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輕松過關

沈南瑗啼笑皆非,幹脆咧開了嘴,嘲諷地笑了笑,正欲回答,忽地聽見背後傳來了李氏的聲音。

“老爺醒了,正好我給南瑗做了點宵夜,老爺也吃點吧!”李氏端着兩碗清湯面線,走了進來。

沈黎棠的眼睛一眯,詢問李氏:“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不是讓你陪着南瑗出門?”

李氏驚奇地說:“我不是同老爺說了,今日我與南瑗小姐原本是要去看戲的,可是中途遇見了督軍府派人來接……”

她故意停頓在了這裏,從懷裏掏出了手絹,膽戰心驚地拍了拍胸口,又講:“老爺,幸好我和南瑗小姐沒去看戲。我回來的路上聽說督軍府的二少在梨園遭遇了暗殺,死了不少人呢!”

沈黎棠倒是也知道白天的那場騷亂,他仔細回味了一遍李氏的話語,頓時欣喜不已。

督軍府來接……看來那位大少果然對南瑗非常上心。

他的眼睛再投向沈南瑗時,俨然一副慈父的表情,“南瑗,累了吧!先吃點夜宵,好好休息。”

再瞪一眼沈芸芝,沈黎棠嚴厲地說:“你也是十四歲的大姑娘了,能不能長點腦子啊!”

又訓蘇氏:“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蘇氏的臉色一僵,倒是聰明地服軟:“是老爺,我一定好好管教芸芝。”

三更半夜的,沈黎棠一進了屋裏,其餘的人很快就散了去。

沈芸芝還有些不服氣,卻被蘇氏擰了擰耳朵,提上了樓。

餐廳裏,只餘了沈南瑗和李氏兩個人。

沈南瑗拿起了筷子,挑了挑面線。

李氏咬了咬唇,壓低了聲音:“我不會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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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瑗擡了眼睛,只見李氏的表情變了又變,像是下定了決心,又說:“但南瑗,你得離杜聿霖遠一點。”

現在沈南瑗就像是驚弓之鳥,一聽見杜聿霖的名字就心驚肉跳。

她鄭重地點了點頭,道:“嗯,我知曉的。可……”

那就是個蠻子。

還是個木倉杆子特別硬的蠻子。

沈南瑗一想起他那副如雕刻過一般的美好軀體,便不由眉頭緊鎖。

軀體是美的,但人……嗯,混蛋,在他這裏算是褒義詞。

李氏卻聽着她聲音不大對勁,帶了點綿軟鼻音,眼睛也水汪汪的,便想岔了道。

人是讓杜家二少劫走的,也不知吃沒吃什麽虧,可看着那小模樣的可憐勁兒就不舍再問了。

“吃面罷。”她想,杜家那二痞子并不是南瑗和她能左右的。

沈南瑗乖巧點了點頭,确實餓了。

要說跟杜聿霖犯沖,她的胃首當其沖,別提多虐了。

清湯面冒着滾滾熱氣。

手工做的面,跟後來外面賣的精細挂面就是有差別,面條更軟,也更勁道。

沈南瑗想到她姥姥了,姥姥特別會做面食。

清湯面線湯頭是用大骨熬出來的濃湯,面條吸收了湯汁的濃郁鮮甜,吃起來爽滑彈牙,十分有嚼勁。

面香四溢。

沈南瑗被熱氣熏着臉龐,玉白的小臉此刻透了紅潤粉色。

她吃東西專注,李氏顧忌場合也沒再說什麽。

等沈南瑗吃完宵夜,夜也已經深了。

“早點睡吧。”李氏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卻聽見她輕輕嘶了一聲,這才仔細查看,看到胳膊上洇出的一點血跡,驚訝地問:“你受傷了?”

沈南瑗低頭,看着自己胳膊上的血跡,估摸是被沈芸芝給碰出來的。“唔,沒大事兒,有點擦傷。”

這便又想起了白日裏的驚魂,原也算陰差陽錯救了杜聿霖一條命,然而回頭自己就把人藥翻了。

估摸着等杜聿霖醒來,又該念着她的名字咬牙切齒了……唉,這叫個什麽事兒。

李氏看出她的停頓猶疑,又看了看她的傷,突然像是想起什麽,“你上回管我托人找的藥……”

沈南瑗讪讪一笑,意思很明顯了。

就是用來對付杜聿霖的。

“我剛進城就碰到他了,孽緣吧。”

李氏沉默了一刻,“那我、再給你搜羅點。”

沈南瑗聞言有些啼笑皆非,點了點頭回房休息去了。

這一整天的驚心動魄,從浴室裏出來後消散許多。

沈南瑗把頭發擦了個半幹,穿着真絲吊帶的長睡裙投進了大床的懷抱。

床頭橘黃的燈光和書桌那裏的遙相呼應,如薄暮下的熒光,為少女渡上一層柔和的光影。

她碰到了傷口,又坐了起來。

桌上放了藥水還有姜湯,應該是李氏在她洗澡的時候拿進來的。

她把長發撩在一邊,拿着棉簽棒蘸藥水小心翼翼地塗抹,一邊嘶嘶抽着冷氣。

怕疼,要命。

沈元闌正要叩門,就從半掩的門縫中看到了這一幕。

橘光在少女頭上打出薄薄的光暈,一張小臉表情生動,那是他從沒見過的鮮麗顏色。

“咳、咳……”

“元闌?”少女回眸,看到了站在門口略有些緊張的身影。“這麽晚了,找我有什麽事麽?”

沈元闌經她一提醒,才覺着了手裏拿着的分量,“啊、是,是拿幾本書,我聽見你跟蕪屏說想找幾本書看,就拿了一點。”

沈南瑗看向他手上的,頭一本就是一本游記,當即雙眼放亮下床走過去,“你也太貼心了吧!”她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提了一句,沒想到沈元闌卻記下了,簡直就是瞌睡送枕頭,“這些都是你看過的?”

“嗯。”沈元闌離得近了,能聞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栀子香,越發腼腆。

沈南瑗從裏頭揀出一本,“這本……工程、機械給我看?”

沈元闌的目光從修長白皙的手指移到書名,臉猛地紅了,“這個拿錯了的。”他抽回那本,步子又往後悄無聲息地挪了挪,暗中屏住了呼吸。

“對了,你來得正好,幫我貼下。”沈南瑗把紗布和一卷繃帶遞給他,伸了胳膊。

沈元闌本就是個不善言辭的書呆子,如今緊張得更是連話都不會說了,他拿着繃帶繃直了身體,僵硬地給沈南瑗包紮傷口。

沈南瑗翻書,翻的是他拿錯的那本,書上都是摘要,還夾雜着圖紙,“你學這個?”

圖紙是手工畫的,竟然能看出一點科技感的雛形。

“不是,學校裏不教,是我對這些感興趣,自己學的。”

“很厲害啊。”沈南瑗發自真心誇贊,小小年紀就是學霸型。

沈元闌的注意力卻不在自己身上,他擰了擰眉問:“你胳膊是怎麽傷的?你今天不是跟杜大少出去的?”

提起這個,沈南瑗就心虛,“就、不小心弄的,你別跟別人說。”

沈元闌抿嘴,身上的氣勢突然有所改變。

沈南瑗不明所以,看了眼包紮齊整的傷口十分滿意,“謝謝你。”

“三姐跟我不用這麽客氣的。”沈元闌突然道,語氣似乎有點急。

“嗯?”

沈元闌卻擡頭定定看着她,三姐這樣嬌滴滴的,合該被好好護着,像家裏幾個姐姐那樣嬌寵長大的,卻因為他的緣故在小時候被送到了鄉下。

“以後,我會好好保護三姐的!”

他說得誠懇且鄭重,沈南瑗一愣一愣的,這是沈家第二個向她釋放善意的人,還是蘇氏的兒子。

而他和李氏又有不同,李氏相較于他更有心機。

沈南瑗的神色動了動,伸出手蓋在他柔軟的額發上,“好呀,長這麽大,還沒有人跟我說過這麽暖心的話呢。”

她揉了一把,發現手感不錯,忍不住多揉了兩把。

沈元闌頂着被她揉亂了的頭發,眼睛亮亮的,有些可愛,卻又繃着小大人的樣子不喜形于色,點了點頭,道了一聲‘早點休息’就出去了。

沈南瑗坐在床上,回想起那孩子同手同腳的樣子,突然笑倒在了床上。

她貌似,發現了個寶藏弟弟啊。

不過說到保護,沈南瑗瞥向床上散着的幾本書,目光定在游記上,她想到了杜聿霖。

那個變态……現在應該還昏迷着吧。

勾了蕾絲花邊的床柔軟陷進去,沈南瑗當即聯想到幾個小時前在康山別墅。

男人輕微的喘息聲殘留耳畔。

一時,竟思緒聯翩。

按照她現代人的審美,杜聿霖的攻擊性若不是太強,真的不失為一個合格的伴侶。

他的身材健碩,樣貌周正……沈南瑗想到這裏,一巴掌蓋在了自己的頭上,她就是母胎單身一萬年,也不會想和杜聿霖發生點什麽。

嫂子和小叔子,還有囚禁PLAY,要死了,要死了!

沈南瑗在家提心吊膽了兩天,怕杜聿霖來找她麻煩。

結果兩天下來風平浪靜,沈南瑗暗暗松了口氣,窩在家裏好生休養。

大概是定下了婚事,沈黎棠春風得意,沒人敢在這時候去觸他黴頭,因此沈南瑗的日子也好過許多。

“婚期定在十月,是不是急了點兒?”李氏在沈南瑗房裏,看着杜家派來的裁縫給沈南瑗量了身量在旁寫寫畫畫的,壓低聲音問她。

沈南瑗心說可不是着急上趕的,沈黎棠怕夜長夢多,而杜家……

她也沒底。

“這是從雲南那邊運來的新料子,三小姐可喜歡?”裁縫師傅看沈南瑗揀着他帶來的幾個樣板布匹,趕忙介紹,比起初來時看到的驚豔,這會兒說話可利索多了。

這沈家的三小姐可比畫報上的明星還要好看,到時候身上禮服一出,不曉得得造成多大的轟動,也能給他家的成衣鋪做做廣告。

“師傅您定吧。”沈南瑗敷衍地道。

對于自己即将出嫁這回事,沈南瑗的心裏各種沒底,一想起杜家那兩個男人,也高興不到哪裏去。

定下來婚服樣式,裁縫師傅就走了。

沈南瑗感冒沒好,發了點虛汗,沒什麽精神坐下了。

“這杜家出手可真闊綽,一套婚服就好幾千大洋。”

“好幾千?!”沈南瑗的聲音激動得有些變音。

冬兒撇了撇嘴,不無豔羨地說:“是啊,城裏最有名的雲鬓閣,富家太太,小姐們都喜歡在那兒買,尋常一件衣服都得上百。”

沈南瑗只覺肉疼不已,她上回不過坑了蘇氏兩條小黃魚,就覺自己有錢的要命,卻不知,竟連套衣服都做不起。

李氏拿鈎針給沈南瑗做的披肩上鈎花紋,聞言笑了笑,“就沖着那虛名,也有人心甘情願掏錢的。”

沈南瑗皺了皺小巧的鼻子,“女人的錢好賺。”

原本是閑聊來的,不過沈南瑗瞥見了李氏勾好的成品,眼前一亮,“三姨太你這雙巧手簡直是絕了。”

正說話,底下突然來了人,腳步聲咚咚咚的。

蕪屏跑上樓,急吼吼沖裏頭道,“三、三小姐,杜、杜少在下面等着您。”

杜少、杜——杜聿霖?!!

沈南瑗臉色陡的一變,又唰得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沈南瑗: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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