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水流轟隆隆的湧過來,首當其沖就是站在門口的燕淮州。
他只來得及揮出一層結界把自己圈在其中,然後就被水流整個湮沒了。
和尚看了眼不遠處的黑衣男子,手中禪杖往前一揮,一層佛光蕩開,在水流堪堪湧到衆人面前時成功在走廊裏豎起了一道佛牆,總算把這股威猛的水流暫時擋住了。
但也只是暫時。
這腐水的腐蝕能力極為強悍,不想點辦法,他們怕是要倒黴。
黑衣男子無奈一笑,“你幹嘛把它放走?”
和尚念了聲佛號,“慚愧,我現在是佛和尚,同情心是有點泛濫。”
黑衣男子道:“那就換吧。”
換吧?
換什麽?
衆人尚還迷惑,就見和尚把臉上的面具摘了下來,收入儲物戒,又從儲物戒裏拿出一張右邊臉的面具戴上,遮住了那清雅端正的半邊,把邪氣森然的半邊露了出來。
他勾起嘴角,森然一笑,整個人瞬間從和尚變妖僧,就連話語也是滿含殺意,“既然不聽話,那就把它殺了吧。”
這是成魔了?
慕重紫下意識看向白刑鳶,果然見他眉心微蹙,看着和尚的眼神很是冰冷,握着劍的手不知不覺捏緊了,靈劍劍芒吞吐不定,看樣子很想斬和尚。
不愧是傳說中的嫉魔如仇。
但對我這盞魔器為何又如此……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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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只是一閃而過,他靈劍的劍芒閃了幾閃,最終慢慢熄滅,又恢複成了本來的模樣。
他似乎在顧忌着什麽。
沒等他想清楚,白刑鳶淡淡開口,“自己闖的禍自己收尾,你抓不到燈靈,我用你替代。”
和尚一笑,“放心,我不會給仙尊這個機會。”
他緩緩擡手,掌心有一點微弱的暖黃色光暈,是之前治療燈靈時殘留在他手上的氣息。
他把禪杖放到手心上方,輕輕一敲手心,禪杖上的圓環嘩啦啦幾聲響動,開始上下左右四處亂轉,轉了一會,忽而齊齊停到了一個方向。
“君眠!”
他一聲落下,黑衣男子立刻出手,手中長劍猛的一揮,一道鋒銳的魔氣劃破圓環所指的牆壁方向,在水流湧出的一瞬之間,有道朦胧燈影露了出來。
君眠又一劍破去,水流霎時被一層魔氣擋住,燈影見勢不好,就要逃跑,然而四處都是劍氣肆虐,它動作慢了一瞬,立刻被一道不知何時悄然溜過去的鐘鼎猛的一下扣住了。
兩人從始至終配合默契,不知道已然合作了有多少次,那純粹的信任在行動間展露無疑,令人心生敬佩。
鐘鼎罩着燈靈緩緩飄到白刑鳶面前,微笑,“原物奉還,需要我順手将它滅了嗎?”
白刑鳶冷淡的瞥了他一眼,拂袖一揮,那鐘鼎立刻被掀到了一邊,露出了底下的八角宮燈。
“不要想着逃。”白刑鳶道,“除非你想死。”
八角宮燈微微一顫,總算沒有再次逃跑,渾身暖黃色的光暈一縮一縮,有點害怕,“你……你不能殺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慕重紫擡了擡下巴,指着被佛光擋住的水流,“那又是什麽?”
“那又不是腐水!”燈靈理直氣壯,“只是外面普通的湖水罷了,沒什麽腐蝕性,你們直接出去就能到岸上!”
它很是委屈的抱怨,“你們借着兩位主人的節日光明正大的三妻四妾,我不能殺你們,吓吓你們還不行嗎?”
衆人:“……”
慕重紫默了默,扯開話題道:“魔種是誰種下的?昨天晚上到今天白天可有人來過這裏?”
燈靈想了想,道:“是有一個人來過,我們當時打了一架,後來……”
它身上的光暈慢慢的萎靡下去,有點氣餒,“我輸了,後來我就忘記發生了什麽,也忘記他長什麽樣了,神智都有點迷迷糊糊,剛剛才清醒過來。”
白刑鳶眸光一冷,擡起一指點在燈靈身上,閉眼感受了下,緩緩睜開了眼,眉心微蹙。
“是惑心術。”他語氣微冷,“有人迷惑了它的魂魄,模糊了記憶,刻意抹去了來過的痕跡。”
衆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手持魔種,心術不正,這樣的人隐藏在暗處,宛如一條時刻窺伺的毒蛇,一個不小心就能重現千年前的仙魔大戰,還真是個心病。
白刑鳶把燈身一轉朝向衆人方向,道:“你且一試,面前這些人可有熟悉感?”
燈靈身上暖黃色的光暈一閃一閃,似乎在極力分辨,然而看了好半響也無一點感覺,燈芯火焰跳了跳,道:“沒有,那個人給我的感覺很邪惡,很嗜血,好像見到他就見到一片屍山血海,比這和尚都要邪得多,我一見到他就能認出來,不是他們。”
邪惡,嗜血,屍山血海……
這麽多年來所見之人,符合這條件的,似乎只有一個人。
複夜魔君。
白刑鳶眯了眯眼,道:“鎮壓複夜魔君的無冢山可有異常?”
和尚道:“小僧一年前游歷路過那裏,無冢山封印未破,并無異常。”
白刑鳶輕輕颔首,“此事我會調查,燈靈,你既牽扯進了這件事,須随我走一趟,把幕後之人找出來。”
燈靈立刻抗議,“這裏才是我的家,我要守護兩位主人,我不要出去!”
慕重紫指了指一邊倒塌的燈柱,語氣幽幽,“你是想再被種一次魔種?”
燈靈火焰劇烈的抖了抖,吭吭哧哧憋了半天,妥協了,“可以,但你們要答應我,把千燈節重新恢複情侶節,并把兩位主人的故事傳承下去,只要你們做到,我會盡全力幫你們找人。”
白刑鳶擡起眼眸,幽幽瞥了眼衆人。
事關重大,馬虎不得,中年修士立刻上前一步,拱手道:“小人不才,正是鬥燈大賽負責人,此事我會處理,保證還您一個原本的千燈節。”
燈靈語氣嚴肅,“只要你們做到,我會解除那幾個花心男人的蠱惑之術。”
中年修士連忙應聲,“好的!一定!”
此間事了,衆人雖然很想去這間宮殿探索一番,但當着仙尊和燈靈這位主人的面,這口怎麽也開不了,于是面面相觑一番,都準備走人。
燈靈不情不願的把宮殿重新浮上水面,走廊外面的水流散去,衆人戀戀不舍的在慕重紫身上流連一會,便都告辭離開了。
整個走廊只剩下白刑鳶,慕重紫和燈靈。
慕重紫要走,白刑鳶卻始終站在原地沒動,不由疑惑,“還有什麽事嗎?”
白刑鳶頓了頓,看向燈靈,問道:“鲛人是生活在十萬年前的上古種族,和神魔兩族是同時代生靈,這座宮殿既是鲛人所居,可有藏書室?”
燈靈警惕的飄遠了一些,問道:“你要幹什麽?這裏可是兩位主人的地盤,你別想亂拿東西!”
“借貴主人藏書室查閱一樣存在,放心,我不會帶走任何東西。”白刑鳶語氣淡然,見燈靈還是警惕,緩緩道,“以我之能,摧毀這宮殿也只在一念之間,我無需騙你。”
燈靈的警惕淡了一點,但還是問道:“查什麽?也許我知道一點。”
白刑鳶看着他,一字一頓,緩緩道:“太虛輪回盞。”
燈靈火焰劇烈一跳!
慕重紫眉心一動,猛的轉頭看他!
白刑鳶深深吸一口氣,語氣盡量平靜,“太虛輪回盞煉制過程極為複雜,期間會産生大量煞氣,便是最厲害的菩提子也只有鎮壓之能,無法徹底淨化,我想知道,如何可以讓太虛輪回盞體內的煞氣徹底淨化?”
慕重紫眼神複雜的看着他,心裏那股隐約的戒備似乎有消散的趨勢。
燈靈火焰不穩的跳躍了一會,最後緩緩穩定了下來,道:“主人的藏書館極為龐大,我并沒有完全看完,你們随我來。”
它操控着腐水重新湧回牆壁,關閉了宮殿門,又打開封鎖走廊的巨石,帶着他們在整座宮殿裏穿梭,幾個轉彎就停在了一扇門前。
面前的門被緩緩打開,裏面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書架,整個空間都被施加了空間疊壓之術,看起來很是龐大。
它帶着兩人穿過幾排書架,走到一列足足有六七米高的書架前,“煉器類的書在這裏,你們可以自己找。”
上古修士還沒有用玉簡記錄東西,書架上一列一列都是卷軸,或者一本一本的古書,都被保存的很好,只有一股時間的古味,并不影響查閱。
白刑鳶看了眼這龐大的儲書量,并沒直接動手,神識一放,開始大略的搜查起來。
燈靈緩緩飄到慕重紫頭頂上空,感嘆道:“他對你真好。”
慕重紫看了眼白刑鳶認真嚴肅的面容,很難再說一句反駁的話。
燈靈語氣鄭重,“你一定、一定要珍惜他啊!”
慕重紫:“……什麽?”
“珍惜這個對你一心一意的道侶啊!”燈靈恨鐵不成鋼,“你看起來對他沒什麽感情,虧他對你這麽好,你這盞渣燈!”
慕重紫:“……”
慕重紫淡定道:“抱歉,你誤會了,我們認識才兩天,我和他并沒什麽感情。”
燈靈一萬個不信,“那他幹嘛費這麽大心力為你淨化煞氣?這對他有什麽好處……”
它說到一半,忽而頓住了。
是有好處的,還是有天大的好處。
輪回盞有過三十三任主人,皆因煞氣反噬而死,如果輪回盞沒有了煞氣,也就沒有了反噬的資本,如果他再被認主……
慕重紫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不由看向白刑鳶。
白刑鳶顯然也察覺到了他的視線,睜開眼睛看向他,果斷豎起三指發誓:“若我有做出任何違逆你心意強行認主之事,有任何逼迫你動用輪回盞能力之事,道心反噬,修為盡毀,不得好死!”
燈靈“嘶”的一聲倒抽口冷氣,“這誓言夠狠!”
慕重紫怔怔的看着他,嘴唇微微動了動,“你……不必……”
白刑鳶深深的看着他,第不知多少次重複,一如以往的認真堅定:“信我,我不會害你。”
慕重紫心髒重重跳動了一下,不是心動,而是一種陌生的,似曾相識的酸澀之感,讓他有些喘不上氣一般的難受。
他看着那雙淺色的眸子,眼睛不知不覺有些濕潤,一句話本能一般脫口而出,“我……信你。”
燈靈飄在一邊,為這絕美的愛情哭泣,“真……真美啊……我超脫了……”
一句話瞬間把兩人的神思拉了回來。
慕重紫立刻後退了一步,為自己剛剛的失态尴尬了一下,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道:“找到了嗎?”
白刑鳶垂下眼睛,輕輕點頭,“找到了。”
他擡手從一堆古卷裏拿出一張泛黃的古卷,展開一看,就是一皺眉。
一張古卷被撕裂了一半,只有前半部分內容,後面尾部的一點參差不齊,不知落在了哪裏。
而打開的前邊,敘述還算清晰,記錄了煉制輪回盞所需的材料,都是世間難得的天材地寶,白刑鳶一點一點看過去,每看一點,眉心就緊一分,看到最後一句話時,他眼裏瞬間蒙上了一層血色。
古卷記載:
材料集全,需在陰年陰月陰時的日食之日,起陰世之火,落九天之雷,縱火而入——
以——身——煉——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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