神,也瞧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更知道他的母後是何樣的人,又怎麽會叫了餘豐寶去,只是簡單的交代幾句呢?

只是餘豐寶不願說,他也就不問了。

左右宮裏的那些腌臜手段,他都知道。

餘豐寶頓了頓,搖了搖頭。

“還能有什麽旁的事,奴才不過是個低等的小太監,德蒙皇後娘娘召見,無非就是讓奴才謹言慎行,好好照顧殿下的身體,不要讓殿下過度縱……”

他的話頭戛然而止。

謝承安也愣了一下,餘光瞧見餘豐寶脖頸上的印記時,才明白過來,他的母後是何等精明的人。

只是一想到被冤枉,他心裏就挺委屈的。

他哪裏有縱欲過度?

分明只有親親嘴而已。

……

午飯的時候,氣氛格外的安靜。

謝承安原想喝點酒,好緩解下尴尬的氣氛,可是餘豐寶見他拿了酒,忙擺手道:“奴才不勝酒力,況外頭還有沒做完的活。”

不勝酒力?

騙鬼呢吧。

謝承安很受傷,餘豐寶的表情分明就是防着他這個想要借酒行壞事的大壞蛋。

他心情郁郁,自然也沒了喝酒的心情。

往日裏餘豐寶總是吃的很香,今兒卻像是忽然轉了性子似的,小口的吃着飯,只夾着自己面前的兩道菜,連頭都不敢擡一下。

謝承安心裏自責不已,早知如此,他早上的時候就不該那般的情不自禁,更不該那般的魯莽和沖動。

他夾了一塊鹿肉送到了餘豐寶的碗裏。

餘豐寶道了謝,忙道:“昨兒晚上咱們遇到的那位殿下,你似乎很信任他的樣子,他是誰啊?”

想起了九皇子謝承顯,他笑了笑。

“他是本宮的九弟,因着小時候受了驚吓,人也跟着變得癡傻了,整日裏跟個小孩子似的。”

餘豐寶輕輕的“哦”了一聲。

“你就如此相信他,不會将遇見咱們的消息說漏了出去。”

謝承安點頭,“承顯他跟其他的皇子不一樣,長到十多歲的時候有一次尿了床,後來傳了出去,就成了我們兄弟的笑柄,每個人看到他都要逗弄他幾句,害得他那些日子都不敢出門,只要別人笑他尿床,他就哭着跑去跟父皇告狀。再後來,尿床這兩個字就成了他的禁忌。”

餘豐寶終于露了笑臉。

“所以,你跟他拉鈎是假,尿床這兩個字才是他的軟肋啊。”

謝承安見他笑了,心下一松。

“除了拿尿床發誓之外,本宮手裏還有人質,他自然是不敢到處亂說,更不敢說漏嘴的。”

人質?

餘豐寶好奇的看了過去,正準備問,就見謝承安放下碗筷,伸着懶腰,打着哈欠,“吃飽喝足是該午歇了。”

他故意不說那人質是誰,為的就是想勾起餘豐寶的好奇心,然後讓他求他,到時候他就可以借機提條件,讓他陪着他一起午歇的。

可是餘豐寶非但沒有好奇心,問也沒問一句,忙收拾了碗筷,往外走去。

“殿下若是困了,便先歇着吧。奴才昨晚睡的好,就不睡午覺了。剛巧,剛巧外頭還有事呢……”

謝承安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現在餘豐寶見了他就跟貓見了老鼠似的,這以後若想再親近些,只怕是比登天還難了。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過了許久才睡着。

午後,雨漸漸停了。

餘豐寶将廚房的活忙完之後,便去找賀元卿了。

自打進宮後,賀元卿幫了他許多忙,做人得講良心,他包了一個小紅包,裏頭雖只是些碎銀子,但那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賀元卿剛下了值,見了餘豐寶很是高興。

餘豐寶将紅包給了他,“祝你今年平安,順遂,步步高升。”

賀元卿道了謝,喜滋滋的将紅包揣進了懷裏。

兩人一起往回走的時候,賀元卿察覺出了不對勁,以往餘豐寶的步子很大,而且速度也快,今兒似乎是被什麽東西綁住了腳似的,步子小了,連速度也慢了。

他好奇的圍着餘豐寶轉了兩圈,嘴裏發出啧啧的聲響。

“餘豐寶,這才幾日不見,你怎麽變的這麽娘們唧唧的了,這要是再隔個幾日,你就得用小碎步走路了。”

餘豐寶紅着臉,也不好辯解。

總不能說是被謝承安給捅傷的吧?

他催促着道:“賀元卿,你瞎說什麽呢?昨兒夜裏貴妃娘娘那麽大的陣仗去了東宮,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作為東宮唯一的奴才……”

“你受傷啦?”

賀元卿驚呼一聲,忙要檢查他的傷勢,卻被餘豐寶給推開了,他又問,“皇上不是又撥了兩個太監過去了嗎?”

餘豐寶嘆了口氣,擺了擺手。

“快別提了,東宮那位什麽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我誰能受得了他啊。那兩個小太監一早就被謝承安給打跑了。”

賀元卿一手環在腰上,一手摩挲着下巴。

“餘豐寶,我有合理的理由懷疑,你他娘的這是在炫耀吧?”

餘豐寶擡腳踢了過去,誰知卻牽扯到了後面的傷口,疼的他倒吸了口涼氣。

賀元卿見狀,也不鬧他了。

“說吧,來找我有什麽事啊?”

餘豐寶翻了個白眼,“難道沒事,我就不能來看看你,跟你道聲新年好嗎?”

賀元卿“嘁”了一聲,“你要不說,我可就走了啊!反正紅包我也收到了。”他作勢就要起身離開。

餘豐寶忙拉住了他,“你別走,我有點事情要問你。”

賀元卿瞧了他一眼,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

“那個我想送一個人禮物,可是我沒送過禮物給旁人,不知道送什麽比較合适。元卿,你說我送什麽好呀?”餘豐寶垂着眸子滿臉羞澀。

賀元卿看着他,直吧嗒着嘴,他伸手推了一下餘豐寶。

“餘豐寶啊,餘豐寶,你說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扭捏了,要送禮給謝承安你就明說呗,還一個人?哪個人啊?這阖宮裏除了我之外,你還認識誰啊?不就只剩下一個謝承安了嗎?”

餘豐寶愣了好大一會兒,才低聲問他。

“真的有這麽明顯嗎?”

賀元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難怪人說陷入情愛裏的人智商會變低,他覺得這話一點都不假。

“你既然都來問我了,那禮物肯定就不是送給我的,你說這還不夠明顯嗎?”

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嗎?

餘豐寶臊得慌,恨不得立刻奪路而逃,可是一想到問題還沒得到答案,便又忍住了。

“賀元卿,你就說這忙你幫還是不幫吧?”

賀元卿收起了玩笑之色,“餘豐寶,他是什麽樣的人,咱們是什麽樣的人?就算他現在被貶為庶人了,可他見過的東西那是咱們這樣的人想也不敢想的,你覺得送他什麽樣的禮物合适?”

餘豐寶嘆了口氣,其實這個問題他自己也想過,可是他不死心非得要來問問賀元卿,現在得到了這樣的答案,他忽然又有些難過。

謝承安送給他那麽大的一份新年禮物,就算他沒有銀子,送不了名貴的東西,但是他還是想送給他一份禮物,聊表自己的心意。

賀元卿見他拱肩縮背的坐在那兒,忍不住搖了搖頭。

“你若真想送,便送一個你自己親手做的小玩意兒吧。咱們雖沒有錢,那就只能從心意上下手了。”

一語點醒夢中人,餘豐寶面上露了喜色。

又跟賀元卿聊了會兒,才起身回了東宮。

地上濕漉漉的,偶有低窪的地方積起了一小灘的水,水光裏倒映着暗沉沉的天。

餘豐寶一路上都在尋思着到底要送謝承安什麽樣的禮物?

太難的他不會,太簡單的又會不會顯得誠意不夠?

思來想去也沒個頭緒,正煩躁不安着,忽的前路被人擋住了。

他擡頭一看,是個體型敦實的嬷嬷,嬷嬷面無表情,臉上滿是褶子,說話時只嘴巴微微開合着,像是個木偶人一般。

“請餘公公跟奴婢到延禧宮走一趟吧!”

……

程彭做事向來利索,下午便将所有的圖冊都搬了過來,捎帶着的還有幾根形狀各異的玉勢和一瓶子油脂。

謝承安午睡剛醒,眼神迷蒙的喊了一聲“寶兒”。

“餘公公出去了,是屬下。”

程彭将東西搬了進來,一個不小心其中一個玉勢掉了下來,骨碌碌的滾到了床邊。

饒是謝承安臉皮再厚,也紅了臉,他沉聲道:“本宮只讓你拿些圖冊和書籍來,你帶這些東西來做什麽?”

“主子恕罪!”

程彭心裏那叫一個委屈,他又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幹什麽用的,教引嬷嬷一聽是謝承安要的,便将自己個珍藏的東西都拿了出來,這些玉勢和油脂也是教引嬷嬷給的,說是行房時得備着,以往萬一,且也可以增加些床第間的情趣。

教引嬷嬷拉着他的手還欲細說,可憐程彭長這麽大還是處男之身。

他哪裏聽得了這些東西,抱着東西就跑了。

謝承安寒着臉道:“東西放下,你先出去吧。”

程彭心下一松,放下東西便往外走去,到了門邊又習慣性的停了一下。

果然謝承安又問話了。

“寶兒,去哪兒了?”

程彭心裏無數個問號,他家主子怎麽就這麽待見餘豐寶呢?整日裏一口一個寶兒的,一會子沒見到人便要問上一遍,只差要綁在褲腰帶上了。

他打小跟在主子身邊,也未見主子對他如此親厚?

可是一想到,主子若是喊他“彭兒”或是“彭彭”,程彭一陣惡寒,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

還是覺得主子待他不用那麽親厚才好。

“餘公公去找賀公公去了。”

謝承安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程彭見狀逃也似的離開了。

他得心裏很不痛快,餘豐寶怎麽見天的就愛去找那個賀元卿。

難不成他堂堂一個太子還比不上一個小太監了?

他越想越氣,随手抽了一本圖冊研習了起來,封面上寫着“春|宮秘戲圖”,他剛翻開了第一頁,就紅了臉,連呼吸也急促了起來,又忙将書給合上了。

書裏面的圖案着實太過勁爆了些。

謝承安定了定神,再次将書打開。

這一看,仿若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他正仔細的研習着圖冊中的姿勢,外頭便傳來了說話聲,他慌忙将這些東西一股腦兒都塞進了被子裏,然後靠在枕頭上假寐。

是太醫給他換藥來了。

何太醫約莫四十來歲的樣子,留着山羊須,既然能進東宮的門,那自然也就是母後的人了。

等換了藥之後,謝承安才開口問道:“何太醫在太醫院也有不少年頭了吧?”

何太醫應了是。

謝承安又道:“不知何太醫于閨房□□上可有了解?”

何太醫愣了一下,人人都知道廢太子以前是從不近女色的,不想如今被關了起來,竟然生生的憋出來一身的欲|望了?

“略通一二。”

何太醫躬着身子,“男女分屬陰陽,陰陽調和則萬物生,古書有雲……”

他搖頭晃腦的掉書袋,卻被謝承安給打斷了,“本宮沒問你男女之間的事,本宮問的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事。”

何太醫驚的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大周朝民風開放,不少權貴也都好男風,這都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只是堂堂一國的太子……

他輕咳了一聲。

“殿下年輕,想來也不知道,無論男女或是男男,初次行房的時候,都得格外的溫柔小心些,尤其是下位的男子,事先更是要做足了充分的準備,這樣才能……”

謝承安一聽問對人了,忙坐直了身子。

“要作何準備?”

何太醫看他那猴急的模樣,暗道到底是年輕,精力就是旺盛些。

“這個自然得要借助外物!”

他從藥箱裏取出一瓶油脂遞給了謝承安,“行房時用上此物則可減輕疼痛!”

謝承安将東西收下後,太醫便退了出去。

謝承安正準備再找一本書來研習一二,忽見外頭已經暗了下來,這才想起餘豐寶還未回來,他心裏生着悶氣,一出了宮門就跟脫了缰的野馬似的,也不知道回來。

屋子裏連個倒水的人都沒有。

他正準備喊程彭。

就見程彭一臉慌張的沖了進來。

“主子,不好了。餘公公被貴妃娘娘請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正版支持,本章2分留言的有紅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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