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part19
一陣難解的陰郁從心底爬了上來,韓雪梅去了哪?在做什麽?她是第一次這麽晚還是很早就這樣了?如果今天不是她正好晚歸又要到什麽時候才會發現?
因着對方不願與她交流,所以這些問題馮婧一概不知,茫茫然的讓她想到最絕望的那時候,黑暗,壓抑,沉悶,墜入地獄般的陰鸷痛苦,仿佛枯樹腐爛的樹根,肮髒惡心。
她豁然起身再次出門,去了韓雪梅常去的那家棋牌室,這邊玩通宵的不少,烏煙瘴氣裏馮婧轉了一圈都沒找到人。
可是除了這她不知道還能去哪找人,最後黑着臉回了家。
坐在客廳等,短小的時針指向1的時候馮婧開始考慮要不要報警,當然在行動前的幾分鐘門口傳來鑰匙插入鑰匙孔的金屬摩擦音,防盜門緩緩推開來,進來的婦人頭發淩亂,面帶緋紅,眼睛微微帶着水汽,倒是一片妖嬈姿色。
韓雪梅年輕時擁有時下女人極為羨慕的窈窕身材,現在雖然走樣的離譜,但那風情萬種的眉眼,只要她願意,還是帶着少有的風韻。
而馮婧長得像她父親,那個外表忠厚,五官頂多算端正的男人。
屋子裏明亮的光線讓韓雪梅愣了下,看見端坐客廳的馮婧也只是似笑非笑的揚了揚嘴角,随後一改剛才的小心謹慎晃悠悠的将鑰匙往鞋櫃一丢,力道挺大,撞擊的聲音讓耳朵生疼。
這個原本寂寥的午夜,因着韓雪梅的晚歸而顯得熱鬧起來。
馮婧沒起身只是白着一張臉看着她,“媽,你去哪了?”
韓雪梅開始輕輕的哼歌,清淺的音調婉轉而悠長,她緩慢往裏走,仿佛沒看見客廳裏還有個人似的。
馮婧閉了閉眼,起身快走幾步拽住她,惱火的道:“媽,我在問你話你到底去哪了?”
韓雪梅十分不耐煩的掙開她的手,敷衍道:“我除了打牌還能幹什麽?”
“你還騙我,我去棋牌室找過!”
她輕笑了聲,斜睨了她一眼,“全城難道只有一家可以打牌的?你說話可真可笑!”
“是,我是可笑!”馮婧點着頭,神色隐忍而悲憤,盯着她臉上顯見的紅暈,“打牌還要喝酒難道就不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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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規定打牌不能喝酒 ?”
“媽!”馮婧吼了聲。
韓雪梅受不了的推了她一把轉身進屋,脾氣也開始升了上來,“你少管我的事。”
她脫了外套扔到床上,随即一倒趴了上去,昏昏沉沉的擺出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模樣。
“我不是在管你,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做什麽。”馮婧揉了揉太陽穴,“媽,我們消停點過日子成嗎?”
韓雪梅沒啥反應,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讓馮婧越加煩躁,半晌後忍不住道:“你非得這樣嗎?事情過去就算了,你恨我我也認了,可難道吸毒是長臉的事我還得舉雙手贊成嗎?”
韓雪梅猛的睜開眼,裏面閃過濃烈的怨恨,說不清是為着馮婧還是她自己,緊接着拿過床頭一罐玻璃瓶裝的飲料想都不想的死力砸過去,力道不是一般的大,瓶子落到馮婧額頭後天女散花似的碎成了片片,一塊塊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額角襲來的疼痛讓她有瞬間的暈眩,玻璃碎片劃破了她的眼角,腦門上有些癢癢,那種淺淺的瘙癢喊不斷往下落入眼眸,世界成了血一樣的顏色。
她擡手用袖子擦了下,袖口頓時染上或紫或紅的顏色,鼻腔裏都是滿滿的甜膩的果香。
地上和身上是不堪入目的狼藉,這一刻室內陷入了死一般的靜寂。
韓雪梅表情僵硬的坐在床上,目光微閃的瞪着馮婧,好半晌才冷冷的開口:“滾出去!”
馮婧盯着腳下紫色的果汁和果肉,退了一步,點頭,啞聲應着,“好,我走!”
她頭也不擡的退到門外,順手關上門,轉身走到客廳木然的坐到沙發上。
眼角依舊有些癢癢,用手抓了下,傳來的刺痛感讓她皺了皺眉,好一會起身走去衛生間。
鏡子裏的人狼狽到令人不敢直視,額前的頭發濕漉漉的貼在腦門上,整張臉一半染着慘白,一半挂着獻血,半幹半濕血漿粘稠又帶着腥味,這樣一張臉詭異猶如來自地獄。
馮婧雙手撐在洗手臺上,微微咧了下嘴,鏡子裏的面容抽搐而僵硬,然後無力的蹲了下去,背靠牆,四周沉默,寂寥,帶着足以淹死人的悲哀擴散開去。
鋪着瓷磚的地面很硬,很冷,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是來回不停的思考着應該爬進浴缸先沖個水還是爬回床上先睡個覺。
猶豫不定的檔口視線裏出現了一雙腳,穿着白色毛巾拖鞋,安靜乖巧又透着股優雅。
腳的主人蹲下來,套着銀色西裝褲的雙腿彎折出層層褶皺。
下一秒有東西覆蓋到了馮婧的傷處,伴着低沉冷然的嗓音。
“誰弄得?你媽?”
馮婧緩慢的擡頭看向來人,陳銳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是那雙漂亮魅惑的雙眼透着前所未有的冷意,猶如寒冬臘月,禁不住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你怎麽來了?”
陳銳一手托着她的下巴,一手輕柔的擦着她臉上駭人的血跡,“事情辦完就來一趟,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馮婧握住他的手笑了笑,“累了吧?最近這麽忙肯定都沒休息好,洗洗趕快去睡。”
“馮婧!”陳銳嚴肅的看着她,“我在問你話,到底怎麽弄得?”
空間有限的衛生間內,空氣凝滞的不像話,馮婧沉默的和他對視着,好久不吭聲。
陳銳停手捧住她的臉,緩慢的靠過去,直到五官模糊,近乎嘴唇相貼才停下。
“馮婧,你告訴我怎麽回事,我們是戀人,是最親密的人,沒必要一個人硬撐着,你應該讓我分擔你的悲痛,壓抑,一切不滿的情緒。”他笑了笑,湊過去磨蹭着她的鼻尖,可愛柔和的像只貓,“當然,也要讓我分享你的喜悅,我想參與你全部的喜怒哀樂,我有這個資格,對嗎?”
陳銳不是個會說甜言蜜語的人,今天是個絕無僅有的例外,馮婧很驚訝,但面容依舊平靜如水,她的雙眼朦朦胧胧的,仿佛蓋了層紗。
過了很久她動了動腦袋然後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雙手緊緊摟住了男人精瘦的腰。
“陳銳!”她低低的喚了聲,“我很愛我媽,但是我不後悔把她送進戒毒所,就算這一做法耗光了我該有的那份母愛!”
陳銳把手覆蓋在她的後腦勺上,五指輕輕的按摩着,側頭在她耳朵上親了口,聲線低沉帶着誘人的磁性,“同一件事,幾個人發表意見,就有幾個結論,你是對的,只要知道這個就夠了,她是你的母親,給她時間去理解你,不要因為對方的抛棄而難過,因為你還沒抛棄她,你也永遠不會抛棄她,所以你們依舊是這個世界平凡的一對母女,每個人都是有脾氣的,當她是在耍性子,階段過了,你想要的就會回來!”
“嗯!”她悶悶的應了聲。
陳銳收攏自己的雙臂,将人抱的更緊一些,自動忽略她略帶哭腔的聲音,語調輕松道:“這回破相了可怎麽辦?臉都變大花貓了,自己看見過了嗎?”
馮婧沒反應。
他又道:“嘿,這晚上出去準能把小孩吓哭!”
馮婧擡手在他背上狠狠打了一記。
陳銳故意嚎了聲,放開她,拿手指在她臉上劃了幾下,“還真下的去手啊你!”轉而又道:“不過力道不大,本少原諒你,走,先去醫院。”
雖然血止了,傷口理應不大,但畢竟位置特殊,還是檢查一下放心。
馮婧賴在地上不走,她覺得今天這一出挺丢人的,後知後覺的羞愧感在這一刻将她吞沒,讓她連頭都不敢擡。
抓了幾下頭發,悶悶的垂着頭,“不去,自己上點藥就行了,又不嚴重。”
“不行!”陳銳堅決搖頭,“必須走一趟,萬一腦震蕩呢!”
“哪那麽容易腦震蕩!”馮婧瞟了他一眼。
“查了才放心,嘴上說說沒用。”
馮婧依舊不情願,本身就不嚴重,加上現在時間都三更半夜的,去什麽醫院!
陳銳哪管那麽多,再說,時間早晚根本就不是合理的借口,沒有東西是比身體健康更重要的。
勸了好久沒用後他也懶得再費口舌,直接将人拽起來抱着就要往外走!
馮婧蹬着雙腿,“你幹嘛?”
陳銳低頭看她一眼,“走不走?”
馮婧不說話,等人又要邁步時才慌亂道:“走走走,那我先換個衣服!”
她的衣服到處是果汁還有一些血跡,髒亂的根本就不能見人。
陳銳看了眼,覺得無可厚非,将人放下叮囑道:“別故意磨磨蹭蹭的,不然我幫你穿!”
馮婧無語的點了點頭。
等她換完衣服,陳銳帶着人去了市醫院,車子飛馳在淩晨空曠的街道,和白日的擁擠形成鮮明的對比。
屁股下的座駕含金量不低,馮婧不由得想起之前暈厥後陳銳送她去醫院的場景,那次回來他整整走了一兩個小時,拖鞋都開了膠,相比現在狀态,那會更讓她感到滿足。
漂亮的十公裏,幸福的兩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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