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善哉善哉

挾持沈南瑗的男人瞪着眼睛在地上沒抽搐兩下就死了。

刀子直接穿過脖子,很是兇殘。

沈南瑗吓的連表情都不會做了,垮着嘴角,卻掉不出一滴眼淚。

她剛剛脫離桎梏,渾身虛軟的厲害,腳如同不是自己的癱軟在地。

若說前一秒鐘還有宏偉的志願,她要做民國最時髦的女性。

這一秒鐘就感謝上蒼,女主光環強大,沒有讓她橫死街頭。

沈南瑗瞥了眼那個沒有溫度的男人,感受到他如炬般的目光,忍不住一陣又一陣的頭皮發緊。

杜聿霖因她匆匆的一瞥,微微挑起了眉。

眼前這個丫頭,雖然臉色蒼白,可看起來并不像完全受驚吓的模樣,倒像是在強忍着一絲怒意?

這就有意思了……能成功地猜測到他的意圖,又對他的行為飽含着怨怒。

他接過了手下撿起來的木倉,這把勃朗寧跟了他多年,從不離身,這是頭一回受人威脅,而扔到了地上。

而且,與其說他是受到了那個細作的威脅,倒不如說是受了眼前這丫頭的威脅。

他緩緩地蹲下了身子,視線與她齊平,那一雙美麗的眼如受驚的小鹿一般濕漉漉的……嗬,假裝無辜?

“謝、謝二少,救命之恩。”沈南瑗說得心底老大不情願,與他的目光對接了一下就閃躲開去,不料卻被一冰冷物件抵住。

杜聿霖用木倉挑起了她的下巴,逼迫自己與其對視。

沈南瑗在心裏暗罵了一句,死變态,卻又不得不迫于形勢,向他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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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眼眸又黑又亮,杜聿霖從她的眼眸裏看見了他自己,那兩分淺薄的笑意森然,他并未開口。

“少、少帥準頭真好。”沈南瑗很是尴尬,連咬牙切齒的勁頭都沒了,她拽緊了自己的小包袱,獻媚地說:“有少帥坐鎮泷城真是百姓之福,承蒙搭救萬謝不辭。”

她麻溜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匆匆鞠躬了兩回就打算開溜。

杜聿霖又慢慢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浮灰,冷冷開腔。“帶走。”

沈南瑗的表情沒繃住,頓時垮了下來。

她不似城裏姑娘的濃妝粉黛,幹幹淨淨,沒有一絲累贅飾物,反而将那姣好面盤襯托的清麗脫俗。如今看來,即使緊皺着眉頭,也不見一絲的做作。

杜聿霖餘光瞥見,心底一種古怪的感覺油然而生。

沈南瑗的心沉到了谷底,她被人推着前行。

杜聿霖這意思是把她當成那人的同謀了?

沈南瑗一時片刻猜不透這蠻人的心思,想着還要跟他接觸,頓時遍體生寒。

那人最後的眼神讓她生出一股不祥預感,頭頂光圈的不止杜聿霖一個,男女主定律,見面就跟吸鐵石一樣……還會過電。

言而總之無非就是——

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糟了,是心動的感覺。

天,她好特別。

夭壽——

沈南瑗回想起剛才的情形,頓覺失策,未來人生一片灰暗。

大概人在面臨重大危機的時候,腦子會特別靈光一點,沈南瑗走了還不到半裏路就突然有了主意,急沖沖地喊了一聲:“少帥。”

杜聿霖正在思忖今日的事情,冷不防被吓了一跳,稍稍回正身子才從馬背上回身看人,就看到了一張被眼淚糊滿了的臉。

沈南瑗的手私底下都快把自己大腿根給掐腫了,才營造出自己想要的效果,可憐兮兮地說:“少帥,少帥,我跟那人真的不認識,就是無辜被他劫持的!求少帥饒命放了我,我保證再不出現在少帥面前,給您拖後腿!”

她演得賣力,最後一句更是發自肺腑,那雙眼就愈發誠摯,像春雨浸潤過一般的瑩亮,即使那一臉狼狽都掩不住。

杜聿霖居高臨下睥睨着,良久,在那期待的眼神裏忽而輕笑了一記,“被我抓的人十有九個都這麽說,可他們沒有一個是真正幹淨的。”

沈南瑗對上他那似乎在說“你猜我信嗎”的眼神,徹底啞了聲,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杜聿霖在泷城那鬼見愁的名號不是白得的,在別的熊孩子上蹿下跳掏鳥蛋趟泥河的年紀,杜聿霖就單槍匹馬挑了個土匪寨子,理由是對方劫了他從黔北運來的寶馬。十三歲時一戰成名,上了戰場屢立奇功,因此受到杜督軍偏愛,偏生還長得異常俊美,和那強大到變态的實力——總之,主角光環令人發指。

落在他手裏意味着什麽,沈南瑗即便有過心理準備,也禁不住身子發顫。

杜聿霖瞥了一眼,什麽也沒說掉轉了馬頭朝前走了。

日頭還沒落,沈南瑗就被帶到了督軍府,這一道走得她兩腿酸軟,讓她痛恨原主‘嬌弱’,愣是沒想到自己在杜聿霖下馬的時候竟昏了過去。

杜聿霖用馬鞭一拄,手下就正好扶住了沈南瑗,壓根沒讓她近着身,不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卻是幽深幾許。

“二少您回來了,太太那邊說等您回來讓過去一趟,您看現在是?”府裏的下人候着了人,過來通傳。一面說着,一面忍不住好奇往杜聿霖身後瞧,頓時兩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杜聿霖不滿他窺視,身子側了側,正好擋住了他視線。

那下人就不敢再多看一眼,立馬讓了道請人過去。

這一背身,整個督軍府都快傳遍了,二少帶回來個女人。

要知道,杜聿霖在女人那方面就過得跟寺廟裏的苦行僧一樣,還從沒有人能入得了二少的眼。

可這次帶回來的女人,美得跟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似的,賽雪的肌膚上殘留着被用力抓握過的痕跡,即便是昏迷眼角還挂着晶瑩淚珠,種種跡象都像是表明是自家二少強搶了良家少女,一傳十,十傳百,越傳越往強取豪奪上靠。

而傳聞裏賣過花還是河邊浣過沙的正主直到天色完全黑了才幽幽轉醒了過來,入目就是極簡的房舍,一眼望盡,角落還堆了一摞又一摞高高的柴火。

“……”不知為何,沈南瑗是松了一口氣的,如果醒來是在杜聿霖的房間那才叫驚悚。

“杜聿霖肯定是把我當成那人同夥了……”沈南瑗自言自語,又覺得自己運氣背極,明明是逃命怎麽就撞了杜聿霖手裏,還倒黴的跟什麽細作扯上關聯。

那細作一死,自己就成了頭號嫌疑,指不定杜聿霖會怎麽刑訊。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動靜。

“少帥。”

聽着門外的恭敬聲音,沈南瑗急出了一腦門的汗,小臉也煞白煞白的,偏偏腦子就跟當機了一樣一片空白。在聽到那人哼應後,出現在窗戶上的投影,沈南瑗身體先做出了反應,繼續裝昏死。

“她一直沒醒過?”

“沒有,而且二少沒說要怎麽處置,所以……”看守的回複。

杜聿霖擺了擺手,讓人退了。

手下人私下面面相觑了一眼,想到白日裏府裏傳言,退得那叫一個幹脆利落。

沈南瑗過了很久都沒再聽到動靜,整個人僵硬的厲害,卻還是一動都不敢動,差點沒給憋死。

最後也不知過了多久,沈南瑗悄摸地睜了一只眼,就看到對面方桌旁的男人挑了挑眉,似乎是嘲諷自己怎麽不裝了。

沈南瑗起了惱意,也不知他在那兒看多久了,自己這副樣子在他看來一定很蠢,她氣悶地坐起來,“二少,我真的是無辜的,您就放我回家吧。”

“你的表現可圈可點。”杜聿霖拿了一方手帕,把落了灰塵的方桌擦了又擦,不一刻那帕子就瞧不出本來顏色,随即就被棄之如敝履。

沈南瑗看那帕子有點眼熟,再一摸,發現自己原來擦汗的那塊不見了,“……”對她,同書裏金絲雀一幅作廢的墨寶都要收進百寶箱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态度,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說說吧,交代的越多,你活命的機會就越大。”

她能……交代什麽!她來這個鬼地方,連半天都沒到。

沈南瑗咬着下唇,表情苦巴巴的,“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我剛從鄉下來的,就是路過,誰知道那麽倒黴就被挾持了,幸虧少帥把惡人擊殺,少帥的救命之恩,我感激不盡!”

“什麽都不知道的鄉下毛丫頭,卻能知道我?”杜聿霖眉眼含着意味不明的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我耐心不多,也有的是法子讓你吐露實情。”

沈南瑗一雙圓溜的杏仁眼此刻瞪得更圓了,驚恐一覽無遺,她是當真信杜聿霖會對她施刑。

因為他變态啊!做人一點都不善良。

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這一開了頭,白日裏一直忍着的委屈再也收不住,“我知道你有什麽稀奇的,你也別小看鄉下破地方,我平日裏都有看書的。”

“戲文裏不也是這麽演的,你不救我,我只得自救,這還有錯了麽!”

“我看過你的畫像,認識有什麽稀奇的!”

沈南瑗一邊哭一邊說,說到最後哭得更慘了。

杜聿霖身體微有僵硬,只是隔着點距離,何況沈南瑗正沉浸在悲痛中根本沒發現。他啞着嗓音不耐煩道,“哭什麽!”

沈南瑗也不管,哭得既委屈又傷心,本來麽,她好好地想追個文,爛尾了不說,還被迫穿了苦逼的金絲雀女主。

泥煤,要不是她神經夠大,她早就一頭撞死,直接大結局了。

她哭到最後打起了哭嗝,一下沖散了那氣氛裏的悲戚。

她也不想的。

杜聿霖:“……”

“現在就哭,一會兒我保證你哭的更傷心。”杜聿霖的語氣冰寒,可并沒有下一步的動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對這丫頭偏就多了耐心,就像是進門的時候想看她能在地上裝多久,又譬如現下她哭成個花貓似的,卻愈發覺得她有意思了。

再往前說,就是帶她回府,也出人意料。

往常這種情況,不關她進軍政府的大牢,也是随意找個地方關押。

完全不知道杜聿霖此刻想法的沈南瑗也就是傷心了一下子,就開始尋找時機。

她餘光裏一邊悄悄瞟着,一邊小心翼翼地挪動着嬌小的身軀。

她慣會看人臉色,打剛剛開始為自己辯白,就一步一步不緊不慢地挪到了他面前,似乎是要面對面控訴。

沈南瑗瞅準了時機,故意軟了身子似的往杜聿霖的身前一撲。

杜聿霖擡手就擋開了。

他并不把她那身嬌體軟的重量放在眼裏,但少女身上的香氣撲鼻。

這種香氣竟不似普通女人身上的胭脂味那麽沖鼻。

他不自主就蹙了下硬朗的眉峰,方才本能擋開的反應過去,現在手掌心裏似乎還有那柔軟的觸感。

沈南瑗趁他走神,下賭注似的猛地迫近,在他不置信的瞳孔裏倒映出自己手刀利落砍下的樣子。

她一擊得手。

阿彌陀佛,那個善哉善哉。

沈南瑗同時在心裏默念着:希望女主光環繼續強大。

作者有話要說:  沈南瑗:杜聿霖,我勸你做人善良一點!別仗着自己有男主光環,就胡作非為!!!

繼續紅包啊啊啊

另外哈拉一句,民國架空文哈,不要糾結時間和地名,都是我胡謅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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