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被一個處處克制自己,還對自己不懷好意的宿敵抱在懷裏,是什麽體驗?

慕重紫低眸瞥了眼腰上禁锢着他的手臂,輕易便猜出了身後人的身份,很明智的沒有選擇掙紮。

情況未明之前,掙紮只會讓他的征服欲和掌控欲瀕臨爆發,他是個聰明人,不會讓自己處于不利地位。

雖然他有點頭皮發麻,憋屈又無奈的感覺。

只能忍了。

于是他靜靜的站着,察覺腰上的力度微微小了一點,身後人似乎慢慢放松下來了,這才開口:“請放開我。”

腰上的手臂微微僵了一下,一點一點松開了他,帶着一點極不情願的味道。

慕重紫極力控制着自己沒有一瞬間遠離他,他以一種淡定優雅的姿态,不緊不慢的往前飛了一點距離,這才轉身,看向身後的人。

白衣白發,容色傾城,高貴冷淡,冰寒如雪。

果然是白刑鳶。

怎麽就這麽陰魂不散!

慕重紫不動聲色的捏了捏指骨,努力把心裏暴躁跳躍的小火苗按壓下去,臉上恰到好處露出一抹夾雜着驚訝,疑惑,受寵若驚的表情,朝着他輕輕一颔首,微笑道:“原來是寒玉仙尊,不知您找我有何事?”

反正你不認識我。

我浪,我随意浪。

白刑鳶:“……”

你裝,我就看着你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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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也在裝,我們半斤八兩。

白刑鳶端着一副高貴冷淡的姿态,淡淡然道:“你撞了我。”

慕重紫:“……”

白刑鳶指了指鞋子上一點污漬:“還踩了我。”

慕重紫:“……”

白刑鳶理所當然,“賠我。”

慕重紫:“……”

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後退的時候這裏是沒人的!

你這是碰瓷!

赤/果果的碰瓷!

可我打不過人家,賠一點東西盡快把事情了了,我不想再和這個人扯上任何關系!

慕重紫磨了磨牙,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深深呼吸,保持住嘴角優雅的笑容,不過這笑有點僵。

他道:“我賠您一雙鞋好嗎?”

白刑鳶點點頭,道:“這是白雲踏風靴,靈器,十萬顆上品靈石。”

只有不到一千顆上品靈石的慕重紫:“……”

白刑鳶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縷極淡極淡的笑,“你請我吃一頓飯,此事一筆勾銷。”

慕重紫很不想答應,但不答應這人不肯放過他!

真不知道為什麽就瞅準他欺負!

他微笑,微笑,微笑,“……可以。”

快把一口牙咬斷。

白刑鳶揚了揚眉,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慕重紫就是知道,他現在很愉悅。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從一張冰山臉上看出他的情緒的。

萬分想揍人。

暫時把師兄的事解決了,白刑鳶這才把視線從他身上離開,看向那個企圖欺負師兄的登徒子。

然而這一看,半空空空如也,對方早不知道什麽時候溜了。

白刑鳶蹙了下眉。

溜得倒快,別讓我再看到你。

他看向慕重紫,表情瞬間緩和下來,道:“我們走吧。”

慕重紫下意識警惕,“去哪?”

白刑鳶一字一頓,吐出兩個字:“用飯。”

他們又到了酒一居。

這次換了個超大的包廂——天知道本來滿客的包廂怎麽又突然空出一間了,酒樓老板把他們迎進去的時候,腿軟的都快跪下了,估計是認出了白刑鳶的身份。

白刑鳶點了一大桌的菜,目光陰森森的在對面的阿楚身上瞟了眼,表情不大好看。

師兄果然來找他的“主人”了。

修士認人是靠氣息,即使換了一身行頭,他也能從氣息上分辨出人,包括之前的燕淮州認阿楚,也是這樣認出來的。

阿楚縮在個角落裏,一方面是被白刑鳶可怖的氣勢吓的,一方面是出于一種本能。

他看看白刑鳶,又看看慕重紫,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他倆應該是在一起的,心裏不但沒一點抗拒,自個還想離遠點。

之前白刑鳶抱着輪回盞幻化成的水蓮燈還不覺得,現在看着這兩張同樣出色的容貌坐在一起,就覺得天經地義。

就好像這樣看了很久很久一樣。

所以之前白刑鳶突然出現把慕重紫抱懷裏,他也一直沒上去過。

和燕淮州占小紫便宜完全是兩個極端的感覺。

他嘿嘿傻笑着撓了撓頭,“你們聊,你們聊,別管我……”

然後端了面前的一盤菜,抱着個盤子離開了座位,窩在角落裏蹲着吃。

蹲了一會兒,又覺得包廂裏氣氛怪詭異的,某人的視線盯得他頭皮發麻,想了想,幹脆抱着菜拉開門出去了,背靠着包廂門蹲下吃,這才感覺舒服了點。

于是包廂裏就剩了兩個人。

慕重紫和白刑鳶面對面坐着,大眼瞪小眼。

這裏沒有其他人,慕重紫幹脆開門見山,“仙尊可是對我有何意見?為何偏偏出現在我的後退之地?”

白刑鳶動作優雅的擺好自己的盤筷,淡淡然一擡眼,“我丢了一盞燈。”

慕重紫眼皮一跳。

白刑鳶垂下眼睛,握起筷子,“這盞燈擁有一些很奇特的能力,可能會穿梭空間,我沿着他穿梭的痕跡一路追蹤,發現了一些線索。”

慕重紫心髒重重跳了一下,垂在袖子裏的手指慢慢捏緊了。

白刑鳶繼續道:“我發現這盞燈能力很強,靈力也很強,可能是高階靈器僞裝而成的,也就是說,他會化人形。”

慕重紫額角冒出一點冷汗,素來強大的內心都有要崩潰的趨勢。

白刑鳶瞥他一眼,低頭看着面前的盤子,唇角微微勾起一點笑,“我覺得很值,我不過參加了一個比賽,竟然贏到了一盞可以化人形的高階靈器,我怎麽可能放過他?我必須要抓到他,即使會付出很大的代價。”

慕重紫唇角一動,露出一個微笑,只是這笑容有點僵,“仙尊身邊的高階靈器應該很多,為何執着于一盞燈?”

白刑鳶微微垂眼,語氣深沉,“他不一樣。”

慕重紫問:“怎麽不一樣?”

白刑鳶沉默了一會兒,忽的一擡頭,聲音陰冷陰冷,“他是第一個嫌棄我,從我手裏逃走的靈器!我遲早要讓他喜歡上我!”

明明這麽陰森森的話,慕重紫卻偏偏從中聽出了一股濃濃的怨念。

就好像被媳婦無端抛棄的丈夫一樣,特別的委屈。

慕重紫:“……”

我的感覺一定是出錯了。

白刑鳶幽幽的看着慕重紫,一字一頓,堅定異常:“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他!不惜任何代價!”

慕重紫笑容都快裂了。

他迫不及待扯開話題,“所以你為何要針對我?”

難道是發現我的身份了?

這個很可能啊!

既然知道燈能化人形,阿楚身邊的人,似乎只有我一個。

慕重紫整個人都不好了!

白刑鳶淡淡然瞥了他一眼,并不說話,用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放到他盤子裏,“先用飯。”

慕重紫看着這塊魚肉,感覺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魚,毫無反抗能力,任人處置。

就很慌。

這絕對是他的暗示!

不過他說過,只要請了這頓飯,他們之間一筆勾銷。

仙尊說話一言九鼎,斷不會食言。

忍了!

不能惹事!

慕重紫不情不願夾起這塊肉放入嘴裏,輕輕一咬,魚肉細膩滑嫩,軟糯鮮香,一股靈氣同時從魚肉中滲透出來,彷如噴泉一般在嘴中炸開,沿着食道瞬即湧入肺腑,通身都感覺舒暢了很多。

慕重紫長長舒出一口氣,對仙尊的點菜能力表示了贊同。

被一口魚肉打開了胃口,他又夾了幾口菜,無一不是靈氣充沛,口感絕佳,不知不覺就把一桌子菜都吃光了,感覺體內奔騰的煞氣都被壓下去一點,通身舒暢,神清氣爽,宛如夏天澆了一桶冰水,舒服的差點嘆息出聲。

反觀白刑鳶,好像就意思意思吃了幾口,都沒怎麽吃。

他其實不是吃貨,對于口腹之欲很寡淡,只是今日這菜好像對壓制煞氣特別管用,不知不覺就吃多了。

慕重紫理直氣壯。

對于一個碰瓷的,用不着多客氣,反正都進我肚子裏了,也不虧。

白刑鳶見他吃完了,食指彈出一道靈氣,敲了敲包廂門,候在外面的掌櫃很快就進來了,恭恭敬敬道:“仙尊有何吩咐?”

白刑鳶語氣淡然,“結賬。”

掌櫃立刻擺手,殷勤的笑道:“這頓算我請的,仙尊不必客氣。”

慕重紫微笑:“說好這頓我請他,多少靈石,你說。”

掌櫃有些為難,見白刑鳶不反對,于是猶猶豫豫報出一個數,“一……一萬三……”

慕重紫淡定的伸手入懷,準備取儲物袋。

掌櫃慢吞吞吐出最後的詞:“上品靈石。”

慕重紫:“……”

掌櫃見他動作頓住了,立刻道:“給你們打個折,抹去零頭,一萬上品靈石就好!”

慕·全身上下只有九百二十一顆上品靈石·重·自以為超有錢其實很窮·紫:“……”

做燈十年,三十三個主人都不是什麽有錢的主,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白刑鳶像是早有預料,随意指了一道菜,“這是北海雪隐魚,靈氣充沛,肉質極好,效用也多,但因為可以隐身,捕捉極為艱難,一條魚售價五千上品靈石。”

慕重紫:“……”

白刑鳶又指了一道菜,“雪玉芝,擁有破魔除煞補充氣血和靈氣的功效,可驅除體內魔氣,極為稀少,一株售價三千上品靈石。”

慕重紫:“……”

白刑鳶:“月含果,千年月含樹才可結果,十年結一顆,可驅除邪氣,補充靈氣,一顆售價一千上品靈石。”

慕重紫:“……”

白刑鳶又介紹了幾盤空空如也的盤子,總價加起來超過兩萬,掌櫃的已經給他們優惠的不能再優惠了。

白刑鳶看了眼他的肚子,那眼神很明顯——都是你吃的,說好你請。

慕重紫:“……”

不,我不理直氣壯了,我後悔了。

他深吸口氣,慢吞吞遞了個儲物袋過去,掌櫃接過,神識簡單一掃——九百二十一顆上品靈石。

于是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慕重紫又遞了個儲物袋過去,掌櫃又是一掃——三萬八千顆上品靈石,相當于三百八十顆中品靈石。

慕重紫又遞了個儲物袋過去,掌櫃又是一掃——三百萬顆下品靈石,相當于三百顆上品靈石。

總共一千六百一十顆上品靈石。

掌櫃默默看着他。

慕重紫也默默看着他。

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瞪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白刑鳶遞了個儲物袋過去,道:“你把你的儲物袋寄放在我這裏是為了防自己亂花靈石,既然不夠了,就用這些抵了吧。”

慕重紫眼睜睜看着掌櫃接過去,探入神識一掃,裏面八千多顆上品靈石,夠夠的,于是心滿意足的走了。

包廂裏就剩了兩人。

白刑鳶看着他,道:“你欠我八千三百九十顆上品靈石,想好怎麽還了嗎?”

慕重紫:“……”

白刑鳶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慕重紫卻總覺得他像只偷了腥的狐貍。

他說:“沒還完之前,不許離開我。”

慕重紫:“……”

哦,懂了。

你從一開始就在下套套我。

他慢吞吞磨了磨牙,咔擦一聲捏了捏指骨。

第不知多少次想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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