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相守
許願樹的樹冠繁榮茂盛,上邊兒挂滿了朱色許願綢緞,上面寫着的或是百年好合,或是願和誰誰白頭到老,永不分離;蕭夢也去許願樹下找個小道士買了根紅綢,拿起毛筆蘸了墨汁兒,提筆便要寫字;羅筠湊過來看,她一把将羅筠給推開,嗔怪道:“不許看。”
見羅筠将臉扭了過去,她才提筆寫了一行字,字跡娟秀端正,顯然是練過的;她将墨跡晾幹後,将綢子緊攥在身後,綢子上挂了一只小青石沉甸甸地;她拍了拍羅筠的肩膀,指着高而粗壯的樹幹說:“抱我上去,我想把這個願望挂的高高的;爺爺說了,許願越高越靈驗。”
羅筠看了眼四周的人,輕着聲音說:“他們好像都是扔上去的。”
蕭夢癟嘴,說:“ 扔上去的不紮實,不多久風一吹就刮下來了;”
羅筠看了她一眼,眼裏滿滿都是寵溺的之味,他抿嘴笑了笑,蹲□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說:“騎在我脖子上,高度差不多也夠了。”
蕭夢嗯了一聲,摁着他的脖子騎了上去,她小心翼翼扶着羅筠的腦袋,生怕掉下來似得;羅筠打了聲報告:“起了啊,你穩着些。”
羅筠嗯了一聲,身子緩慢的起了,他抓住蕭夢的雙腿,起的很穩,生怕讓肩上的人摔了下來;蕭夢勾上了一個新高度,小心翼翼将紅綢系在了樹枝兒上打了一個結,保證風吹不落,雨打不掉;
紅綢上寫着:祝唐敦敦開心幸福,一生平安。
如果羅筠知道她費了這麽大的勁兒為的是給情敵祈福,鼻子還不得氣歪了去?
道觀煙火旺盛,來往游客之多;青雲山位于山巅,道觀又建在山間峭壁,上下共有三層;上了二層的廊道,左邊是殿堂各個房間,右邊便是木頭圍欄,下邊兒是看不見底兒的懸崖,只見一片的白霧氤氲,自己恍若置身于九重天上,俯瞰雲海翻騰,繁嚣人間;游客被一位鶴發蒼蒼的老人給吸引去,那位老人立在圍欄之外,單腿踩在檐角之上一動不動;老道士身上沒有任何保護措施,且閉着眼睛,稍稍不留神,跌下深不見底的懸崖便是粉身碎骨。
一群游客對着老道士一陣猛拍,山上信號不是太好,所幸存起來下山了發微博;
羅筠在一旁也看着揪心,生怕老爺子掉下去,但又不敢貿貿然上前,一顆心揪着只上不下;蕭夢扯了扯他的衣袖,說:“爺爺鍛煉身體呢,我們去後殿休息會兒。”
羅筠心嘆了一聲,鍛煉身體也不是這麽鍛煉法啊?立在那麽危險的地方,光是看着都讓人心驚膽戰了,甭提站了;老爺子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博取游客歡心哪!簡直不要命,他便伫足停下,嘆了一聲:“老爺子這道觀,很缺錢嗎?”
蕭夢笑着說:“這裏一年四季游客頗多,加上政府給補濟,哪裏會缺錢?你該不會是覺得爺爺立在那兒是博游客歡心吧?你想多了,這是爺爺挑戰心性的一種方式;老爺子常年活在這鐘靈毓秀的地方,人精神,心性也豁達,就是電視中說的那種……吸取日月精華?反正我也不太懂,小時候但凡暑假我都在這兒過的,這裏的人和事都純粹,不像繁華城市那樣。”
蕭夢進了後殿,繞過幾道曲折的回廊便是後院;觀裏的道士們到多都是住在這裏的,有幾位年長的一眼便認出了蕭夢,親切地喊她小師妹,那些人穿着道士袍,滿腔的蜀話,總讓羅筠覺着複古;
羅筠是屬于那種不信佛、不信道的人,唯獨只信自己,命由己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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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後院喝了幾杯茶水,羅筠感概:“我覺着吧,你們家的人,都有些怪癖;當然,我的這個怪癖無褒貶之意。”
“哦?倒是說來聽聽。”蕭爺爺一進後院便聽見羅筠說話,頗覺好奇,輕着步子走了過來,。
長輩來了,羅筠當然得起身讓座;蕭爺爺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老人家又看了眼紅光滿面的孫女兒,呦了一聲:“羅小子将你養得不錯嘛,白胖了不少,腿也恢複的差不多了,不錯,不錯;再過些日子,可以宰來吃了!”
蕭夢臉憋的通紅,狠勁兒瞪了爺爺一眼,鼓了鼓腮幫子表示不滿。
蕭爺爺坐下,問羅筠:“你剛才說,我們蕭家人都有個怪癖?說來聽聽。”
羅筠笑道:“爺爺你老當益壯,早年出家,來了道觀養生,十分與衆不同,這算不算怪癖?”
“算。”蕭夢撐着下巴連連點頭。
羅筠又看了眼蕭夢說:“蕭夢也是一樣,好好一大小姐不當,跑去當什麽女保安,愣是把自己搞的狼狽。”
這話一出口,蕭夢可就不願意了,什麽話啊:“我要是不去當女保安,那能遇見你嗎?能追上你嗎?”
羅筠捏了捏她的鼻尖兒,言語輕溺:“這可不就是你說的緣分?”
蕭夢打發了羅筠去整理房間,自個兒拉着爺爺鬼鬼祟祟地;她湊着爺爺耳朵問:“爺爺,上一次你不是做了什麽法,讓大嫂懷了個男孩嗎?”她拉緊爺爺的手,一臉的小可憐:“我想生女兒,幫我也念念古文,做做法事兒?”
老爺子一個錘頭敲擊在她腦袋上:“你腦袋瓜子一天得裝着些什麽東西?給你大嫂做法事,是讓她心安,不過是走個心理形式;給她那些藥是調身子的藥,她這些年心裏頭壓着事兒,心态不好,看了許多心理醫生都沒用,于是你大哥幹脆設了個計謀,先讓你大嫂信了鬼神這一說,再暗地裏推她來我這兒,如此一來,讓她解開了心裏的結。”
蕭夢可失望了,她還以為爺爺真的會什麽靈異之術,超度什麽的*術呢!原來……
怪只怪她腦洞太大。
****
羅筠難得來一次深山老林,只一晚,便舍不得走了;山裏空氣清新,也難怪老爺子寧願呆在這麽個世外桃源,也不願意在喧嚣商場裏搏鬥,對着那些紙醉金迷,又有幾時是真切的?最真切的,便也是摟着心愛的人,看着這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心靜自在。
觀外那棵許願樹下,一男一女喘着氣兒歇息;女的拽着男人的胳膊,生怕他走丢了似得,并且小心翼翼囑咐他:“如果走丢了,就在原地別動,記得我的電話號碼;”她又嘆了口氣,嘀咕道:“本來找靈感不該帶你來的,多了個牽絆。”
唐思淼倒也不覺得膈應,嘴角微彎,笑容甜得簡直能膩死人,聲音偏偏又是那麽的低沉磁性:“瞎子是這樣,挺礙事兒的。”
秦可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頗有些自責,說:“我沒那意思,你別往心裏去,我真沒把你當瞎子,哎呀——”
“怎麽了?”唐思淼問她。
秦可可彎腰,揉着腦袋拾起地上的小紅綢子,看了眼:“是誰的許願紅綢掉下來了,下邊兒綁着的石頭砸了我的腦袋!呦,上邊兒毛筆字寫得,真端正,娟秀中帶着股柔韌勁兒;‘祝唐敦敦開心幸福,一生平安。’哈哈,這個唐敦敦有意思,你叫唐渺渺,剛好掉下來的是一個叫唐敦敦的,這個主人一定是個好心腸,我得再給他挂回去,可不能讓人家的心願就這樣散了。”說着,秦可可撈起袖子爬上了樹,将紅綢子又系了上去,高度又高了一層,這回,她打了一個死結。
唐思淼在原地愣了半晌,不說話,這情殇還沒好,怎麽就這麽緣分?
秦可可虎頭虎腦跳下樹,拽着唐思淼的胳膊進了道觀,哪兒知道腳還沒踏進去,迎面而來的一男一女便看着她愣愣不動了;不對,不是看她,是看她身邊這位英俊潇灑、器宇不凡的瞎子先生。
蕭夢率先喊出聲:“唐敦敦!你怎麽在這兒!”
秦可可腦子裏轟隆一響,哎呦我去,這演哪兒一出啊?
唐思淼咧嘴笑了笑,原本秦可可是拽着他的,這會兒他反倒拉住了秦可可的手:“小夢,別來無恙啊。”
這麽久以來,這是她第一次見唐思淼,一時間竟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她又看了眼旁邊白白淨淨的女孩兒,心中壓着的那根弦一下就豁達而開了,她問他:“這是……你女朋友啊?”
不等秦可可反駁,唐思淼便點了點頭;他臉上的墨鏡兒遮住了大半張臉,讓人有些看不出他的表情;
見他一直沒有側目,看的方向也有些呆木,蕭夢顫巍巍問他:“你的眼睛?難道又……”
蕭夢難過的神色表露在臉上,連着羅筠看了也有些糟心,但他又不知道怎麽插話的好,畢竟眼前這位,是蕭夢的救命恩人。只聽蕭夢頓了一會兒,才問:“是因為上一次跳河救我……才導致……”
“不是。”唐思淼很快打斷她,說了聲:“我哪兒有那麽無私,能為了你舍棄一雙眼睛;能跳下去救你,對自己身體也有些許把握。再說下去,你旁邊這位,和我旁邊這位,可就要吃醋了。”
蕭夢粲然一笑,說他:“唐敦敦,你總是這樣;你和你女朋友來旅游嗎?可惜我和阿筠還有急事兒,不能陪你們了。”
唐思淼點頭:“我陪她來找靈感。”
蕭夢哦了一聲,氣氛卻是難有的尴尬;離別之際,蕭夢特意回頭說了聲:“唐敦敦,注意身體啊,記得定時複查,別耽誤了……”眼睛。
說完,她又覺得心裏有些酸,眼睛有些發澀。
“好了,知道了。”唐思淼沖着她溫爾一笑,剎如一池的蓮花綻放,清風拂過,水面波紋縷縷……
直到唐思淼和那個女孩兒消失在了人群中,道觀的濃厚的鐘聲響起,羅筠拽緊了她的手,她才反應過來;
眼眶澀的發緊,心裏堵得慌,可就是哭不出來,她怕羅筠誤會,解釋說:“我不是酸,我只是覺得唐敦敦為我付出了太多;上一次見到看着他長大的秦阿伯,說他很久沒有回家了,也很久沒有理會公司的事兒了……他還說,唐思淼自從跳河救了我後,眼膜似乎受到了沖擊,讓他去複查,他也不肯……現在他這個樣子,我真的很內疚……”
羅筠不知道怎麽安慰她,畢竟他是最得益的那一個,唐思淼跳水救得是他的女人;他雖然吃醋,可也不能胡亂地酸,他理解蕭夢;他道:“你看他,現在不是挺好?旁邊那個女孩兒,似乎也對他很好;他有了一個新的生活,你應該為他高興才是。”
蕭夢點頭:“但願如此,不過這事兒等會還得給唐家人說一聲,尤其是秦阿伯,挺擔心他的。”
“好,等下了山,我就安排人去查,看他現在住哪兒,這樣你總放心了?”
蕭夢點了點頭,拉着羅筠的手緩慢下了山。
****
山下的車已經等候他們多時,蕭夢心情也不大好,靠在車窗上發愣,整個人恹恹地。
坐在副駕駛的助理打開筆記本電腦,一個勁兒的給羅筠念叨工作,最近羅筠正要競标一塊兒地皮,同時競标的公司有蕭家、也有鄧家,大大小小十幾家公司,壓力十分的大;其它還好說,羅筠和未婚妻家裏人競争一塊兒地皮,說出去也實在讓人笑話;他正頭疼,蕭家那邊打電話說棄标,說是不要讓外邊兒覺得他蕭家小氣,女婿嘴裏的肉都搶。
盡管如此,羅筠還是有些壓力的,他從助理手中接過電腦,粗略看了一下标書,直搖頭:“換。”
回來後,蕭夢也不想在家吃白飯,回歸總部繼續上班;
她是警校畢業,沒做過文職,羅筠又不讓她回歸保安組,索性讓她坐在自己辦公室裏辦公,幫他整理些資料;蕭夢天生就是個好動性子,哪兒能坐的住啊;她趁着羅筠去開會,去了保安組,見了以前的老同事們;
蕭夢一手招進來的小夥子,刺頭兒,現在已經替代了她,成了保安組組長,身手見長,身材也魁梧了不少,連帶着他的輪廓也多了幾分成熟。
刺頭沒想到蕭夢會來底層看他,刺頭早聽說了蕭夢的事兒,原來她是夏川首富的女兒,俗稱白富美!刺頭感嘆蕭夢真是白富美中的另類,家裏這麽有錢還做保安?她還幹的攢勁兒,連他們一幫男人都自嘆不如。
如今蕭夢一躍成為未來的總經理夫人,身價不同以往,刺頭見着蕭夢,又是鞠躬又是哈腰,完全沒了以前的那種熱絡氣兒。
蕭夢倒是和以前沒甚兩樣,拍了拍他的肩膀:“喂,不拿我當老大了啊?你小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客套?”
兩人這裏還在寒摻,辦公室的保安系統開始發出警報,公司門口有人聚衆鬧事兒;刺頭帶了人趕緊過去,蕭夢感覺自己還是組長似得,也跟着過去了。
公司門口坐了一家人,哭喊連天,擋住了大門,手裏舉着橫幅:“還我家園,抵制拆遷。”
拆遷什麽的,怎麽鬧到公司來了?
她腦子微微一轉,哦了一聲,前兩天是中标了,郊外那塊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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